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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空和王宇、钟怀平三人坐在一个条小路边的大树下,从来浴血征途、副将为先,生在无战事的平和之年,他们倒也权高于众人,享受着官家那让人欣慰的福利。
大概也是不经战事有几个年头,他们已忘却了身先士卒的危险之境,今日三人却要担起增援赵谦旺、剿灭山贼的大任,那个脸上不是愁云覆盖,这可不同于平日里呵斥个乡民,欺负个商贩,狠揍个恶霸,山贼、拳匪便是太平盛世军人的大敌,也是他们这些副将马革裹尸还的唯一缔造者。
赵谦旺已带着一百多精兵赶往凤凰山,通江县令、彭鉴赶来接待陈雄等人。
陈雄他们却没想到这歇歇人困马乏,竟是上了贼船,彭鉴命令也好、苦求也罢,软硬皆施的要他们一同出兵剿灭山贼。
张广独自坐在一旁,心中的记恨从那脸上便看得出,整个面色冰冷的让人看上一眼绝不想再因看第二眼而被发现了,抬刀便被无辜砍死。所以三名副将——黎空他们也没心思照顾他情绪,都物以类聚的坐在了那边。
张广眼圈微红,眼中满是平日里和县令的交情浮现着,他这捕头虽然和彭鉴没有亲属关系,可平时却是快以兄弟相称的要好,今天彭鉴本可以不派自己走这条也许是有去无回的路,下面许多的捕快也都熟悉前往凤凰山的各种近路、小路、坎坷之路,可彭鉴却让自己真切的体会到了,利益当头时人心冷暖的残酷。
夜色笼罩下的凤凰山脉虽然有些颠倒了日起月伏、生活规律的动物在行动着,可对于这一片芒砀山脉来说还是静的让人觉着压抑。
军队歇息已快半个时辰,可几位带队的却都生着闷气、沉默着,那些当兵的更是心中被大石压着一样,他们也许更盼着这几位带头的忽然都暴毙了,这样他们就不用去血战山贼、搭上身家性命,所以他们此时更是连小声说话都避免,怕把几个带头的给惊醒。
良久,一声短促的惊呼把几名铁甲骑兵吓的心差点儿停了跳动,一瞬间的惊慌过后,整个军队好似搬玉米的样子,起了连锁反应,而这反应不是倒下,却是起身、错步、抽刀。
马匹被这一片步态混乱、扯刀铿锵的联袂响动惊的鸣叫不。
张广已蹦起来,黎空等人也慌忙起身、跨刀出鞘,跟着张广便往最先发起混乱之地过来。
几个铁甲骑兵此起彼伏的喊着:“谁、谁、谁!”
因树木错杂而黑暗一些的小路对面十几米外,一声听来惶恐之态无法短时间平复的声音传来:“救命啊、军爷、救命!”
人以出现在昏暗中,尽管他口中喊着救命、喊着军爷,可铁甲骑队整个的戒备才注入了动力一般,在狭小的道路上列开了阵势。
刀在手、弓搭箭、眼神锐利,铁甲骑队已是一副即将开战的架势。
一个衣衫破烂、身形娇弱,看去就像是一阵啸风便能将他碾碎的人,一脚深一脚浅的晃荡过来。
月色下狼狈的身影已清晰可辨,铁甲骑队的戒心在松懈着,以上马备战的张广和黎空等人都催马过来。
张广先喊了一声:“你是谁?”
张广的喊声在回荡,尽管他知道对方就是说出个张三李四来他又怎能知道对方什么底细,可他的喊声已在起到另一种用途——为自己壮声势、为铁甲骑队壮胆。
那越清晰便越看去显得快要颓废的身影已在七八米外‘噗通’摔倒。
张广和黎空等人互视一眼,黎空已催马缓缓向前而去,坐骑上悬挂的大刀已提在手中。
那颓废的身影艰难的爬起来,弯着身子、喘息着等待黎空的视察。
黎空在三米外、冲马便能将敌人头颅斩于马下的距离,细端详着前面这个已被吓的身子哆嗦的颓废之人。
张广等人也已互相壮胆的催马过来。
黎空已大声说着一会儿工夫从骑兵到头领都在说着的废话,幸好他好像已感觉到了这是一句废话,所以后面加了一句:“你是谁?为什么半夜三更在这荒山野外?”
对面之人已被吓坏,说话都颠三倒四,答非所问:“大人、大人,山贼都死光了,都死光了!”
这句话绝不比一声搅动在黎空等人耳畔的震雷轻上分毫,几个人一时间都呆住了。
半响、黎空才缓过神儿来,已然催马向前,来到颓废之人的近前,这才好似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度问着:“你刚才说什么?”
那颓废之人还是先缓了口气,才又接说:“大人、山贼都死光了,被人杀猪似的宰光了,死的到处都是,血都流成河了,我亲眼看到的!”
张广眉头皱着,催马向前、嘴里同时说着:“你怎么没有死呢?你到底是谁,山贼?”
