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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千金计
“小云……小云……”卓自清失了神般一遍遍唤着裴云的名字,在他肩上泣不成声。
裴云被她紧紧拥着,肩膀不自然地轻轻一颤。他像是想要扶她起身,但最终没有动,只是由着她在自己肩上啜泣。
渐渐的,卓自清好似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含泪将脸从裴云肩上移开。
“那狼咬了马……又冲进了帐子……我……我……我以为从此再也见不到你……”她哽咽着,眼睛红肿得不成样子。
裴云看一眼野狼的尸身,又看看卓自清,扶着她慢慢站起。
——没事了……
他将瞳光深藏于黑暗,低低比出手中的动作,随后迅速为卓自清敷上带回的伤药。
卓自清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于床榻边嗫嚅道:“小云,你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
裴云似有迟疑,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有那么一刻,他的手臂微微抬起,好像欲述说前遭际遇,可后来却又缓缓放低。
——今日都是因为我的疏失,害你有伤在身还动了武。很晚了,你也没有再供耗费的气力,快休息吧。我去外面守着,绝不会再让那般野兽靠近这里半步。
他背身而起,像是刻意回避着与卓自清视线相交。
卓自清看裴云就要走出毡房,急唤声“别出去”,目色楚楚扯住了他的衣袖:“看不见你,我会害怕……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裴云似是怔了怔。他虽背向着她,但还是稍稍侧目,以眼尾余光读出了她的口型。
——我没有走,你看得到。睡吧。
他把袖腕从卓自清手中脱出,一步步走到篷帐口坐在,依风而望夜色,就这样静默坐了整夜。
……
清晨的荒原刮过瑟索的风,卓自清撑着身子坐起,将目光凝注于少年人的背影。那影子看来清逸翛然,却又似有种不为人知的孤寂与落寞。
她一点点挪下了地,扶着房帷走近少年人。少年人看到映上帐布的人影,方才一瞬回眸。
“小云,昨日里你一定是遇到了些什么。现在我的精神好得很,可以告诉我了么?”她驻足道,与裴云仅一步之遥。
裴云眸色幽不见底,直至半晌后才在地上划道——唐天磊死了。
“什么?!”卓自清蓦地一惊,不可置信地望着地上隽秀的字迹,瞳孔倏而收缩。
裴云无声轻叹,终于将昨日所遇述与了她。
卓自清知晓事情经过后讷然无言,已不知当喜当悲,过去许久后才涩声道:“那个最后用梨花枪射杀了唐天磊的人,应就是昆仑的现任掌门花惜玉。”
一滴清泪悄然坠落她脸颊:“小云,我并非是薄情寡义之人,唐天磊虽开枪伤我,但我毕竟与他曾有婚约。如今他身死异乡,我理应去看他最后一眼。况且,舞瑜与花惜玉仇怨至深,他既现身于临山镇,我想舞瑜大概也会在附近。”
——好,等你再好一些,我们就去。
裴云点点头,缓身退向房外。
……
荀舞瑜回到镇子里时,只看到镇上一片狼藉。路上走几步便见一滩血,也有多处房屋被毁。
“丫头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王婶看她步入正街,焦急嚷着把她拉到街角。
其实镇子上的“英雄”们会大打出手,早在荀舞瑜的预料之中。换一种说法,她在几日前故意离开,就是为了给这些人制造一个可以拼得你死我活的机会。
单是卖那英雄酒,或许是可以引起昆仑派高高在上的掌门人注意,但他大概不会因此便屈尊下山。只有使这镇子发生不可收拾的骚乱,昆仑掌门才会义无反顾行侠义之举。
果不其然,她回来后就看到镇子上少了很多人,却又多出了另一些人。
“那些道士是从昆仑山上下来的吧。”她斜觑着街对面正做善举的昆仑派数人,唇角浮起王婶察觉不到的笑。
“可不是!若非这些道长们到了这里,即使阻止了那帮人的乱斗,咱们这镇子大概也要毁了!”王婶捂着胸口,“我这心吶,到现在可还安定不下来!”
“他们运着的那车上是什么?是尸身么?”
“哎,是啊!这身份不一样,待遇可也不一样。好些人被就地掩埋,只有那一车人听说是要被运回蜀中的。”
“蜀中?”
“听说,那是什么唐门的公子,好像是叫什么……唐天磊。”
“唐天磊?”荀舞瑜侧眸,听到卓自清未婚夫婿的名字,她不免略有震惊,自语道,“连他都来了,连他都死了。清清嫁不得此人,倒是随了心愿。”
“丫头,你说啥?”王婶很明显没听懂。
“没什么,只是有些唏嘘。”她转过脸面对王婶,“婶婶,这事说起来是因我而起。拜托您,请大家伙都到我那儿去吧,我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王婶不明所以,但还是应了声“好”,没过一会儿就带着赵屠户李铁匠等一众乡民聚到了荀舞瑜的小酒铺前。
荀舞瑜遥遥望一眼人群后,但见几名昆仑弟子站在阴影中,而几人身后另有一人,风度翩翩挺俊不凡。这几人便均只听那一人号令。
她脸上不动声色,但藏在袖中的手已握成了拳,更似将把指节捏碎。
“各位,我离去之时,实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这酒铺我不会再开下去了,这些就当是我对大家的补偿吧。”她从铺子里取出一方木箱。
箱子上有把铁锁,她取出钥匙将锁开启,众人便见到数不清的百两大票尽在箱中。
“这些钱,足够大家重新建镇。若是你们不想再在这儿呆下去,那拿着这钱去大些的城镇也好。”她把箱子推到众人面前。
“丫头,你是说笑的吧?!”
