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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亲的重头戏是顾三娘给秦大娘磕头并奉上自己亲手缝的衣裳鞋袜,这时沈拙也在屋里,来的都是交好的亲朋好友,顾三娘磕了三个响头之后,秦大娘一把扶起她,嘴里说道:“好孩子,你有礼了,往后干娘这里就是你的娘家,要是谁给你受了委屈,只管告诉干娘,自有干娘和你兄弟给你做主。”
有人望了沈拙一眼,故意开玩笑的说道:“秦婶子这话是说给干女婿听的呢!”
一旁的沈拙笑着朝那一笑,竟是一副默认的架势。
秦大娘握着顾三娘的手,她对着众人说道:“我这话是说给干女婿听的,也是说给那些打量我闺女好性儿,想背地里欺负她的人听的,再想欺负她,需得好好掂量掂量,她也是有依靠的人了。”
秦大娘只有一个独子秦林,虽说媳妇儿朱小月也是个贤惠的,不过就跟全天下所有的婆婆一样,媳妇儿再好,那也是抢走自己儿子欢心的女人,她心里有些私房话宁愿跟顾三娘说,也不会对媳妇儿说,而今收了顾三娘做干闺女,两家的关系又亲密了几分,秦大娘心里自然非常乐意。
至于顾三娘,有娘家就跟没有是一样的,秦大娘待她就像亲娘似的,横竖她也没甚么亲戚了,往后她就把秦家当成娘家来走动。
顾三娘送上了拜礼,秦大娘也拿出来一个红色的小布包,她打开一层层的布皮,里面放着一对白亮亮的银手镯,是她早前专门找银匠打的,款式选的也是时下最新样儿的。
秦大娘把手镯戴到顾三娘的手腕上,又转头对朱小月说:“你不许别扭,那年你进门,也是一对二两重的镯子,你和三娘我都同样看重。”
朱小月是个识大体的,她抿嘴一笑,说道:“我和三娘好了一场,娘就是偏疼着她,我也不会吃这个醋。”
这几年,遇到顾三娘外出,就是朱小月帮着打理铺子,每个月她还寄卖刺绣,挣的银钱都快赶上秦林了,手里有钱,腰杆儿自然也就直,这要不是顾三娘带携,她又往哪里去寻这巧宗?是以朱小月很承她的情。
儿媳妇懂事,认得干闺女也孝顺,这使得秦大娘在众人面前很有脸面,来的这些亲戚们也一个劲儿的夸她好福气,一时之间,气氛和乐融融。
拜了干娘没几日,就到了八月初八,这日天气极好,天色刚刚发亮,顾三娘起床揽镜梳妆,她的发髻刚刚挽好,就见一只喜鹊飞来落到窗台上,看到这只叫喳喳的喜鹊,顾三娘心里忍不住带了几分喜意,她回身进屋抓了一把细米洒到窗台,这小喜鹊也不怕人,一双灵活的眼珠骨碌骨碌转个不停,随后便开始低头啄起米。
正在顾三娘描眉时,小叶子推门进来了,她转头一看,只见小叶子手里提着一个还沾着露水的花篮,于是问道:“哪里来的花?”
小叶子答道:“沈叔买的,说是给你插戴。”
顾三娘低头一笑,她从花篮里头挑了一支含苞待放的红色的月季花,嘴里说了一句:“你沈叔就是爱胡乱花钱,下回再买这没用处的东西,我一定得好好说道说道他。”
话是这么说,顾三娘却取来剪刀,先将月季花的花梗剪好,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然后插戴在发鬓边,她问小叶子:“好看么?”
小叶子傻乎乎的看着她娘,这些年,她娘都是粗衣布裙的素淡打扮,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她娘描眉擦唇,打扮得格外细致,这般神彩飞扬的娘竟有种她也形容不出来的好看呢。
“我想起书上说的一句话,叫人比花娇,原来是用来形容娘的呢。”
被亲生闺女称赞的顾三娘双颊带着一丝红晕,她假意瞪着小叶子说道:“哪里学来的胡话,看我告诉你沈叔去。”
小叶子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她在沈拙的无书学馆念了三年的书,只因年龄渐大,就在前不久退了学,随着她娘正经学起了针黹女红,顾三娘让小叶子和哥儿们一样读书,本意是不想她做个睁眼瞎,然而这世道女子的本份并非读书识字,若是日后嫁到婆家,连双鞋袜都不会做,岂不是连她这个当娘的都要一起挨骂。
再说,只是让她不到学馆里上学,在家里沈拙还是一样教她念书,是以小叶子倒是没觉得有甚么差别。
母女二人一边说话,顾三娘从篮子里捡了一支粉色的花插在她发髻上,问道:“从今往后,你不要喊他沈叔,就喊爹爹好么?”
