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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给我取名北月,师父?
听你出生的时候,月亮是在念风何谷的北面,难得的奇景自然要记录,所以你名叫北月。 .COM
一只青色的水鸟被话语声惊起,扑扇着翅膀擦着芦苇飞走了。师徒二人沿着河边走着。那个身穿白衣的男子,容貌如同刚盛开的白莲花一般纯净,但眼神确是深邃的。他看着你时,你会从中读出一种睥睨众生的味道,或许还有看破沧桑的深沉,或许——如果你是个妙龄女子,你还会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一抹嫣红已经润红了你的脸。
十岁的北月知道师父长得很好看。每次他们去除妖驱魔时,总有一些女子围在师父身旁,用热烈或是羞涩的目光看着他。而每次作法完毕后,他们总是在半夜偷偷溜走,要不然第二天早上开门的时候就会看到一位女子拎着一个包袱,以一幅等到海枯石烂的姿势坐在门前,义无反顾地要求跟随他们了。
侯爷府,月光清冷地泄进东厢房里。蜡烛“扑”的一声熄灭了,暗夜里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一个影子拨开重重锦帐恨恨道:“冤家,今天害我等了这么久!要知道我……”她骂着骂着,嘴巴却好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只能发出“嗯……嗯……”的声音。
一种暧昧的气氛氤氲开来。锦帐外,一双亮亮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那波lang起伏的帐子。
“冤家,今天怎么不话?”女人的声音,三分埋怨七分体贴。
“不要话,有人看着呢。”这是个男人的声音。
“谁?啊!”女人突然大叫起来,与此同时,男人缓缓地吩咐:“北月,灯吧!”
房间一下子明亮了起来。北月端着烛台走了过去,只见一个女子衣衫凌乱地斜倚在床边,动弹不得。而师父央离则衣冠楚楚地端坐在檀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颗红色的珠子。
“狐狸的灵珠真难得啊,害我演了好一场戏。”央离笑笑。
女子狠狠瞪了央离一眼:“天下的男人每一个好东西!是他叫你来的?”
“到他,他可把人家害惨了。好好的一个公子哥,现在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你再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央离着手上用了劲。女子慌了神,连连叫道:“哎,师父。慢着!我不再缠他就是了。不过……”她现在一丝媚态,“念在我们有肌肤之亲的份上,我也不奢求什么,只希望师父放我一马,我做个丫环也好啊。”
北月扯了扯央离的衣袖:“我不要狐狸丫环。”
“那好。”央离微笑着头,手上加了儿力,那女子便惨叫起来。然而,狐狸毕竟是狐狸,她看了北月一眼,忍痛笑道:“好吧。不过在临死前我想跟这个妹妹句话,猜猜她的心思。要是猜对了,你们就留我,好吗?”
央离一直不明白狐狸到底猜中了北月的什么心思,居然让北月在最后一刻改变主意,答应了让护理给他们做丫环——前提是灵珠由她来掌管。
北月想让狐狸做丫环时,她就得变成人忙前忙后地洗衣做饭;不想让她出现时,她就变回狐狸的模样,乖乖地趴在旁边,眯着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当然,大部分时间她是以狐狸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的。
北月抱着双臂坐在河边,看着自己的影子在水里一漾一漾的。一袭素罗衣,长发如黛,眉如秀峰聚,眼是水波横。
原来自己真的长大了。北月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因为今天早上发生的那件事。
——早上起床后,她发现被褥上有血迹,像盛开的桃花一样,她立时大叫了起来。
狐狸懒洋洋地踱步过来,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已经十六岁了,这意味着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女孩儿了,你可以去喜欢男人了。”
北月满脸通红地站起身来,手里的木梳掉落在地。她一句话,飞快地冲向门外。“你的北月长大了。”狐狸对门外的央离笑道。
北月像一朵初开的桃花般渐渐丰润起来,而与此相反,央离却以异于常人的速度衰老下去。他还是经常出远门,只不过很少带北月和狐狸,而且在外停留的时间更长,有时是两三个月,有时是半年。
师父不在的日子,北月会做很多梦,有时是和师父坐在船上漂荡,有时只有她一个人躺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四周飘浮着透明的泡泡。每当她对师父讲述自己的梦时,师父都会看着她,轻声感叹:“你记起来了。”
记起来什么?她不知道。
而师父在密室里呆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了,他不准北月和狐狸踏进密室半步。
“你师父心里肯定有人了。”狐狸胸有成竹地。
北月眼波流转,一下子撞上了吴家公子鹿般慌乱的眼神。她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去,眼角余光却瞥见师父温和的笑:“真是天作之合啊。只是令郎风度翩翩,想必早已定下了人家了吧。”
-吴员外赶紧:“还没有,还没有。若这位姑娘也有意,那便是锦上添花了!”席间笑声融融,吴公子喜不自禁,北月却一直低头不语。
绿裙纱,白羽扇,青丝长,多忧愁,坐看月中天。
北月不用回头,就知道旁边站的是吴公子。他不知所措地站了许久,终于听到一句问话:“如果你有一位女师父,你会喜欢上她吗?”
吴公子吓了一跳:“这怎么可能!这有悖于伦理啊!”
北月低头一笑。狐狸是这么对她的:“如果一只英俊的公狐狸教我捕食,那它就是我的师父。但是它不教我捕食时,它就和其他的公狐狸没有两样。”
北月又问:“你,喜欢一个人到怎样的地步才是一种境界?”
