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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柳氏是在定王的寿宴上,“定”是陆临封之夫朗云庞的封号。
姚千里跟陆离一道出门,一道下了马车,而后相携入定王府。
定王素以节俭廉贤著称,其名声在朗国一贯都是顶好的,当年储君未定之前定王也是最教人看好的一位皇子,然先帝爷却以一句“形只表象,过犹不及”而将他与帝位彻底划分开来,之后朗都玺才开始渐渐上位,陆离也是在那段时间进到了如日中天的阶段,甚至有人说,朗都玺能得到先帝爷垂爱,多数是因为他跟陆离走得太近,先帝爷真正放在心上的,只有陆家的这位幺子……
不过随着先帝爷的去世,陆离又一心辅佐当今的天宗帝,这传言已经越来越被忘却,只有在唏嘘陆离如今似乎与天宗帝有了什么罅隙已经势不如前的时候,偶尔会想到这一茬来。
陆离无论是与定王府的关系还是本身的地位都很高,所以在宴席中位次颇上,相应的,姚千里的座次也不会低了,只是男女席素来是要分开的,两人并未坐在一处。
老一辈同席,左右相诸等。
与陆离同席的有右相长子岳卓行,王锦出地位不够,自在另一席;与姚千里同桌的有右相长媳柳氏,还有右相千金岳青青。
上回在普煞寺的事情风波已过,但是相关个人心中的疙瘩怕是没这么容易就能过得去的。于柳氏,当众被打的是她,不论是谁在理,等回过神以后便是滔天怒火;于岳卓行,自家媳妇自己疼不疼是一回事,可是让别人打了就不一样了。
姚千里从看到那两张脸起,就知道今日定然是不得平静;陆离时不时与岳卓行目光相错,却是一点波澜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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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青青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姚千里,道:“将军夫人近来可安好?”
一桌贵妇们赞许的朝岳青青看去,不愧是相府千金,真是好修养好气度,上回被那般对待如今竟然还能以礼相迎,又再齐刷刷的去看姚千里。
“劳王夫人挂心,只是时时噩梦有恶人相逼,其他都好。”
啧,这是怎么说的话,好生失礼,人家是笑脸而来,怎么能恶言相向,不好不好,太过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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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卓行双手举杯,敬向陆离,“将军大喜之日岳某未及敬酒,此番补上,贺将军得温柔贤妻。”
此为刺话,明明是个悍妇,才甩了人巴掌,什么温柔贤妻……诸贤臣们面无异色,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岳卓行在说什么。
陆离举杯饮下,“谢过。”
诸贤臣不动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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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柳氏挡下了岳青青,笑吟吟看向姚千里,“哎呦,不知是何人如此不识相,竟然胆敢来扰夫人清梦。”
看看,果然引得人家不快了吧,贵妇们心中窃笑,面上却也一并来问道:“夫人梦境为何,听说这也是有讲究的……”
姚千里淡淡一笑,略过其他,直向着岳青青,道:“王夫人近来可好?”
岳青青一愣,忽而又面染凄色,却又强笑道:“自也是极好的,多谢夫人挂念。”
“王夫人吉人自有吉人相,定得一世平顺。”
原来不是小气,是个真性情,贵妇们暗叹,忘了被彻底晾在一旁的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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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府中前些年种了些莲花,却是到了今年才开,不过倒也还开得不错,听闻将军喜莲,几时将军得了空,携夫人一道来寒舍看看,岳某恭迎。”
似乎并无硝烟,既然说的是右相府上有莲花,还是要表示一下的,于是有贤臣道:“岳大人不愧为都城第一雅士,府上莲花定然不俗,盼能一观。”
“诸位大人过奖了,寒舍门不禁贤才,诸位大人自可随意而来。”
陆离轻笑。
岳卓行偏首再问:“将军不知能否赏脸。”
陆离手指轻戏手中杯身,“然,先行谢过。”
——
岳青青身子似有不适,轻轻揉了揉额角,转向身旁坐着的柳氏道:“大嫂,你少吃些酒,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守着些,莫要回去又闹头痛,教大哥担心,自己也吃苦。”
柳氏闻此言却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被点醒一般,面上渐染煞气,瞥了姚千里一眼,“妹妹放宽心,都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妹妹不必为不相干之人再烦神。”
岳青青被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掩她的嘴,“大嫂切莫再胡言,我哪里有烦神,我不是好得很……”一面小心的去看姚千里,视线相对之时,忙又赔笑。
姚千里蹙眉看着她们,未有所表。
柳氏挣开了岳青青,“什么好的很!如今天谴未至,妹妹千万要护好自己身子才是,等着看恶人最终会是个什么收场,可万万不可再去折磨自己的身子,妹婿他虽然在外也有荒唐,可是心终还是在你……”
“大嫂你莫要再说了……”岳青青已经泫然欲泣。
是不能再说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刚才那几句话也已经扬出了不少去了,如岳青青与王锦出过得并不美满,如岳青青似乎还有过伤害自己的行为……难不成岳青青不止是婚宴当日的那一次寻死?贵夫人们已经无心再去追究两边孰是孰非,再探听些右相府之后院事才是正经,耳朵都竖向了岳青青那方。
岳青青素巾半遮面,斜肩软软半靠在柳氏身上,凄凄惹人怜。
姚千里随着众人一齐去看那凄凄美人儿,却不期然迎面撞上一道凌厉目光,溯其源,正是那惹人怜的岳青青,一脸怨毒的看着她。
姚千里稍稍愣了一愣,但也未有多少吃惊,早在普煞寺的时候,她就已经看出柳氏是得了岳青青的“点拨”才会突然恶言相向,至于刚刚,就更是明显了,完完全全是岳青青故意刺激了柳氏,只不过好像有点刺过了头,把家丑都给刺出来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也不定然就是,兴许岳青青并不在意家丑不家丑的,否则当初也不会在婚宴未尽的时候在新房里闹上吊。
岳青青的眼神只一闪而过,姚千里也没去巴着她不放,亦移开了视线去看旁处。
忽而有个小人儿窜了过来,大概是方才这桌上太过精彩,竟然都没人发现。
朗千化直直跑到姚千里面前钻进她怀里,“小舅妈!”
