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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402年六月,大明王朝结束了长达四年的靖难之役,朱棣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在百官拥护下登基称帝。
皇宫大火,朱棣在火中找出一具烧焦的尸体,抓着他的手哭泣,尔后葬入皇陵,这就是明面上朱允炆的结局。
再之后,大明朝廷便成为朱棣论功行赏以及排除异己的个人秀场。
京城风云变幻,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宁百姓知晓这件天大的事,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大宁原本就是燕王的势力范围,所以城中百姓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他们依旧过着柴米油盐的平淡生活。
除了城北的江家。
此时,江宅老少悉数坐在院中的梧桐树下,召开家庭会议。
江家上下无论男女都有参加,就连刚满半岁的江元夕都被夏荷抱在怀里,一本正经地听着大人们说话。
当然,江·十五·元·小胖·夕乌溜溜的眼珠最多地还是停留在那个说话最多、走路急匆匆、会做好吃饭饭的舅母身上。
“爹,咱们能回家了吧?是不是要早点收拾?还得提前跟云舒说一声!”江逸绞着手走来走去,激动之情写了满脸。
江池宴瞅了他一眼,好笑地说:“回去肯定得回去,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行的。你小爹好歹挂着大宁城一把手的名头,必须得到那位的首肯方可离开。”
江逸表情立时一变,“那……小爹就辞官吧,燕、那位应该不会为难咱们……吧?”
苏白生轻轻摇头,清朗的声音缓缓说道:“想来不会,当初这个位置怎么来的咱们心知肚明,想来他也不会信任于我,免不了罢官或调任。”
“那小叔不如主动辞官。”苏云起斩钉截铁地说,“有世子在,燕王多少会留些颜面,因此不会罢官,多半是调任,这于我们来说是最不利的。”
江逸抓着苏云起的手,喜滋滋地插话道:“现在是太子喽!而且,也不能叫燕王了,小心被人抓住把柄。”
苏云起笑笑,继续道:“以那位的心性,倘若小叔辞官,必会认为是对其不满,若到那种地位,不仅我们自己百口莫辩,兴许还会连累太子殿下。”
江池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看来咱们想到一处去了。”
苏白生当机立断,“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准备辞呈,必须赶在调任书下发之前呈递上去。”
江池宴笑道:“想来秦同知会乐意帮忙。”
苏白生了然一笑,“那就拜托给他好了。”
小宝和小十三看到大人们谈完正事,这才松了口气,显出平时里的活跃样子。
小十三跑到夏荷跟前,眼巴巴地看着吃着手指的小胖夕,期待地说:“姑姑,今天还是我和小宝带十五玩么?”
夏荷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温柔地说:“是啊,姑姑下午要做帮你爹爹做春衫,能拜托小十三帮姑姑看弟弟么?”
小十三眼睛一亮,特别英武地挺起小胸膛,豪爽地说:“小十三能!”
“小宝也能!”小宝赶紧跟着说了一句。
于是,夏荷笑眯眯地把怀里的胖娃娃放到了小十三张开的双臂中间。
小元夕别看只有半岁,体重却已经有二十多斤了,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巨婴”,每次江逸抱他出去溜弯,人家都会问“娃娃几岁了”而不是“几个月了”,解释得多了,江逸干脆直接说“三岁”,居然完全没人怀疑。
在江家众人看来,江逸的这个小苦恼半点都不值得同情,因为小胖夕的体型完全是他这个舅妈无原则喂养的结果。
于是,二十多斤的小胖夕就被四十来斤的十三哥哥异常艰难地抱在了怀里——是双臂那种环过腋下抱麻袋的姿势。
小十三憋得小脸通红,小胖夕的衣服被他勒得露出了小肚皮,两条藕结似的小胖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江逸每每看到都会为这俩孩子捏一把冷汗。
不过,人家小元夕半点不介意,咧着小嘴流着小哈拉子乐呵着呢!孩子他娘也丝毫不担心,用夏荷的话就是“青秧说了,咱乡下的娃娃都是这样看大的”。
小十三虽然累,却也乐在其中,每每抱到了弟弟都不舍得放手。
小宝巴巴地跟在小十三身边,一本正经地嘱咐道:“十三哦,过一会儿该换我喽!”
小十三无比正直地点点头,“放心吧,一人一刻钟,咱们说好哒!”
