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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娘娘与陛下闹了一日别扭又和好如初,李福安等人无不松了口气。只德妃那件事她一时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跟皇帝讨法子,便没有开口与他说。
新封了份位的御女采女们去灵溪宫请安刷了存在感后,好容易偷眼瞧了瞧名声在外的贵妃娘娘,皆觉得这位传说中“国色天香艳压群芳”的宠妃似乎还没有旁边坐着的珍妃娘娘漂亮。若是连这样的容貌都能得宠……那她们岂不是?
众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回去之后便打探消息各出奇招。一时间皇帝回宫路上又遇上多少层出不穷的小把戏不提,只那些放出去的秀女回了家,外头亦跟着热闹起来。
其中最热闹的当属贵妃娘娘的娘家严大将军府上。
陛下这次选秀另辟蹊径不随大众意见走,京城里头多少人捶胸顿足一夜间输得没了裤子。本以为有着十足把握的杜府和谢府丢了这么大长脸,这几日都各自闭门不出。
上流圈子里把这事当笑话传遍了,严府和杜府那一出娃娃亲藏得说严实挺严实,说不严实,也确有好几户人家知道。严夫人这些日子收获了不少“塞翁失蹄焉知非福”的目光,心里自然很是舒坦了一把,回府后却有些焦躁:“我心里总是不□□稳。你说那杜姑娘既没被陛下看上出了宫,会不会这会儿又想起咱家来,又要与咱们家做亲事呢?毕竟杜府那一家的性子……”
可是出了名的厚颜不需耻。
严将军难得休沐,午间吃饱喝足心情大好,瞅着夫人肤白貌美婉约一如旧时,他顿时心下痒痒。正欲搂着老妻干点儿不太斯文的事情,一听她提起这等倒胃口的人物立刻皱眉:“你提那群小人做什么?若不是看在闺女的份上,当初他们要悔婚我就提着刀过去了。他以为咱们府上是什么人?若是还敢来第二遭,我保管揍得连他妈都不认识!以为他女儿是什么金贵的人物,哼……”
他脸一黑越想越生气,严夫人怕他一怒之下真提着刀去了杜府,连忙劝慰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当初那事虽知道的人家不多,却也不是无人知晓,再说你儿子现在也转了心思了。若是杜府真有脸做出这种事情,我看别的不说,他就得先去闹上一闹。咱们毕竟是闺女的脸面,假若他们还如这般无耻,我们再还手也不算没有道理。”
“哼,文人文人,什么书香门第?我看那姓杜的读了满肚子书,府上也没几个好东西。咱们武将自然是跟武将结亲,要我说陈大棒那闺女不就挺好的么。就那小子事多,要再跟我倔脖子不找媳妇,我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他说着说着就把桌子一拍,桌上的茶杯都跳了一跳。严夫人拍拍胸口,眼风一扫瞥着他冷笑起来:“照这么说,那老爷当年还是应该娶那个叫小花还是大花的姑娘。人家多实诚啊,耍枪弄棍的又结实,说打架就打架,说喝酒喝酒,多豪爽,多痛快。哪像我们读了满肚子书的,没几个好东西不是……”
“……”
夫人就算生起气也是这么好看。五大三粗的严将军瞥着瞥着就看直了眼,压根不晓得夫人在说什么。只顾着“嗯嗯啊啊夫人说的是”胡乱应了通,被她羞恼交加一指头戳到额头上瞬间心火大燥,红着脸嘴里边哄手上边动作,这样那样就行了不法之事。
外头毫无廉耻听墙角的严颂卿不小心多听了一耳朵,一面自发捂住耳朵感慨“世风日下”,一面快速逃离事发现场。免得待会亲爹耳尖发现他的踪影,提着棍子又是一顿撵。
溜远了以后回演武场练了小半个时辰出了一身汗,结实的腱子肉被汗湿的衣服裹得线条清晰十分醒目。虽自己觉得一身汗臭味很是难忍,不过回房换衣的路上惊起侍女无数,无不耳根微红地偷眼瞧他又不敢作声。
严颂卿心内略为得意:虽然没娶媳妇,但是他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嘛!
一路心情愉快地回房冲澡换衣裳,打理好自己预备出门叫上谢清瑜那小子去街上转两圈,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没料他刚走到半路还没出府,便瞧见前院小厮来贵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大爷!府里来客人了,夫人让您赶快过去看看,老爷气急了按不住,眼看就要抄家伙了!”
抄家伙?抄什么家伙?他加快脚步随口问了一嘴:“来的什么客人?”
小厮小心地瞄了他眼:“是……杜府来人了。”
“……”
严颂卿脚下稍一停顿,比方才走得更快了。
*
严圆圆今日颇为无聊。她平日有点拖延成性,德妃的事情一时想不出头绪,就干脆放到一边不管。早上听桂嬷嬷磕了半天的八卦,午间用过膳小睡一会儿。起来后忽然想起一事,便问她:“丁妙彤丁秀女如今还在宫里么?”
桂嬷嬷想了想:“倒是在的。听说本来是预备出宫了,不过陛下下了旨意说让她再缓两天。娘娘可是要见她?”
诚王那位公子现在还在宫里头没出去,这旨意肯定不是皇上想下的。严圆圆“嗯”了声,又道:“让外头也准备准备,待丁秀女来了,咱们去御花园里转转。”
“是,娘娘。”
桂嬷嬷领命退了出去,她去看了眼还在午睡的儿子。待丁妙彤眨着一双略有些紧张的眼睛过来请安,便起身道:“来得正巧。本宫刚好想去外头走在,丁秀女不介意随本宫一起吧?”
