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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她连凤毛都算不上
走近病房,把粥放在桌子上,惊动了他。
“你买的什么?秦子琛没和你一起?”
“是你讨厌的白粥,他在忙。”
孟墨点头,伸手衬着旁边的柜子想起来,苏昀去扶。腰部受了伤,使不上劲儿,苏昀好不容易把他扶起来,真沉。
他有点恍惚……目光极其不自然。
苏昀没发觉,“白粥吃吗?不吃我再给你去买。”
“吃吃吃,拿过来。”孟墨赶紧回神,冲他摆手。
苏昀递给他,“不用勉强。”他是最讨厌吃那种白乎乎的粥,他总说一点味道都没有,而且也讨厌包子类型的食物,非常挑食。
“以前我不喜欢,难道现在不能重新喜欢上吗?”孟墨扬眉,很帅气。
苏昀倒是很欣慰他这样什么时候都很有活力的样子。说的喜欢,其实也没吃多少,一半都没有,吃不下。
吃完,孟墨也有了一些精神。
“坐,我们聊会儿?”
搁以前苏昀必然是拒绝的,和孟墨……很多话都不好说。可现在,他毕竟是为她受的伤,可能也是可以好好谈一谈。
拿一个枕头放在他的左侧,不要碰到伤口,坐下,“好。”
说的是聊一聊,可真正要聊起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孟墨抿了一下唇,沉默半响。
苏昀亦是,总觉得这样式的沉默有一种压抑感,颔首,一缕头发滑下在脸颊的两侧,摭挡住了半边烟眉,眼眶还未消肿,那一抹淡淡的娇态,从骨子里渗透。孟墨看在眼里,醉在心里。
他爱这样的感觉,世界都柔了下来。可好巧不巧的,秦子琛也爱。
他知道她尴尬,因为……她不喜欢他,可能只有感激,仅此。
有时候他也很想高尚一回,想过只要秦子琛不介意她带着儿子,他会退出。可高尚真的是挺痛苦的……只是一味的隐忍,所以在那晚的医院,他一下子没有控制住,明知秦子琛在看,他还是吻了她。
心里是很难爱的,像有什么堵着。
转过头,“我见过卫成文。”
嗯?
隔了两秒,苏昀才猛然醒悟,只是不解他提这个干什么。
孟墨看她错愕,皱眉:“你不是说苏风是他的孩子么?”
苏昀心里咚了一下……刚刚如果不是秦子玉打断,她已经要把这件事告诉秦子琛。孟墨又提及来……她一时真的不知该如何回。
孟墨侧眸:“怎么了,你好像很意外的样子。”他有点怀疑。
“不、不是……我只是没想到你会突然提到他。”的确是意外。
孟墨不想知道关于卫成文的事,毕竟过去了很多年,而且卫成文也不知道苏风的存在,苏昀也没有那个卫成文续续的打算……便不再提。
“他向你求婚了吗?”他猛然冒出这么一句。
一个卫成文,一句这个,苏昀都很错愕,都让她不知道怎么接话……求婚,很久以前,秦子琛带着戾气向她提过,后来便没有再提。看她脸上的一片愕然的样子,孟墨已经知道了答案。
他叹气,闭眼:“那天在医院的事,你当不存在,你当我嗑了药。还有今天的事,你也不用一直放在心上。就是一个我从没见过的女人看到她那样被欺负,我一样会去救,你不用感激我。”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的……估计不会实现了,其实他自己也明白。
很多话都装在心里,吐不出来,亦是一言难尽,对他,对他们俩。
“孟墨,对不起。”她轻道,眼眸微垂,因为亏欠,都不好正视。
孟墨指间蓦然颤了一下,他孟墨喜欢一个人,他得不到,反倒让对方来给他道歉,孟墨你可真他妈失败!他平生第一次特别希望别人给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是在15岁。爸爸把丁冷竹堂而皇之的带到家里来,还有年幼的孟逡。
母亲痛苦不堪,父亲对他,也是很冷淡。他的温柔尽数给了那对母子……
他渴求父亲对他说对不起,他渴求父亲对他说,‘儿子,我爱你,我爱你妈妈’。一切都是奢望,一个对你没有半分怜悯的人,觉得对不起三个字都是无理取闹。
他低头,目光落在她红红的眼眶,脸色也不太好看,开口:“如果你想让我死心,就不要对我有这三个字,不要对我心存感激。你要知道,人有了贪念,是止不住的。我会利用你的这份感激,让你和子琛……越走越远。凭我们七八年的交情,要破坏你们不到一年的关系,易如反掌!我不是没想过,但是我孟墨不是什么好人,起码也还残存点道德,只是不宵。”他朗声。
苏昀怔愣。
“所以,趁着我还有道德在,没事儿不要在我面前晃悠,不要说什么谢谢之类的话,我不需要。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如果可以的话,你倒是可以让老秦安排一个人来照顾我,但是,不要你。”我不要。
孟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微微一笑,有些情绪,自己懂就好。
苏昀注视他良久良久,起来,哑声:“好。”转身,出去,戴上门。
又是一室的寂静,孟墨盯着紧闭的房门,很久。可能真的是没有半丝感情,她真的就这么走了,一干二净。
也好,也好……
……
苏昀在病房门外也站了很久,这种感觉就像割舍一个相处了很久的亲人……
“小昀,你在这儿啊,没事吧?”秦子玉找了下来,一身休闲装扮,简洁大方。
苏昀站起,“没事,伯父呢?”
