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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宗十年六月初一,左相府上设大宴。确切说来,是定国将军陆离设大宴,因为宴乃为其长子陆寅三周岁之宴。
其实说起来,三周岁不像是周岁也不若弱冠,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本不需要设什么大的宴席,可是陆府偏生就这么来了,请帖也都发出了出去,那就由不得它不大。
姚千里正在屋子里给娃娃穿新衣裳,可是娃娃不大愿意,一直眼巴巴的盯着陆离前两天给他弄回来的那只小秃鹰,一转头见姚千里手上又拿了件外衫要给他套,连忙就踢着腿往下赖,“娘亲,你当适可而止。”
姚千里听了这话一愣,差点没绷住,“这话谁教你的?”
娃娃不理她,还在试图挣脱,“娘亲你让我去看看鸟儿,我许久没见着它了!”
姚千里看着他伶牙俐齿的模样笑,又想到约摸是一年前这娃娃刚才到了这陆府口不能言的痴傻模样,现下心中都还有不少的后怕,如今看来,怕不只是上天的恩德。
娃娃是怎么回到她怀里的陆离没说,可是林群芳将娃娃送来的动静不算小,灵姝已经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
林群芳当初好不容易才将娃娃给夺了过去,既然已经抢走,那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又送回来,想到陆离之前的几次明示暗示,姚千里便知这其中陆离必然是使了手段的,逼得林群芳不得不放手……
又或者说是另一条路子,岳青青尚还未有身孕,岳华自然是不待见林群芳跟别人的孩儿,不过即便是岳青青已经儿女成群,岳华也不会待见那孩儿就是。陆离是通过岳华间接的去向林群芳施压,林群芳大概觉得已经护不住娃儿,虎毒不食子,林群芳这才不得不把娃娃还到了姚千里这里,而岳青青一直养着的那个,怕是林群芳一早就安好的计谋……
这些自然也不是完全都是姚千里凭空去猜来的,若是凭空,也猜不来。
方见到娃儿的时候姚千里抱着他怎么也不肯撒手,直过了好几天以后方才缓了过来,而后才去追究娃娃被送来时候的种种状况,自也细问了那天林群芳跟陆离的谈话,想来陆离也并未打算瞒她,所以除去关于小喜子村的那一段,灵姝将这其中的事情一点也不落的都告诉了姚千里。
林群芳说陆离逼得他祸起萧墙,陆离又说林群芳低估了岳华,而后姚千里再将前前后后连在一起去想去揣摩,那前因后果便不难猜出了,只不过究竟是猜到了几成,自然是不敢确定,不过无论如何,姚千里都没想过要直接去问陆离就是,她总觉得陆离做到如此已经是仁至义尽,她若再指望什么,那就是得寸进尺了,却不知,陆离如今怕是巴不得她来得寸进尺的,此且不说。
娃娃说完便一脸期盼的看着姚千里,姚千里心里好笑,“天天都捧在手里,哪里就许久没见着了?”索性也不再强迫他,姚千里撒手将他放开,只又作势要起身,“我去让你爹来给你穿。”
那刚刚落地的小矮人顿时一抖,看了看笼子里的那只小秃鹰又看了看旁边还余下的衣裳,好半天,终于咬牙道:“那便先把衣裳穿上吧,只当为爹爹肝脑涂地!”说罢又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姚千里的膝头。
姚千里有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待那小人儿不解的轻轻捅了捅她,姚千里才迟疑着问道:“你这几日是不是见着你林叔叔了?”
“那是自然,”娃娃喜滋滋的,“林叔叔近来在教我骑射。”
姚千里张了张嘴,想对儿子说你只跟着你林叔叔学了骑射就行,不要跟他学着说话,可是想到林如烟每回见着娃娃时候的欢喜模样和张扬的神情,终究是没能说得出来。
穿好了衣裳娃娃忙就蹦到了那秃鹰的笼子边,戏耍了半晌,忽而转脸问道:“娘亲,我为何只有一个娘亲,没有二娘三娘?”
大约是因为见着了其他房里的孩儿们总这样喊才会想起来要问。
姚千里看着娃娃的脸呆了一呆,许久方才微微一笑,道:“以后便会有了。”
恰此时陆离正要进门来,听了这话脚便滞在了门槛上,连脸上原本的笑意也渐渐停住了。
“爹爹!”娃娃看到了他。
陆离素来疼他,便就轻轻一笑,走过去将他抱到胳膊上坐着,“寅儿今日可是寿星,爹爹带你去前厅。”说着朝姚千里看了一眼,示意她一同前去。
姚千里不知道她刚才说的那句话陆离有没有听到,心中不知为何便有些犯怵,可是又觉得自己明明是没有说错的,陆离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况且她又是这样的身份……
陆离只消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心里头是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自从娃娃回来,姚千里的癔症已经渐渐好了很多,许久都没有再犯,知她心重,他也处处小心,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情,可是照如今看来,似乎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她依旧是在排斥……陆离看着姚千里,有些苦涩,又有些无奈,当着娃儿,只得故作淡淡道:“总有一日能教你放下心来。”
姚千里顿了顿,明白了他话中意味,面上不由一热,“快些走罢,前头怕是等的急了。”
陆离脚下拉大一步,上前攥住了她的手。
……
这一家三口本就是今日的主角,进到场中的时候诸人自然都朝他们望过来,娃娃一点也不认生,四下看了一圈,便转头去问陆离:“爹爹,这些人都是来给我庆生的?”