丁妙彤忙道不敢,万分谨慎地跟在她身后去了御花园。
宫里头园子大,来的人自然也不少。严圆圆今日要问的事比较特别,自然也稍微清了下场。两人驻足的地方原是一片荷花池,秋季荷叶败落,工匠便在池中养了锦鲤,她在栏杆旁撒了些糕点下去,便引来一片五颜六色的小东西争食。
严圆圆心情不错,回头见她依旧傻站着,半点没有从前见她的灵动模样,不觉微微一笑:“坐下说话。本宫今日只是与你随便聊聊,丁秀女不用紧张。”
“……哦,哦。谢娘娘。”
尽管这样说,她却并不敢坐全。严圆圆瞧见对方这般拘束的表情,想起自己从前刚进宫时看见高位妃嫔亦很是忐忑。只是过了半年多她便莫名其妙受了宠,随后份位便一步一步冲到能与皇后平分秋色的地方,之后系统也苏醒了,故而她其实并没吃过什么苦头。“你不必紧张。本宫若是要针对谁,纵使对方再小心再谨慎,大抵也逃不过本宫的手掌心。唔,就像白蛇与法海?”
丁妙彤被她逗得笑了一下,嘟囔一句“白娘娘才没有打不过法海和尚呢”。过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失态,正要谢罪,望见她丝毫未改的笑容才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贵妃娘娘也看过这些话本么?”
不止看过,连主题曲她都能倒背如流了。严圆圆笑眯眯地望着她:“那是自然,本宫也不过比你们这群小姑娘大了几岁而已。若是你愿意,灵溪宫还有好些话本子,都是外头买不到的。你要是想看,待会儿拿几本回去便是,本宫那儿多着呢。”
小姑娘眼睛一亮,顿时兴致勃勃地与她讨论起写话本哪家强京城茶社找昆山。话匣子一打开立马滔滔不绝连绵不断,看她的眼睛都会发光了。她边听边想,若是诚王府那位公子早就知道找人送几筐话本过去,她这会儿压根都用不着做这种扯红线的事了。
丁妙彤说得口干端起茶喝了一口,抬眼撞见贵妃娘娘和善的目光方脸上一红:“臣女是不是话太多了?”
“不多,本宫觉着挺好的。”眼睛亮亮的又清澈,跟她家小胖子一样看着就讨人喜欢。
这么好的姑娘,若不是诚王府公子百般耍赖,甚至在她与皇帝面前亲口许诺自己“此心不二永不纳妾”,还硬是在皇宫里头坚持了这么久不放弃,她还不愿意做这种事呢。
想到这里,严圆圆轻咳一声,总算进了正题:“本宫一贯是个直接性子,旁的话就不多说了。你这么聪明,大概也知道本宫今日传你过来是想问些什么了吧?”
她口气温和,丁妙彤并未因此再度紧张起来,只是面上忽然红了,目光也扭捏着不看她。
会脸红,就说明这事不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本宫并无逼着你选择的意思。今日传你过来也只是想和你随便说说话,如若你不愿意,本宫绝对不会强求。”
要是其他女子大概已经红着脸说不出话了,她目光游移一瞬后却十分坚定地迎上了她的眼神,虽然羞怯但并不闪躲:“……臣女知晓。娘娘问吧,臣女……自不会隐瞒娘娘!”
加上陛下和诚王公子亲口问的两次,这应当是她第三次被问及这个问题。如果不是诚王公子太过坚持,也不会有这第三次。严圆圆并不觉得这么个直爽的小姑娘会欲拒还迎欲擒故纵,故而语气也十分随意平和:“本宫从前未做过这种事,原也不打算答应。只是不想那位公子太过坚持,连着十日想尽法子向本宫表诚意表决心。灵溪宫接了一堆原是要转送给你的东西,本宫着实不好意思,于是才有了今日这趟。”
她笑了笑,“你应当知道,进了宫的女子面对的是普天之下至高无上的天子,在此之前本宫还未想过有男子愿意为了一名女子做到这种地步。我的性子一向说一是一十分霸道,陛下亦是金口玉言。那位公子却敢于当着本宫和陛下的面发誓,说自己‘此生唯卿不娶。若得她下嫁,此生绝不纳妾’。”
丁妙彤目光微闪,严圆圆不等她说话便眨了眨眼反道:“你说不纳妾有什么用?若是他看上了别人,养在外头不娶进门,或是干脆停妻再娶那不是一个道理?本宫这么一说,你猜他怎么回答?”
对方嘴唇动了动,她抢在她前头揭晓答案:“——他倒果决,直接从陛下那儿领了道圣旨,‘若有二心,夺官去爵家财散尽,愿听凭处置’。圣旨现在还收在我那儿呢,你要不要看一眼?”
看也不用看,小姑娘已经感动得泪眼汪汪捂着唇说不出话。
这法子也是绝了。当初景宣阳为了说服诚王爷就不知花了多少工夫,如今竟然愿意做到这种地步,连她看着都有几分羡慕动容。
不过这模样应当是事成了。她舒了口气,正要示意躲在远处眼巴巴不知看了多久的诚王公子出来领人,小姑娘抹了半天泪,突然看着她道:“虽然我……可是婚姻大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翻译过来就是他为什么不先告诉我爹再提亲!
“……”
严圆圆亲眼看见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听见这话后直接摔了个大马趴,丁妙彤循声回头看了一眼也呆在原地。
两人一趴一坐默默对视场面十分地傻,她着实不忍心再看。把对方留给二人功成身退,步出凉亭后总算舒了口气。云裳不知何时离开一阵,此刻回到她身边附耳说了句话,严圆圆眉头一皱,顿时加快了脚步。
没想到杜家竟胆大如此……
想来,也该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