秦子玉没回,“我们去外面吧,我是专门下来找你聊天的。”
两人一起到外面的小公园,石凳子上。
秦子玉仰头,不知看向哪里,眸眼很暗,“我爸爸把我妈轰了出来,和子琛在病房里说着话呢。我妈妈对你说的那话,你不要见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会那么排斥你。”
“没事的。”苏昀摇头。
秦子玉淡笑:“我们家自小就是母严父慈,我和子琛能有今天的事业,和我妈脱不了干系。她是个女强人,什么事都要做得最好,不能有瑕疵。我和弟弟都是这么被要求的。我三岁时就被我妈逼着画画,而且必须一次比一次进步。否则就得面壁两小时,为了这事儿我爸没少和她吵,我妈继续严历对我。但是她也不和我爸吵,硬着脖子,不回我爸也不看我爸,就是一股硬气。”
“不过我弟弟应该要更惨,他幼儿园和小学都是在家里完成,自小就被我妈灌输你是家里的继承人,你和别人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得加倍努力!从初中开始,除了一些正常课程之外,他开始上商业课。现在我想起来头都疼,简直黑暗。可是没办法,我妈就是这样的性格,她刚强不服输。如果不是我爸爸和我爷爷的坚持,我肯定也是和他一样。”
苏昀听着,不禁同情起秦子琛,的确很悲惨。
“小昀我告诉你这些,除了和你聊天这之外,主要的是想给你打预防针。你和我弟弟在一起,你要么断得彻彻底底,让子琛对你断了所有的念想!是所有!要么咬死咬关坚持在一起!她还是很尊重子琛的,否则她早找上了你。我妈要是找上了你,你必然也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败北。”秦子玉侧头,眼神凝重。
苏昀一直在沉默,听到子玉的这话,心也沉起。
“可能你们有个孩子会好一点……但是也可能只会更坏。”秦子玉低喃,目光扫到了苏昀的肚子。
“子玉……”有个孩子真的会好一点吗?
“哦哦,我胡说八道,你不要当真。就算怀了孕,也无济无事的,你明白的……除非你能让孩子平安生出来,但显然……”后面的话没有再说,可意思苏昀已经很明白。
“女人还是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做冒险的事。”她起身,“我不能和你多聊,我得上去,我得守着我爸爸。”
“快去吧,希望伯父早点康复。”苏昀衷心的。
“借你吉言。”
苏昀与她告别,直到她上电梯。
她又坐回石凳,叹气,路漫漫,荆轲太多,不知最后会不会拨开乌云见日月。
……
孟墨坐在床上很久,尾椎骨有些不适,想换个姿势还挺难。
这高尚装得也挺受罪。
他低头,放弃。拿出柜子上的手机,修长的手指头在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屏幕上的光照耀在脸上,白素儒雅,眉宇间皱成的川字隐隐夹着一股狂气。
门被扒开,路出一个脑袋。
他头都没有抬,“你再这样鬼鬼祟祟的,我把你脑袋剪下来!”
助理进来,嘿嘿直笑,“孟哥……”
孟墨抬头,视线一扫!
“孟总!”他连忙改口,“孟总,你差点吓死我,收到你的指令我就过来了。而且我在你车上捡了一部手机,嘿嘿……”他用两指钳着,上面有很多血迹,整个屏幕都是,只有背面要好一些,呈现一点雪白色。
这手机肯定是苏昀的。
“去把它清理干净,拿过来给我!给我时,我要看到再占一点的血迹,你的脑袋一样不保!”
助理连连点头,“是是。”
十分钟助理回来,手机用的是医院的消毒水用棉签占着擦试,基本看不到什么血迹。但肯定是受了损,孟墨拿在手里,按开,居然还没有关机。屏幕一亮,他就怔了下。
屏幕颜色有些发暗,但还是能清楚的看到屏保上的两人,那般亲密的样子。他搂她入怀,还穿着睡衣,气氛很暧昧,窗外是皑皑白雪。她笑得很腼腆,有些羞涩,秦子琛向来不爱笑的脸也浮起了柔笑,一臂搂着她,一臂拿着相机,柔情蜜意。衣服和窗外的景色配合得天衣无缝,银装素裹。
孟墨看了又看,心里的刺冒了上来,是的,他吃醋。
手指点开,待机桌面是一片海,本机图片。
上面显示五个未接来电,均显示林友。
还有两个是安心的。
“那个,孟总……”助理凑上去,他想问总裁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早知道他在弄手机的时候就把屏保自作主张的换了撒,免得总裁看了伤心。我们孟总裁对苏小姐多好啊,但是人家不喜欢他。
孟墨按下Home键,朝屉子里一扔,“去买一个和这个手机一模一样的手机来,分毫都不能差!”
