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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林氏吃了憋,所以沈长乐挺高兴的,就连到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明显的笑意,原本圆溜溜的大眼睛,这会也笑地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她年纪还小,所以平日里用膳都是跟着长辈的。之前老太太就怕林氏悄悄虐待她的宝贝孙女,所以便让沈长乐跟着她一块用膳。林氏见状,自然也不会反驳,她也怕沈长乐真在自己这里出了点事情,别说对沈令承和老太太不好交代,便是章家那边都交代不过去。
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子淡淡的檀香味道,临窗有炕,此时炕上铺着一层象牙白色凉簟,据说这东西可是贡品,还是当初先皇赏赐给老太爷的,此物乃是剖象牙为细薄长条编织而成,单是这象牙便是精贵异常,还有织造这么大一席,自然可想而知这价值了。此时老太太正歪在炕上,身后垫着一个吉祥如意富贵团花迎枕,炕上还摆着一个黑漆螺钿小条几,条几上摆着天青色杯碗茶碟。
沈长乐一进屋子,便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见是她来了,脸上露出笑意,招手道:“长乐,快上来吧,这外头还热吧?”
“不热,”沈长乐瞧着老太太爽朗的说道。
老太太见她如今说话口齿清楚,也有条理,夸赞旁边的顺姑姑:“你们伺候三小姐伺候的好,回头每人都有赏赐。”
“老太太夸赞,奴婢不敢当,先前小姐病了,是我们做奴才的服侍不当,”顺姑姑自然不敢揽功劳,这会蹲着身子,一脸卑恭地说道。
老太太点了点头,显然是极满意。如今沈长乐单独一个院子,可她这么小个人,如何能自个做主,因此这院子里头日常打理还是靠顺姑姑还有徐嬷嬷以及几个丫鬟。所以老太太自然也怕奴才托大,最后再欺负到主子头上。因此除了林氏的院子之外,沈长乐的院子,便是她最关心的地方了。
好在顺姑姑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做事妥帖,待主子也不敢有丝毫不敬。
此时沈长乐在旁边说道:“祖母,什么时候用膳啊?”
老太太转头笑呵呵地问她:“怎么,乐姐儿饿了?”
沈长乐撅了撅嘴巴,摇头说道:”不饿,我是怕老太太饿了。”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丫鬟婆子俱是低头笑了起来,连老太太都伸出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话她:“你这个促狭,便是自个饿了,还非要巴巴地推给旁人,可真是个机灵鬼。”
沈长乐见老太太笑了,双手捧着肉乎乎的脸蛋,乖巧地说:“孙女是怕老太太饿了。”
“是是是,我们长乐可真是贴心,”老太太也不戳穿这个小家伙,但还是让身边的丫鬟拿了块糕点给她。这会沈令承父子三人还没过来呢,所以还没到开饭的点,不过小孩子不禁饿,便让她吃块糕点垫吧垫吧。
过了一会,门口的竹帘被掀了起来,一个穿着浅青色袍子,身上带着项圈、寄名锁,一溜烟地跑了进来,瞧见炕上坐着的老太太和沈长乐,还没说话,脸上就带着笑意。待他给老太太请安行了礼,便朝炕上过来,斜坐在边上,伸手就捏沈长乐的脸颊。
沈长乐虽说如今变成了奶娃娃,可心底到底有了些年纪,哪里耐烦旁人掐自己的脸。先前沈令承掐了她的脸,她还只是装作小孩模样,这会沈如谙上手了,她板着脸,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二哥哥,你别掐我。”
“我没掐啊,”谁知沈如谙不仅没认识自己的错误,还矢口狡辩。
沈长乐嘟着嘴不满地看着他,沈如谙这才笑嘻嘻地讨饶道:“长乐,你今个都做了什么?”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长乐,脸上还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期待。沈长乐瞧着有些奇怪,但还是乖乖地开口:“我去看了五妹妹了,爹爹和老太太今个都去了呢,还有三婶婶。”
沈长乐瞧着他这一脸欢喜,便有些吃醋地问道:“二哥哥,你也想看五妹妹吗?”
“一个小丫头片子,谁想看了,”沈如谙挥挥手,一副我不放在眼里的架势。
沈长乐立即朝着老太太瞧了一眼,生怕老太太听到这话,会对沈如谙不喜,毕竟大家族讲究的就是兄友弟恭。结果老太太不仅没生气,反而笑意盈盈的,看来沈锦如今在老太太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而已。
想当初,沈锦可是多次在她跟前炫耀过,这么些孙女当中,老太太最喜欢的就是她。当然这也和她时时在老太太跟前奉承着,有着莫大的关系。从前沈长乐还不屑来着,可如今想想,这一家子都是骨肉亲情,可人心难免会有个偏颇的,任谁都是喜欢经常在自己时时敬孝的人吧。
沈如谙见她不说话,不由有些着急,伸手推了她一把,便说道:“长乐,你怎么不问问我今个做了什么?”