小叶子看着她,认真的说道:“沈叔娶了娘,我自然是要称呼他为爹爹的。”
顾三娘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顶不说话。
没过多久,秦大娘和朱小月一起过来了,篮子里的花还有很多,顾三娘请她们一起戴花,秦大娘只拿了两朵茉莉花插在衣襟上闻香,朱小月却选了一朵粉色的话,屋里几个女人家,只有顾三娘戴了一支鲜红色的月季。
顾三娘和沈拙都是再婚,他们在县城里也没甚么亲戚,故此亲事一切从简,顾三娘除了秦家的人只请了先前在金氏绣庄共同做活的好姐妹莫小红,而沈拙他谁也没请,倒是有些学生家里,听说他要再娶,纷纷送上贺礼,左右不是甚么贵重东西,沈拙也就收下来了,当然也有些学生家长见他不自重身份,竟娶了个带着拖油瓶的寡妇,失望之下领着自家孩子退了学,沈拙丝毫不理会,对此去留他全凭人家自愿。
只因双方都是二婚,喜宴就摆在晚上,这一整日,东西两厢的门窗紧闭,据说关着门,是不让喜气儿跑走的意思,顾三娘这一日没有出门,朱小红和小叶子陪坐在西厢里,那沈拙三日前就借了别家的房屋暂住过去,只等着今日结了亲他二人才能见面。
等到后晌,莫小红来了,她今年春上刚刚嫁了人,男方是城外庄子上的人,虽是个庄户人,但是家中田地多,是个实实在在的地主,比好些城里人的日子过得还好呢,嫁人之后,她就把绣庄的活计辞了,全心全意顾着家里,闲暇时她也攒些绣活儿放在顾三娘的铺子里寄卖。
几个妇人正聚在屋里陪顾三娘闲话,忽然就见秦大娘急急忙忙进来了,嘴里说些:“时辰到了。”
她话音刚落,听得屋外传来一声鞭炮声,随后听到一阵脚步声,顾三娘抬头一望,沈拙被秦进和秦大娘推了进来,后头跟着个穿成红包样儿的御哥儿。
今日的沈拙也穿了一身红衣,两人四目相对,顾三娘先羞红了娘,她连忙低眉不语,相陪的莫小红和朱小月站起身,朝着沈拙说道:“恭喜恭喜!”
沈拙笑眯眯的拱了拱手,拿出两个红包送上来,她二人这才放他和顾三娘说话。
从过来的路上,就被不停取笑的沈拙总算能好好看一看他要娶的新娘子,她穿着一身红衣红裙,鬓边插着一支红色的月季花,越发衬得她娇妍可爱。
“傻子,看呆了不成?”秦大娘见他双眼发直,从身后推了他一把。沈拙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秦大娘又说:“该拜堂了,可别误了吉时。”
这些都是花钱请人算来的时辰,两人刚见上面,秦大娘就催着他们赶紧拜堂。
彼时,堂上焚着香炉,沈拙牵起顾三娘的手,先是一拜天地,再是二拜高堂,这一拜自归秦大娘来受这一礼,最后是夫妻对拜,礼成以后,也不必送入洞房,屋里的众人直接开席用饭,宴席就拜在秦大娘的屋里,也不必分席,大家伙儿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作为新人的沈拙和顾三娘,免不了要被灌几盅酒,就连顾三娘也吃得脸上酡红,那沈拙更好了,到最后干脆醉得不认得人了。
一顿酒席吃到只剩残羹剩饭,好在众人还不曾忘了今日在沈拙和顾三娘的好日子,秦林跟秦大娘将他们扶回到新房,又体贴的关上屋门,只待屋里剩下他二人,顾三娘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沈拙,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她起身拧了一块手帕要给他擦洗,谁知刚刚转身,就被唬了一跳,原来,沈拙这会子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眼,正直勾勾的望着顾三娘呢。
顾三娘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又说:“原来你在装醉呢。”
沈拙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笑道:“要是不装醉,秦林还得灌我呢。”
说完这句话,他对着顾三娘伸了手,顾三娘莫名就害臊起来,不过她转念一想,她跟这人是换过婚书拜过天地的夫妻,又有甚么不好意思的,这么一想,她大着胆子把手交给沈拙。
沈拙微微用力,将顾三娘带到自己的怀里,这是两人头一回这般亲密,顾三娘起先挣扎了两下,却又被沈拙紧紧的箍住了身子。
屋里燃着红烛,床上是顾三娘亲手绣得红帐喜被,两人谁也没说话,彼此视线交缠之间似乎能清晰的闻到对方的气息,沈拙再也没有忍住,他低头轻轻吻住了顾三娘的双唇,喜庆的红帐也随之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