“嗯嗯!”小宝喜滋滋地点着小脑袋。
如果哪天梁梓月领着小土丘来做客,竞争者又会多上一位。小十三在一旁一五一十地教导小土丘怎么抱弟弟,小宝则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他把自己的小侄子摔到了。
江逸就纳闷了,这么费力不讨好的活,居然还有竞争者!
呵呵,小孩子的世界,大人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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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进行得异常顺利,十日后,秦同知便亲自带着登门礼送来了朱棣的批文,上面御笔朱丹,写着一个大大的“准”字,另外还附着一个礼单,是朱棣的赏赐。
秦同知客气地说道:“陛下知道江状元和苏先生不日便会返回蔚州,因此圣旨会直接送到二位的府邸,单子上的赏赐之物也会一并送去。”
苏白生笑笑,接过礼单随手递给江池宴,自己则是拿着那本批复的折子好好地看了一番,随即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清清爽爽地笑容。
江池宴看着他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更加高兴。他对着秦同知浅浅一揖,微笑道:“恭喜秦大人高升。”
秦同知连忙还礼,“托二位的福。”谦逊的样子做了十成。
苏白生同他共事许久,虽不亲近,却也没有一丝矛盾。更何况家里的枣园还多亏了他帮忙,这次的事情更是。所以,于情于理,都要留下人家吃顿便饭。
秦同知推辞不过,只好受了。江池宴和苏白生的大名,在他还是一个普通举子时就听过,然而阵营不同,他并不敢深交。
此时,看着江家上下无一不沉浸在苏白生顺利辞官的喜悦中,秦同知这才肯定,苏白生是真心想要辞官,而非无奈之下地妥协。
秦同知深深地叹了口气,心中激荡着妥妥地佩服。
放眼天下,怀抱利器者甚众,然才学逢时则处于庙之高而不骄矜,功成身退则安于江湖之远而不怨愤之人何其寥寥,眼前二人是也。
倘若天下读书人都能有此等胸襟与气度,便会少去多少生不逢时的哀叹!
这一刻,秦同知真真正正地起了结交的心思,毋论人脉,毋论家世,只是单纯地交往,如儿时玩伴,如年少时的同窗。
江池宴也有着自己的心思。
在他们回家之前,首先要把梅子和乌木的婚事办了。这样一来,梅子便得留在草原,不能回家。
倘若能有秦同知在此照拂,无论是远在家乡的他们,还是身处异地的梅子,心里应该都能踏实些。当然,还有梁梓月和巴尔干,正是因为他们,江池宴才能放心地把梅子留下。
席间,被问道今后打算,江池宴便顺势说起会逗留一段时日,因为要为小女儿举办婚礼。
秦同知再往深处问,江池宴丝毫没有隐瞒,前因后果细细地说了一遍,同时反反复复表达了作为长辈的不舍之情。
秦同知正愁结交无门,乍一听到这个,省去拐弯抹脚的客套,直接开口说道:“若蒙不弃,不如让贵小姐认我作义父罢,我同拙荆成亲二十余年,只生了三个儿子,原想着没有女儿命呢,却刚好遇上二位,莫不是缘分?”
江池宴和苏白生看看彼此,开怀地笑道:“想来是缘分。”
双方都是聪明人,一拍即和。
于是,梅子当场磕了头,敬了茶,爽爽利利地叫了声“义父”。
秦同知看着梅子大方的行事,心里便多了三分喜爱,又仔细看了她的眉间,越看越觉得同自家夫人甚是相似。
于是,这个向来稳重的中年人在席间情不自禁地抚掌大呼:“果然是缘分!”
之后便把自己随身的一串紫檀佛珠递给梅子,当是见面礼。
梅子看了看苏白生,得到首肯后才接过去,道了谢。
认干自然不能这般草率,恰逢四月二十梅子满十六周岁,今年的生日肯定要大办,江池宴跟秦同知商议好了到时候生日认亲一并办了,好好地热闹热闹。
秦同知笑眯眯地说:“改天见过你义母,她必定喜欢你。”
梅子见他表情语气不似作伪,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苏白生同他共事一年有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真性情,私心里也多了几分欣赏。
于是,原本是客套居多的待客宴,意外地促成了这么一件两厢情愿的好事,当然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