沈长乐瞧着他一脸,你快来问我,你赶紧问我的表情,这才回过神,合着二哥哥也不是想问她的事情,而只是为了炫耀自己。所以她敷衍地问道:“那二哥哥你今个做了什么?”
“爹爹说要给我请了先生,”沈如谙挺了挺胸膛,一副得意的模样。
沈长乐一听倒是笑了,因为记忆当中,她二哥何曾喜欢过读书啊。她知道如今两个哥哥都在广平府的书院之中读书,不过沈令承也知道书院之中学生众多,所以又在家中请了一位先生,专门教沈如诲。而去年,沈如谙便已经进学了,所以他说的请先生,只怕就是像大哥哥那般,请个专门在家中教他的先生。
所谓寒窗苦读十年,不过沈家乃是簪缨世家,倒也不必这般苦读。只是沈令承这人一向推崇读书人,所以不仅自个一门心思的读书,就连两个儿子也是丝毫没落下。
当然这所谓龙生九子,子子不同。这自然是有天资聪慧的,比如她大哥哥沈如诲,她爹爹以一代名臣的名讳为自己儿子命名,想来也是对长子充满了期望。至于她二哥哥,反正自她懂事之后,不仅读书上比不上大哥哥,还时常在外面惹是生非,惹得爹爹频频生气。
以前沈长乐也暗暗埋怨过二哥实在不争气,可如今回头看看,其实她二哥哥也并非不懂事,他只是和大哥哥性子不同罢了。他数次在外面惹事,也只是打抱不平罢了,有一次是遇到富平伯府的儿子调戏民女,他一时气不过,便动了手。只是那富平伯儿子实在是废物的很,竟是被他几下打的断了腿,所以人家找上门来,爹爹也只能惩处了二哥。
“二哥哥,可真厉害,读书好棒,”沈长乐伸出两只小胖手,给她二哥哥开始加油鼓劲来了。
虽说沈如谙本就是存着,到妹妹面前炫耀来的心思。可这会瞧见小丫头居然这般给面子,也不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笑了两下,十分谦虚地说道:“哪里,只是先生说我读书还算不错吧。”
“先生夸赞你一回,便拿到妹妹面前来炫耀了?”此时随着一个悦耳低沉的男声响起,沈长乐的身子腾地一下坐直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只见门帘再次被拉了起来,穿着石青色湖绸素面直裰的沈令承踏步进来,而他后面跟着一个俊俏的小少年。沈令承自是不用说,年少可就以俊俏的名声闻名整个京城,如今虽经历岁月沧桑,可眉目依旧俊朗异常,再加上身上那份经过岁月沉淀的儒雅,更是让人瞧了移不开眼睛。
而站在他旁边的小少年,虽如今身量还不到父亲的胸前,穿着锦袍,那通身的贵气却也让人不敢小觑。更何况,他如今虽还只是个少年,但生得俊俏,这会眉目已经渐渐长开,剑眉星目,可以预见他未来必是不逊色与他的父亲。
就算之前已经见了好几回,可如今再看见这样的爹爹,沈长乐还是不由有些呆了。难怪日后大哥哥会长成那般俊美的模样,原来爹爹年轻这会就是这样好看啊。
沈令承给母亲行了礼,便瞧见炕上的小丫头,穿着一身嫩粉色的襦裙,一双水亮亮的大眼睛,像是刚从水里拎上来的紫葡萄,水亮滚圆。他见小丫头这会微微长着嘴巴,似是看呆了,便一把将她抱起,好笑地问:“长乐看什么呢?”
