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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桃花扇
山脉的阴影急速后退,东方天际稍露霞白,飞骑载着荀舞瑜与少女两人驰上大道。
黄衫少女于前侧执缰,荀舞瑜则坐于少女身后,两人身姿婀娜恍若天边的云霞,发丝轻扬又如缤纷的落英。
“清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可能说了?”荀舞瑜追问。
“舞瑜,有人在暗中掌控着你的一举一动。”黄衫少女侧首应答,手上缰绳却不放松。少女的衣袂随晨风飘动,清丽姿容也被霞光照耀。
“果然是这样……”荀舞瑜低声自语,又问道,“你怎会知道?”
“我……”黄衫少女咬咬唇,似有犹豫,“其实是花公子——”
“花公子?花惜玉?!”荀舞瑜一语将少女打断,语调骤变,“你怎么又和那人扯上了关系?”
“舞瑜,你别气,若不是花公子告知我你或有危险,我也不会这么快便找到了你。”
“那他又是如何得知我被人追踪?”荀舞瑜沉下气。
“这事说来话长。”黄衫少女一边说着一边驭马转向,“月余前花公子曾到访瑰意居,那时你已与我分离,启程去往嵊县,他并没能与你相见。但当他听闻你是去见陆君诚时却变得很是焦急,只说你不能去见那人,要我即刻与他去追你回来。可惜你已离去多时,我们一路追赶下竟也到了浙东。”
荀舞瑜若有所思,转动秀目道:“然后呢,你们是否看到听到些什么?”
黄衫少女点头道:“就在前两日,澄潭江上忽起大火,接着江湖上便传出陆君诚身死之事。我们正在诧异,却又见到有行踪诡异之人谈及手执流霜剑的女子。这些人个个都算高手,花公子恐你遇险,便与我暗中尾随那一众人等。那些人沿江而下,似是受人指挥,尽向深山老林中追寻。花公子涉险阻住数人,我们方知他们确实在寻你行踪,不过那些人致死不肯说出是受何人指使。”
她顿了顿,忽低声忧悒道:“舞瑜,陆君诚之死是否与你……”
“这件事,我慢慢再将来龙去脉讲与你听。”荀舞瑜抿唇道,“倒是花惜玉他人呢?怎么未与你同行?”
“花公子听得那些人目的之后,说自己有些重要之事急需处理,只要我独自进山去寻你,并要我找到你后尽快与你远离此地,我便就此与他分别。”
黄衫少女言罢再度快马加鞭,近正午时与荀舞瑜赶至江口渡头。
“舞瑜,我想——”
“我知道你想什么。”荀舞瑜翘望江面,“瑰意居是你我的自在之所,当下危机尚存,除了那里,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就回那里去吧。”
黄衫少女闻言展露笑颜,与荀舞瑜两人小心谨慎踏上渡船。
……
两人乘船向上游而去,一程水路倒是无风无浪,没再遇上有人追阻。数日过后两人已入长江,瑰意居隐于山中,两人便改乘小船延江道支流而行。
荀舞瑜立于船头,看两岸青山雾霭,眼见瑰意居渐近,心内却越来越不安宁。
这一程路,是否太过平静了些?
黄衫少女清清自船舱内行出,从后方捅了捅她腰身:“舞瑜,在想什么?”
荀舞瑜转转杏目,严肃道:“我在想,你与花惜玉同行一月,朝夕相处……”
“不不不,舞瑜你千万不要多想!花公子是正人君子,一直对我以礼相待。”清清赶忙解释,随即却又低垂双目轻叹道,“况且花公子他青年英杰,而我相貌武艺皆是平平,他又怎会对我……”
“卓自清,你看着我。”荀舞瑜唤声清清全名,托起她的脸颊极认真地问道,“你信我么?”
“当然信!你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是我最信任的朋友!”卓自清有点不解地望着她。
“好,那我告诉你,你很好,非常好,好到纵是王公贵胄也难以高攀!”荀舞瑜字字铿锵,“花惜玉虽是一表人才,但在我看来,此人一心想要出人头地,为达目的未免不择手段,并非是你口中的什么侠义君子,根本不值得你对他如此上心!这次你为我担忧而与他同行也便罢了,以后你还是不要再见他了。”
她说完这一席话,转而凝望江面,许久后才幽幽道:“清清,这世上我也只信你一人。所以我要告诉你,陆君诚确实为我所杀,澄潭江上的那场大火也是由我引起。”
卓自清起初微微一怔,但很快便靠紧她肩头:“舞瑜,你做任何事都一定有你的原因,我也无论如何都会助你。”
这时小船正驶入两山间的峡谷,江面倏而变窄,陡峭山岩投下巨大的阴影。荀舞瑜隐约感觉壁上似潜伏着人影,不免暗暗心惊,不敢再做放松,双手紧握住流霜剑。
果不其然,只听空中传来“嗖”的一声,一只冷箭已倏然自崖上飞下,直射向荀舞瑜与卓自清两人身间。荀舞瑜手腕一翻舞起流霜剑,将冷箭一斩两段。卓自清也大为震惊,一瞬抽出随身佩剑。
岂料这不过只是开始,随之而来的竟是数不尽的箭雨。荀舞瑜与卓自清两人各执一剑,却难敌四面八方射来的百十支箭。那船夫见势不妙,早已投江逃走,两人被独自留在了江心。
越来越多的箭射向小船,荀舞瑜舞剑的手渐感吃力,而卓自清已险些被飞箭射中。正在此时,峡谷的另一侧驶来了一艘大船,一道矫捷的人影忽从船头飞身而起,青衫杳杳冲破空中的飞箭,足点江面凌波飞上山岩。
随着这青衫人的出现,从崖壁上射出的飞箭逐渐减缓了势头。荀舞瑜只见那人从崖壁的一端飞速掠向另一端,手中折扇如剑,衣袂所到之处竟接二连三有黑色的影子跌落江中。不出多时,崖壁上便再没有飞箭射来。那青衫人在崖上翩然下跃,落足于荀舞瑜与卓自清所在的小船之上。
青衫人衣饰淡雅英姿挺立,手中纸扇轻挥,扇上点点桃花清绝欲放,原是位年轻的翩翩公子。他以纸扇前端在卓自清臂弯下一撑,卓自清便立时站稳。
然而小船身中数箭,船壁与底部皆有破损,已渐渐有江水流入,三人很快便已湿足。
“花公子,适才实在感谢,可你怎会在这江上出现?”卓自清两颊微泛红晕,“我与舞瑜前一刻还提到了你。”
青衫公子沉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卓姑娘言重了。这船就要沉了,两位姑娘还是与在下到大船再说。”
他说罢折扇轻收,面朝大船轻挥手臂,大船立即驶向小船。荀舞瑜与卓自清相视一眼,皆随他跃上大船。三人上船后,大船便调转方向驶至浅岸。
荀舞瑜此时方才转目睨向青衫公子:“花惜玉,你来干什么?”