“哦好的。”助理连忙点头,末了又道:“那个总裁……苏小姐不喜欢你,咱就换人呗,反正……喇!”一个枕头正中眉心。
“再敢多说一个字,我让你当公公!!”冷冽低沉的声音,极有压迫。
助理丢掉枕头,打开门就跑。
孟墨长舒一口气,看着掉在地上的枕头脸色很不好,阴霾。该死的!该壶不开提哪壶!
稍静,又拿起手机,相册里只有这一张图片,通迅录里有三个,安心,林友,子琛。调到本机设置那里,看到这部手机才刚刚入手。想必电话号码也是新的……按下自己的号码,打出去。
拿出自己的手机一看,呵,情侣号啊,和秦子琛的电话号码只差一个数字。
这手机怕也是和秦子琛是情侣款吧,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显示自己是一对。
孟墨拨打了助理的号码:“换款式!给我买国产货,不超过一千块的那种,情侣款!”
挂掉电话,又点了点她的手机屏幕,他们的合影又跳了上来……他吹着额前的碎发,邪魅又不怀好意。手一丢,把手机丢在了柜子上的水杯中。他们的图片不过两秒,便暗了下去,再没出现。
……
秦子琛从病房里出来,脸色很不好,凝重。衬衫卷起来一些,露出结实的手臂。少倾,胳膊被一个素白的小手握住,他侧眸,伸手把眼前的女人抱了个满怀,“姐,没事的。”
声音很低,透着一种浑厚。
秦子玉回抱着他,给他一点安慰,也想在他的怀里找一点安全感。
她明白,子琛能这样说,那必然就是有事的……情况很不好。这么多年,父亲有过很多次紧急入院,前前后后收到过四次病危通知书!而这一次,高伯父到现在连面都没有出,自从在ICU出来以后,高伯父也再没来过。
这已经给了他们一种暗示……
她难过,悲伤,心痛欲绝。
秦子琛把她松开,摸了摸姐姐的额头,似乎在告诉她,不要难过。其实明明他也难过的很。
“妈呢?”他问,声音有些哑。
“妈在普通病房。”她在那里等着父亲转过去。
秦子琛抬腿朝病房里去,夏莺正站在窗户边上,纤瘦的背影脊背挺得很直。听到走路的声音,她猛然转过身来,满怀期待,却又一瞬间暗淡了下去。
那种眼神灼伤了他,“妈妈。”一个儿子对母亲式的拥抱,想告诉她,他强壮的身躯能够承受得住一切的突变。
夏莺伸手,在脸上抹了下,推开,到沙发上坐下。
“和你父亲谈了些什么?”她的眼晴红红的,姿态却很优雅。
秦子琛倒了一杯水来,放在夏莺的面前,“一些父子间的小日常,以及关于你们年轻的事。”
夏莺一笑,眼里波光流转,“是么?我们年轻时……”她微顿,侧头,掩去眼底的情绪,再看秦子琛,已恢复清傲,“就没有聊聊你的终身大事么?”
这是秦子琛和夏莺之间无法避免的事,永远都无法达成共识。
秦子琛坐在夏莺左前方的单人沙发上,把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手心中慢慢按着,“妈,我爱她,你为什么容不下她呢?”
“小琛,在妈妈的眼里,这世上哪一个女人都配不上你。可你毕竟是要结婚生子的,谁都行……为什么要是苏昀呢?她哪点好?你喜欢她,孟墨也喜欢她!”夏莺亦是打算和儿子来一场推心置腹腹的交谈。
秦子琛深眸微敛,继续按摩:“妈,我几乎是没有童年的。我很小便知道利益,很小便知道我只有强大才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是您教我的,可能一个人强大惯了,心底柔软的一角就会被封存。我看到苏昀,我情不自禁的想保护她,可是她太柔弱,但却不怯懦,也自强自立。有您身上的韧劲儿有子玉身上的柔劲儿……我爱她,简简单单的,只是想在一起。”
秦子琛第一次对夏莺敞开心扉,诉说自己的心理,可能这种话他这辈子只会讲这一次。
夏莺很吃惊……看着这个她向来引以为傲的儿子,心肝微颤。是不是从小管他太严,然后对心理产生了一种偏激,偏爱那种柔柔弱弱的女人。是么?她……错了吗?
“小琛,妈妈想让你成为人中人,想让你对得起此生。”她也是个有远大换负的人,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女平淡一生。
秦子琛移过来,搂着夏莺的肩,才发现妈妈的肩膀其实很窄,很娇小,不过他半个臂的长度。
“妈,我明白。”
夏莺倒在他的胸口,第一次觉得儿子的肩膀这么宽,这么让她有安全感,一种成熟男人的安全,一种在他父亲身上似曾相似的温暖。或许苏昀迷恋的也是这种感觉,一种被全然保护的感觉。
她的儿子是龙,配他的不是风,最不济也要是凤身上的一根毛。
可苏昀……为何是她,她连凤毛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