“看爹爹,”沈长乐这会回过神,心中不由有些懊悔。也不知是不是因她重生了,心性倒是有些幼稚了,居然看自己爹爹看呆了。
此时她不由想起另外一个人,除了爹爹之外,那个人就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只是那人眉宇间太过凌厉,不似爹爹这般平和宽宥。
“羞、羞、羞,”沈如谙见爹爹和大哥一过来,沈长乐便搭理自己,立即酸溜溜地说道。
结果他还没说完呢,后脑勺就被拍了一巴掌,沈如诲瞧了他一眼,“闭嘴。”
沈如谙一向被这个大哥管教,所以沈长乐看过去时,沈如谙撇撇嘴,没敢再说话。果然一山还比一山高啊,就她二哥哥这种混不吝的人物,也就是她大哥哥能制地住。
老太太见他们都来,便让丫鬟赶紧摆膳。没一会膳桌便摆好了,沈令承要扶着老太太,便将沈长乐放在地上,谁知她脚刚落地,就又被抱了起来。沈如诲抱着她,在手里掂量了两下,轻声说:“重了。”
沈长乐两辈子头一回和沈如诲这般亲近,当即害羞地说不出话,毕竟她这芯子里可不是三岁的小丫头啊。再加上沈如诲这声似笑非笑地重了,更是让她羞地抬不起头来。
待在桌子上坐下后,沈长乐还低着头呢。
等用了晚膳,沈令承便命顺姑姑将沈长乐抱了回去,而两个少爷也跟着一块走了。沈令承留在院子里,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话。
过了会,老太太便累了,沈令承这才告退。等他出了院子,外面扑面而来的热气,让人犹如进了蒸笼里一般。旁边的小厮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待走到花园里,树丛旁的灯亭点着灯油,让整个花园犹如笼上一层橘黄色薄纱。
“老爷,是回前院吗?”旁边的管事沈福低声问了一句。
沈令承此时抬头看着湖边,荷花盛开,荷叶连绵不绝,几乎覆盖了大半湖面,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荷花清香。他不知为何,竟是突然想起白日里的安姨娘,低头那一抹娇羞,倒是不比这荷花要差。
“去安姨娘的院子,”沈令承说了一句,便抬脚往前走。
因着安姨娘生了个姑娘,所以林氏为了体现自个的公正大方,特地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院子。而其他的姨娘通房,还都是在一个院子里头住着呢。
沈令承进去时,院子里没什么人,一直到了正屋里头,才瞧见次间隐隐有说话声。
“姨娘稍微忍耐点,要是不勤换药,只怕这手上日后得留疤的,”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声若隐似无地□□。
待沈令承掀了帘子进去,里面的人这才发觉有人进来,安姨娘一瞧竟是他,当即站起来,便要跪下去。沈令承皱着眉头看着她的手掌,原本纤细白嫩的手指,如今又红又肿,又涂了药膏,看着当真是可怖。
安姨娘小心翼翼地抬头,瞧见沈令承盯着自己的手指,便小心地将手指往身后藏了藏,“给老爷请安。”
“起来吧,”沈令承上前两步,将她扶了起来,见她一直低着头,眉宇间尽是楚楚之色,便有些心疼地问道:“手上是如何弄的?”
“是妾身不小心烫了手指,并不碍事,”安姨娘立即摇了摇头,说完还不自觉地咬了下唇,她本就生的美貌,又是这等楚楚可怜的模样,自然是激起了沈令承心底的保护欲。
他伸手便要抓住她的手,“来,让我瞧瞧。”
“老爷,”安姨娘有些难堪地喊了一声,最后又带着点娇嗔:“好丑。”
最后,沈令承还是捉住她的手看了一番,只见她两只手不仅手指头红肿不堪,便是手心都肿地老高。他柔声道:“怎会这般不小心?”
“都怪妾身自个,端了热茶,竟是把自己烫伤了,”安姨娘说道,而此时她旁边的丫鬟却是明显的欲言又止。
而沈令承又安慰了她一番,便顺口问了一句:“月儿,这些日子可还好?”
“姑娘已经睡下了,要不妾身让人抱她过来给老爷瞧瞧?”安姨娘见他主动提到沈月,一时欣喜异常,便要让人抱着她来。
沈令承立即道:“既然睡了,便不要抱过来了,免得将她闹醒了。”
待又说了一会,安姨娘小心地瞧了他一眼,咬着唇细声说道:”妾身这般状况,只怕不能伺候老爷。”
沈令承倒是没在意,又安慰了她一会,还让小厮去库房拿了一支专治烫伤的药膏过来,这乃是宫中御药。安姨娘是沈令承的丫鬟,从前就是管着库房的,所以自然知道这支膏药的珍贵,立即便跪下要谢恩。
不过她膝盖刚半蹲,便被沈令承扶了起来。
两人又说了一会话,沈令承这才离开。
只是刚走出了院子,沈令承脸色就沉了下来,问道:“沈福,你可知安姨娘这手上伤势是怎么来的吗?”
沈福乃是沈令承身边的管事,也是前院的大总管,虽说管不着后院的事情,但这后院的风吹草动,他还是知道的。至于安姨娘这伤势,他自然更是一清二楚,不过这涉及到林氏,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你不知道?”沈令承口吻有些不善,又问了一句。
沈福不知老爷是如何得知,所以这会还是一五一十地说了。不过他自然也不敢点名,只说安姨娘从太太院子里面出来,好像就烫伤了手。
沈令承听到烫伤两个字,当即便哼了一声,安姨娘手上的伤势是伤在手指和手心,若是烫伤伤的便该是手背。
他倒是不知,林氏如今居然这般心思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