“在下专程为姑娘而来。”青衫公子向荀舞瑜与卓自清两人款款行礼,“荀姑娘,你可知刚才于崖壁之上暗放冷箭的是什么人?”
荀舞瑜蹙起黛眉:“不必说,这一干人等的目的自是与前些时日想要擒拿我的那些人相同。我只是没想到,他们竟会在我瑰意居山前伏击。”
“姑娘果真是慧心巧思,那姑娘又可否知道在下近几月来一直在调查江湖中的几起无头命案?”
“你做你的事,与我无关。”
“但为姑娘安危着想,在下还请姑娘莫再前行。”花惜玉仍旧温文有礼道,“在下此船大且坚固,姑娘可在船上暂住。”
荀舞瑜快速扫一眼大船四下,却忽听得船舱内发出异响,又见舱门紧闭无法瞧看内里,不禁狐疑道:“你这船上还有什么人?”
“姑娘无需多心,在下这船上并无不可告人之事,有的只是对姑娘有益之助力。”
“助力?”
“只要姑娘在这船上,在下便可保姑娘周全。”
荀舞瑜紧拧双眉,一阵沉吟后道:“花惜玉,你两次相助之事我已记下,他日定当回报,不过要我在你船上暂居就大可不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也请你不要再插手我的事。”
花惜玉上前一步道:“荀姑娘,前去的确危机重重,你当真不考虑在下之言么?”
“舞瑜,我觉得花公子说得有理……”卓自清在一侧低语,似乎也想要劝解荀舞瑜。
“清清,别说了,我们走吧。”荀舞瑜牵起卓自清,向花惜玉道声“告辞”,一个纵跃落身岸边。
“花公子——”卓自清回眸大船方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荀舞瑜拉着直走向山林。
……
林影清幽,荀舞瑜与卓自清两人拾阶而上,不多时便走入山中深处。而卓自清跟在荀舞瑜身后,明显郁郁寡欢。
“清清,你在恼我?”荀舞瑜驻足回身。
“我只是在担忧,不知还会遇到怎样的危险。舞瑜,我在担心你呀!花公子武艺超绝,又真心为你安全考量,你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好意呢?”
“你总是把人都想得太好,就是这点让我放心不下。”荀舞瑜拉过卓自清的手,“我先于你识得花惜玉,比你清楚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说实话,我现在十分后悔也叫你认识了他。我不要你与他多有接触,自然是为你好的。现下我说你也许不信,但日子久了你会明白的。”
见卓自清脸上仍有愁云,荀舞瑜噙起笑意道:“别苦着一张脸了,本是貌美如花,奈何非做苦瓜?”
“你才是苦瓜!”卓自清的眉宇终是舒展开了些,追上荀舞瑜与她并肩而行,“舞瑜,你独自在外的日子比我久,阅历比我丰富,见的人也比我多,在那许多人中,可曾有你中意过的?”
“怎么这么问?”荀舞瑜难免意外,同时瞬间于脑海中浮现出一双清明纯挚的眼眸。
“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再过几年我们就是老姑娘了,到时候若还没嫁出去,那该如何是好!”
“噗。”荀舞瑜笑出声,“你在瞎想什么,这种事情,自有你爷爷替你张罗。”
“话虽如此,可爷爷挑选的人,就一定会是我自己欢喜的么?”
“那你不嫁也好。”荀舞瑜故意挑挑眉,“你不嫁,我不嫁,我两人就是做了老姑娘又如何?就在这山里过活,在你我亲手搭建的山居中弹弹琴、舞舞剑,岂不也是乐事一桩?”
“你现在这么说,等你遇到想要真心对待的人时,看你是不是还能这般洒脱。”卓自清撅撅嘴,继续向前而行。
两人再行一阵,山径陡而转折,一股刺鼻的焦糊之气却扑面而来。
“舞瑜,你闻到了没?”
“嗯。”荀舞瑜双目倏凛,再度握紧流霜剑。
然而当两人到达瑰意居前时,眼前景象却只令人触目惊心。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卓自清颤声奔入被大火焚尽的废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