“小老板娘,你在这里卖酒,咱大家伙都跟着沾光,怎么能要你的钱呢!”
众人口中虽这般说着,但看荀舞瑜置木箱于铺外,一个个都还是忍不住盯着那白花花的大明宝钞两眼放光。
荀舞瑜不再多说什么,就让箱子在柜面上摆着,自己踱回铺子里去收拾细软。
……
当夜,箱中银票皆被取走,小老板娘的酒铺也人去楼空。
荀舞瑜一个人踏着月色上路,在走到镇口时却被突然窜出的几人拦下。这几人都是那场乱斗中的幸存之人,若凶神恶煞般挥舞着兵刃,大吼着要荀舞瑜为丧生的同伴还命。
荀舞瑜正向后退去时,暗夜中却出现道华服身影。
“花掌门?!”几人惊见来人,执刀握剑的手不约而同发起了抖。
“几位,冤冤相报无了时。何况诸位友人之死,根本怪不得这位姑娘。就请诸位远离此地,还镇上居民一片净土吧。”来人义正言辞,正是昆仑派掌门花惜玉。
这几人咬牙切齿面面相觑,愤吼声“走”,匆匆远离了荀舞瑜视野。
“多谢花掌门相助之恩!”荀舞瑜向前一步。
看她样子是欠身施礼,但礼还未完她却已足下生风单掌横出,一击直攻花惜玉,同时口中道:“一。”
花惜玉骤然凝目,翩身飞闪避过她这一记疾攻。
荀舞瑜回目之际竟是眼带笑意,回身又是一击,且由起初的单掌变为双掌。这快如闪电的一势让人猝不及防,花惜玉也不再躲闪,原地招架以手臂相隔,看着荀舞瑜的眼神也随即变化。
“二。”荀舞瑜道出了第二字,神色竟似藏有些许挑逗的意味。
花惜玉抵过荀舞瑜两招,脸上竟也显露笑意,待她第三招攻来,那个“三”字已是由他嘴里说出。
“四、五、六。”
两道身影在夜影中飞旋。
“七、八、九。”
衣袂飘飘的两人同声落地。
“十。”
荀舞瑜身子一倾,跌入花惜玉怀中。
“我等了这么久,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她盈盈一笑,从花惜玉怀里滑出,手腕一翻,掌心多出一盏玉杯,“这最后一杯英雄酒,我一直为花掌门所留。”
花惜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在下何德何能,得姑娘如此青睐。”
荀舞瑜巧笑嫣然:“十万两银子,一整座镇子,一千个人,我只为见花掌门一面。”
花惜玉一手拂上她纤肩,一手取过她掌心的酒:“原来如此,那倒是我花惜玉后知后觉。这杯酒我却之不恭,定不辜负姑娘美意。”
他浅尝着杯中酒:“今夜我若不出现,姑娘岂非一腔心血就要付诸东流?”
荀舞瑜道:“我知道花掌门会来,一定会。”
“所以,姑娘现在想怎样?”
“我想请花掌门去同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
荀舞瑜要带花惜玉去的地方距昆仑山确实很遥远,远到她自己都不知道能否顺利到达,可她的计划似乎进行得异常顺利。
她邀请花惜玉同行,花惜玉竟没有拒绝。而她与花惜玉两人间的关系,也一如她所期待般变得相当微妙。
她变了面目,花惜玉自是想不到她的真实身份。但她仍旧很紧张,担心与花惜玉相处之时会被他察觉出蛛丝马迹。
花前月下的话,少不了海誓山盟,她痛恨着这种感觉,却又必须尽心尽力地去虚以为蛇,只因为她于心底盼望的,是花惜玉的永劫不复。
这日上午,她与花惜玉两人已做好了一切远行的准备。
由昆仑门人所驱驭的车马辘辘而行,花惜玉于她耳畔道:“我忽然觉得你像一个人,一个我曾经熟识的女子。”
“那一定是个不平凡的女子。”她表现得极度平静。
花惜玉挑了挑眉:“我以为说出这话你会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那女子再惊才绝艳,现在在你身边的也不是她。”她若无其事地撩窗向外望望,心里的弦却早已紧绷。
“不,惊才绝艳这词只能用在你身上。”
花惜玉仍在说着些什么,但她的全部神思已凝结于车外某处。
路那边有一男一女两条身影正走往临山镇的方向,当中的女子一身黄衫,容颜娟秀,而女子身旁的男子则其貌不扬。
那女子似也注意到她所乘的车马,遽然启足快行,直拦身于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