张广的话语越近尾声音调儿越大,说话中马已停下,翻身下马、就在颓废之人被话语吓的呆滞的瞬间,手中的单刀已架在颓废之人的脖子上。
张广是刑狱高手,他知道怎样让一个死顽抗或是已折磨的神智几乎不清醒的家伙开口,更知道怎样瞬间震撼、瘫软对方的防线。
张广瞬间提升音调的话语和猛然闪现的单刀配合有了神奇的功效,颓废之人吓的双膝抖动,噗呲、跪倒在草地上,嘴里喊叫着:“别杀我、别杀我,我不是山贼!”
张广还在对颓废之人进行着防线摧垮的战术,刀上下压的力量越来越大,眼神露出的杀机越来越重,嘴上的话也越来越沉厚的有如要吼叫一般,咬着牙说:“你究竟是谁?”
张广这样子黎空等人都觉着他是有些过了,他倒是做起事来一副山贼德行,可黎空等人心中也和张广的担心一样,怕这颓废之人是山贼诱饵,所以他们倒是乐见张广这演戏般的吓唬!
颓废之人的表情之惶恐,有如幻想中已看到了面前这凶神恶煞的官家人将他的头砍的翻滚不停。
颓废之人嘴唇哆嗦着忙说:“大人饶命,我不是山贼,我是个外地人,在万源和朋友收账,朋友被他们给砍了,我被他们抓上山做苦力,今天差点儿也把命丢在山上。”
许是虚弱又逢惊吓之故,颓废之人重新聚气,这才又说着:“下午这山上来了一个魔鬼,见人就杀,把山贼快要杀绝了,那些头领也都让他把头给砍下来了,死了一地,我吓的腿软,到黑了才敢逃下山来,这路上还有些逃下来的山贼,我藏着不敢出来,让他们看见也会砍死我的,直到刚才我看见大人的兵马,才知道有救了,这才出来。”
张广看着底气虚弱的颓废之人把自己想问还没问出来的、也都说了个干净,手上压刀的力量也小了。
张广的脑子在快速的转动着,眼神在紧盯着颓废之人那哀求、可伶神色流露的双眼。
黎空在旁边说了句:“你所说的别有不实之语,不然我们随时都能把你给剁成一块一块的,如果待会儿证明你说的都是真话,等回去让你大吃大喝几天,再给你银子,送你还乡。”
颓废之人看向黎空,如遇到了救星,在马下把头磕的连碱草都砸倒一片,架在脖子上的刀也给就绕开了。
张广空提着刀看着颓废之人,心里还是信不过他,可黎空已先开口了,等颓废之人不再磕头,便又说了句:“你把脸上的泥擦擦,糊抹的还以为你是山上的土地公呢”
颓废之人点头应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泥,边说着:“山路黑,下来时掉泥坑里了。
泥土从颓废之人的脸上滑落下去,看着这张带着些傻乎乎气质的脸,张广的疑心也就小了一些。黎空等人更没有了太多的猜疑,可这张脸现在也许还在被三夫人、琼玉、桃儿那未飘远的魂灵诅咒着。
梁子的脸上已没有在聚龙堂中那冰冷、凶残,此时这傻乎乎形象绝不比他以前傻的轻些,再加上那未擦干净的泥土点缀,在这月色下几乎连他是梁子都很难辨清。
柳平儿和常雨恒在催马狂奔,常雨恒疲惫的身子几乎快要虚脱、再加上那些又沁出血水的伤口,此时也只是仅凭着一口真气在支撑,可他却不能停下来。
柳平儿现在心中只有小蝶,这让他已无视一切的要赶往千佛崖,常雨恒无法喊柳平儿停下,他也是武人,心中深知——柳平儿身上伤不比他轻,而且经历一天漫长的杀戮,他自己也在担心柳平儿把那口真气卸掉就再也起不来了,此时会合沈狂的重要性已胜过他的生命。
又是良久的奔驰,杜家湾在身后已消去无踪,到了这里,常雨恒对路径已是非常熟,远处大路分叉时、缓马走山路,不用半个时辰便能到千佛崖。
常雨恒觉得最痛苦的行程已过去,终于能缓下来了,就在他要喊柳平儿停下之时,忽然柳平儿紧勒马缰,奔行疲惫快到极点的快马前冲十几米才完全立身站住,那一串马嘶在这静夜中穿出很远才消弭。
常雨恒也勒马缰停下,快马小跑来到柳平儿马前,他还没来得及问柳平儿为什么停下,柳平儿已说了声:“带马躲起来。”
柳平儿没有多余的话,翻身下马,跃身已在几米外,三个起落人以跃上大道边一颗历经尘沙洗礼的大树上。
常雨恒也已反应过来,忙着翻身下马,忍着扯动伤口的钻心疼痛,闷哼着牵马往路边而去。
月色映照下,官道上五匹快马结伴而来,弯身、催马疾奔的都是身穿官服的捕快,那一路疾奔扬起的沙尘让后面如升腾薄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