吴公子愣住了。这是,央离走了过来,他轻声道:“北月,你长大了,师父再也不能陪着你了。师父想把你许给吴公子,你愿意吗?”
北月沉默了许久,突然赌气似的大声:“我愿意!”
央离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他头,转过身走开了,背影显得孤单而寂寞。
吴公子兴奋地看着端坐床头的新娘。从他看到北月的第一眼起,他的眼光就没有离开过她。如今,幸福来得真快。
他颤抖着掀开鲜红的盖头。今夜的北月端庄中透着妩媚,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还是问他:“你,喜欢一个人到怎样的地步才算是一种境界?”
吴公子犹犹豫豫地:“前些日子姑娘问了我,当时没能答上来。前几天刚好看了一本书,上面有一种再生蛊可以让至爱之人死而复活,只是却不得不牺牲自己。我想,若是能达到这个地步,可能就算是一种境界了吧?”
北月一下子兴奋起来:“快来听听!”
“再生蛊是一种产于西域的极为罕见的蛊虫,正因为罕见,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它以食人气血为生,如果你的爱人死了,只要**还没腐烂,就可以把用你的血喂养的蛊虫放入他的体内,几天后,蛊虫就会长成……拳头一般大……”
北月惊讶地叫道:“死去的人就这样复活了?”
“不是。”吴公子喘了口气,艰难地道,“这个时候哦,需要另外寻找一个女子作为宿主,将已经变异了的蛊虫移入她的体内,然后如同十月怀胎一样,蛊虫会变成胎盘,像婴儿一样长大,然后……像婴儿一样被生下来。当然,生下来时就是个普通的婴儿。不过,要寻找这样一个宿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没有一个女子会愿意做这样的事……而生下来的婴儿,长大了会和你死去的爱人一模一样。”
屋中,狐狸温顺地趴在央离的脚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央离已经很老了,再也看不到当年的风采了。
“狐狸啊,你看,在北月最美的时候,我却老成这样了。”
“她终归是要嫁人的,我留不住她了。”
“现在,她该入洞房了吧。”他站起身,蹒跚地走进密室。这次,他没有阻止狐狸跟着自己。房间里,到处飘浮着透明的泡泡,如梦似幻,簇拥着中间泛着清冷微光的水晶棺。央离扶着水晶棺,叹道:“真的是一模一样。只是我们没有一起在桃花坞里划过船,没有共同的回忆。狐狸啊,你想不想听一个故事,一个有关再生蛊的故事?”
……
狐狸跳上水晶棺,里面的人静静地躺着,脸上似乎还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那是和北月一摸一样的笑容。
央离叹了口气,继续道:“……用气血喂养的蛊虫与饲养之人心血相通,它每长大一分,饲养之人便衰老一分。等到它年华正盛时,饲养之人便彻底老了……只是不知道,长大了的是它,还是她。如果是她,那有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的她呢?”
“怎么会不是一样的呢?”狐狸突然开口道:“我记得和你一起在桃花坞里划船,我们一起唱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摘了桃花换酒钱……”
央离惊讶地看着狐狸,狐狸就地一滚,等到站起来时却是北月模样。她低头轻声道:“狐狸替我成了亲。”
北月装模作样地头:“真是前所未闻!不过,那原来的爱人的尸体就没用了吧?”
“那倒未必。”吴公子道:“灵力高深的人,会将尸体安置在水晶棺中,然后召唤来一些鬼怪的灵魂守护,就可以让尸体一直保持原样,只不过,当他年老体衰,灵力减弱时,这些灵魂恐怕就要反噬了……”
北月优雅地tiantian手背:“果真是好事多磨,看来我不能陪你共度良宵了,我得赶回去看看。”
吴公子奇怪地看着她,北月自觉失态,笑道:“哎呀,酒喝多了。”她敏捷地跳出了窗子,吴公子茫然中只看见一蓬黄色的绒毛一闪而过……
狐狸冲进密室时,只看见那具泛着微光的水晶棺,里面空无一物。她转过头,发现北月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央离。
-央离的眼睛平静得如同一面镜子,喃喃道:“原来这一天终归是要到来的。是我老了,老了……”他努力地伸出手,摸上北月的脸,“是你,真的是你。以前,我却一直以为是它……”
北月握住他的手,低声道:“再见,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狐狸看着她,试探地问道:“你也要去西域寻找蛊虫吗?宿主很难找的。”
北月看了她一眼:“你放心,我一定可以找到的。”她微微一笑,“而且,一定会找到最合适的那个,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为什么给我取名北月,师父?
因为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穿着青衣服啊。有一句诗不是“青青北月”吗?
一只青色的水鸟被话语声惊起,扑扇着翅膀擦着芦苇飞走了。师徒二人沿着河边走着。那个女子啊,眉眼如画,却透着一种坚韧,而那个叫北月的男孩儿,容貌如同盛开的白莲花一般干净。
突然,她停下脚步,俯下身问道:“北月,你喜欢和师父在一起吗?”
子袊想了想,笑道:“我想一辈子和师父在一起!”
她摸了摸子袊的脑袋,拉着他的手继续向前走。命运不断轮回,不知道很多年后,你还是不是原来的你,而我,还是不是原来的我?她突然想起当时狐狸对自己的那句话:“你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的,你想知道为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