这小娃儿生的是唇红齿白,今日姚千里又特意给他穿了身喜庆的红衣裳,此时这丁大的小东西在他爹怀里头一本正经的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故作老成的模样竟然与陆离是一般无二,不少人都扑哧笑了出来,偏生陆离还很认真的回了他一句:“然。”
当下席中便布满了笑声。
岳青青旁边也坐着一个小娃儿,看起来与今日的小寿星是一般大小,自然也是一派小少爷的神气,不过这小少爷似乎情绪不大高,从坐到席中起就有些低落模样的看着面前的桌子目不斜视,可姚千里他们一出来他就立马转过头去看,一直眼巴巴的盯着他们。
岳青青看了看面前的小娃儿,又看了看上头如众星捧月的陆寅,一时只觉血气更加上涌。
本来她出门之前就料到了这番情形,一路都在强自按捺,可是没想到一旦亲眼瞧见,她依旧是镇定不得,一时间前尘旧事都从心底处掀了起来,直搅得她胸中翻江倒海……
林群芳当初的手段好啊,好的瞒过了所有人,谁会料到他带回去养在身边的那孩儿当真是如他所说,只是在路上看着合眼缘而带回来的,根本就不是他千辛万苦从段引臣跟陆离的周旋中夺回来的那个!
而那天,她抱着那个捡来的孩儿从陆府到都城大街上去故意刺激姚千里的时候,林群芳却是已经亲手将姚千里跟他的亲生儿子送到了陆府上,虽然那天她的确是如愿以偿的坏了姚千里的名声,可是待真相大白以后,反倒是她更像是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的演了这么一出戏给别人看。
而且事后她还有苦说不出,她朝谁去说呢?跟林群芳说,这本就是林群芳的计谋;跟其他夫人小姐们说,只能是丢了自家颜面;可若是去跟岳华说,其他且不论,她跟林群芳的夫妻情分可就是彻底的毁了……
岳青青将诸多事情思前想后,最终只是越发的厌恶起姚千里来,万事的根源皆是她,那么一个不知廉耻一嫁二嫁的女人怎么就能成了个宝,谁都要来护着!
她这头的目光越来越毒辣,姚千里也渐渐有了察觉,亦朝岳青青看了过来,迎着她恶毒副的眼神,半晌,姚千里却只是轻轻一笑,而后便又偏过了头去看别处。
岳青青一滞,之后便觉前所未有的屈辱,那样一个不堪的女人,凭什么来取笑她!
“夫人。”
岳青青被耳边突来的人声吓了一跳,见是林群芳有些吃惊又似有些欢喜,“夫君唤我?”
林群芳侧身,恰挡在了姚千里跟岳青青的视线中间,一面温声道:“你风寒刚过,今日切莫要饮酒。”
岳青青却是僵了一僵,说起来,林群芳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同她说过话,岳青青竟然不觉就半湿了眼眶,细声应道:“嗯。”
林群芳又转而冲坐在旁边的小人展开了双臂:“尹儿,来与爹爹同坐。”
这娃儿全名唤作王秀尹,说起来是右相爷唯一的外孙,本该是个宝贝疙瘩,其实却是个不招疼爱的,原因嘛,只有少些人才知道,因为这娃娃根本就不是岳小姐生下的,甚至连是谁生的都不知道,只不过是个捡来的孩子。
要不说孩子的眼睛才是这世上最精最亮的呢,这小小的人儿,走路都还时不时的打着颤儿,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家里头谁才是真的疼他的人,不过也不难记,因为岳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真正疼他爱他的,也不过就只一人,那便是他那并不日日能见着的爹爹。而林群芳在岳府里,怕也只有在每次唤这小娃娃的名字的时候,才能从眼底里都看得出笑来。
不过仗着这份疼爱,岳青青对这孩儿倒也还算是说得过去,有的时候甚至也是有几分疼爱的,因为每每此时,林群芳看她的眼神便会柔上几分。
孩儿到了林群芳手上,立马就开心了起来,也不再只是盯着姚千里那边瞧,一边小胳膊也动了起来,直指向陆离手里的陆寅,“爹爹爹爹,那里有个弟弟。”
这嫩嫩的声音刚落,立时便又听得“啪”的一声,却是岳青青扬手打在了这小娃儿的脸上,“什么弟弟,谁是你弟弟,没教养的东西!”
那娃娃竟是被打的足足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去哭,趴在林群芳肩上,哭得如山洪喷发。
自然是引得众人都发现了这里的动静,齐齐看来。
岳青青似乎还不解气,看那娃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竟然连哄都不哄,反倒是怒目而视。
林群芳脸上的颜色变了好几变,在众人无声的询问下终于还是变作了如常的笑颜,轻轻拍了拍王秀尹哄了两声,而后便伸出手去一把抓住岳青青的手腕,口中道:“夫人身子既是不适,那我便送你回去歇息罢。”
奇的是岳青青竟然也一点也不挣扎,无声的便跟着林群芳离开了。
这一家子离开,却是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连主人家都不曾说,后还是岳青青的大嫂出来与陆离夫妇交代了两句。
所幸岳青青与王锦出夫妻不和在这一年里已经不是什么秘闻,该传的风言风语早也已经传过了,俗话说虱子多了不怕痒,这回倒也不用怕再有人说什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什么都接受。。。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