姚千里把她抱到腿上来坐着,捏了捏她的小脸,问道:“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母妃呢?”
“二哥打翻了酒水,洒了外公一身,母妃在给他喂竹板,我着实瞧着不忍,就只好跑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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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桌上氛围轻松了许多,酒量不好的,舌头已经开始打结。
“陆将军,”岳卓行道,“陆将军你少年英才,为世人所赞,是我朗国之兴,将军多年不娶,有人道是将军在等自己早早就心仪的那人,有人道是将军乃佛道亲近之人,亦有人谣传将军患有隐疾,然不管外人怎么说,将军如今却是已经佳人在怀……”
岳卓行又给陆离满上了一杯,“夫人自然是天人之姿,秀外慧中,只不过……”岳卓行凑近了些,放低声音道:“再香的花儿闻得久了也没了味道,若是再养一些别样的花儿,或者是些别致的草啊之类,时不时的换换味道,那就不一样了,不仅自己自在逍遥,便是原先的那朵花,也能香得更久些……”
陆离手上顿了顿,而后轻轻一笑,举杯饮酒。
“陆将军若不嫌弃,岳某府中还有新进的几房姬妾,也算是乖巧……”
有一贤臣凑了过来,“将军若不嫌弃,下官府中也有……”
岳卓行将那贤臣的头按回了原处去,“将军若是想要别致些的,千娇百媚楼里的云婀也是个绝色的女子,那等娼/妓虽然不能养在家中,偶尔用来调味却也是不错的。”再给陆离跟自己满上了一杯酒,“岳某前些时日将这云婀包下了一个月,将军几时有兴致,岳某去招呼一声即可……”
陆离斜眼看了他一眼,挽手执杯,却未再喝杯中酒,只笑道:“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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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青青看着姚千里抱着的朗千化,面上逐渐泛起了慈母之色,抬眸看着柳氏,缓缓道:“大嫂,日后我只求能相夫教子安稳一生就好。”
“王夫人有喜了?恭贺恭贺!”
“王大人跟王夫人真真是要羡煞旁人呐,待小公子出生定然是……”
岳青青羞涩垂首,“诸位夫人误会了,是我家夫君带回来的一个孤子,不过夫君与我都极是疼爱,那娃儿长得也乖,笑起来露出小小的门牙来真是……哎呀!”
“寅儿当真在你处!”
姚千里与岳青青中间还隔了两个人,姚千里却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前襟,半个身子自然都趴在了桌面上,碗碟被打翻,残汤流了满处,近处的贵妇人纷纷惊吓叫着躲开,朗千化还是姚千里臂弯里,却也是半躺在混乱不堪的桌子上,呆了一呆后便吓得哭了起来。
“你们将寅儿藏在了何处,快将他还给我!”
柳氏跟岳青青一起去剥姚千里的手,可是却怎么也剥不开,而后她们看到姚千里手上有血丝渗出来,却不是她们弄伤的,分明是姚千里自己,她将岳青青的衣襟抓得那样紧,生怕她会逃脱一般,紧得指甲都剜到了自己的手掌肉里去,“你们将寅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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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婀长得美,美得让人眼熟,除去了平日风尘楼里的装扮不看,竟然与当今昭妃娘娘有好几分的相似,云婀爱并蒂莲,原来爱不爱并不知道,只是自从千娇百媚楼的妈妈让她爱这东西她便就爱了,她的房中满是并蒂莲,置身其中,会让人不自禁的生出一种身临别的什么人床幕间的错乱之感。
“将军的心思岳某知晓,若是将军喜欢,岳某便将那云婀买下来,将军可将她安置在外头,真的不成有个假的玩玩也是情趣,便是来他一场假凤虚凰……啊呀!”
陆离纹丝不动,“陆某失礼,岳大人先行去更衣,待回来之后陆某再向岳大人告罪。”
贤臣们愣住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已先动,撤离了拿酒泼人的陆离之座处,自也避开了矛盾另一方的被泼者。
岳卓行全然没想到陆离竟会当众拿酒泼他,一惊之后已经跳了脚,一手抹下脸上的酒水,又狠狠呸了几声,指着陆离便要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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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