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茅山法决,在这个时空是从来闻所未闻的。
但这个法决所表现出来的强大也是刚才殿上诸人亲眼所见的,可以让一个刚刚摸进修真门道的少年缩地成寸、御风而行,这是目前所知的所有功法都无法办到的。殿上诸人自动将这茅山法决归为了家族传承密中已然断绝的秘法。
但可惜的是,谷甘夙也未曾学会全部。
一个优秀的传承的断绝是会让所有人痛心的,却没有人会怪罪谷甘夙不懂宝物珍贵一把火将古籍付之一炬。
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个脸上还带着点稚嫩的少年心中深藏的悲痛。
一时间本就安静的大殿上更是寂静一片,在殿上的所有人都用自己的沉默来祭奠这个已经传承的断绝。
不知过了多久,谷甘夙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来。
他终于,将自幼所学的茅山法决找到了一个正当的理由让这个时空的人所接受。
虽然他无法重建茅山宗,但这已经足够了。
那边掌门林然见他神色好转,才又笑着开口道:“今日你便要拜入宗门,从今日起,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谷甘夙抬头看着殿上坐着的这个面容秀美的女子,她的温声细语让谷甘夙心中一暖,一时间忘了自己妖修的尴尬身份。这掌门,竟让谷甘夙心生一种奇怪的亲近感。
家?他笑了笑,向着温柔看着他的掌门人点了点头。
只要妖修的身份一天不暴漏,那他便一天是万云仙宗的弟子。
感觉到身旁的贺安握住了自己的手,谷甘夙用力回握了一下,微微扭过头去对贺安笑了笑。他突然觉得,这百年来身上无形的负累竟轻了许多呢。
在这种伤感的时候有朋友在身边,真好。
而在谷甘夙看不到的角度,贺安的耳根又红了起来。
之后陆陆续续的有弟子上得山来,掌门人与各长老自与他们叙话不说。
当天色擦黑时,所有一百七十六人都站到了大殿之上,其中又有七位外门弟子因表现良好晋为内门弟子,其中欢喜自不再提。方才二人时并不觉殿大,如今百余人却又不显殿小,这也是奇妙之处了。
林然抬了抬手,一众兴奋的少年也都安静了下来。这一百七十六人齐整而站,具是青春年少,具抬头看向掌门人。
坐在大殿之上的林然细细看了一眼殿下的一众少年,这都是万云仙宗未来的希望。她收敛了笑容,一脸正色的缓缓开口道:“大道无常,今日尔等拜入我万云仙宗,须得安神定智,不耽于外物,清净修行以参无上道法。”
少年们躬身唱喏:“谨遵掌门教诲。”
在华国经历了九年义务教育与高中三年的谷甘夙表示,这样讲话干脆利落的校长实在是太讨人喜欢了。
入门礼成之后,林然便将新进弟子分派各处,内门外门自有不同,各有专门传道授业之人。从这一日起,他们将与万云仙宗休戚与共,荣辱共存;从这一日起,他们也真正踏入这无上仙途,成为茫茫修者之一。
内门弟子都是有自己的房间的,谷甘夙身为这二十六个内门弟子之一自也不例外。
当诸事安排完毕,掌门林然挥挥手让众人散去后,谷甘夙一行便被一个三代内门弟子领到了各自的住处。而身为执剑长老亲传弟子的贺安自然是随着执剑长老回了他的无复洞天。
“这里便是了,师弟劳累一天,明日还要早课,早点休息吧。”圆圆脸的三代弟子申江雪将谷甘夙引到门前,“房内一应俱全,道服也都放在屋内了。”
“多谢申师姐。”谷甘夙谢过对方,目送申江雪走后也进了自己的屋子。
他推门而入,便四下打量起来。
屋内果真一应俱全,且都不是凡品,与李引秋处在凡人城镇置办的东西不尽相同。谷甘夙走进屋里,坐在茶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分别的久了,自己竟还有些想念他们。不过这修仙之路慢慢无期,这般的分别大概日后常有,总要习惯。
只是贺安……
此时静了下来,谷甘夙便不可抑制的想起了白日里贺安对妖修的深切恨意。他皱了皱眉,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刚刚想起狸奴他们的笑意也再维持不下去。
曾经的贺安明明是最盼望看到自己化形成精的,但现在如果有一日被贺安知道了自己是只公鸡的话……谷甘夙使劲摇了摇头,极力将脑海中浮现的金黄喷香的烧鸡图样晃出脑袋。
他默默拿起身边的道服,准备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道服这种东西,自幼在平宁观长大的谷甘夙自然是熟悉的。他从幼时起便扮作小道童模样,笑嘻嘻的在门口迎接香客,除了上学的时候不能太另类,相对于普通的现代衣服,反而是道服穿的更多。
更何况在这里生活了百多年,虽是化形不久,但穿衣服这种事还是难不倒他的。
拿起了最上面一件靛蓝色大袖外袍的谷甘夙看着手里的衣服却有点愣神。他又疑惑的看了看还放在桌上的其余五件,有些苦恼的翻了翻。
这五件颜色都不相同,难不成竟是一套的?
若是夏天穿这么多衣服,便是仙人也要热成狗吧?更别说鼓鼓囊囊的要多难看了。
谷甘夙摸了摸手上丝滑顺手却又不失挺括的衣服,这样的料子虽比不上贺安那个大少爷穿的,但也所差无几了。带着怀疑走到了房中的衣柜旁。他打开衣柜,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好十余套的五件套。
万云仙宗真不愧是五大宗门之一,便是给普通弟子发个校服也这么大气豪爽。
穿衣服这种事明显也是学问,只可惜自己没怎么学过。
默默对着衣服发呆的谷甘夙表示,他需要一个人来指导一下穿衣顺序。
正当谷甘夙为了不会穿衣苦恼时,就听到自己的房门外似乎站了个人。并且听出那人不知在踟蹰犹豫些什么,站了半天也没有要进来的样子。
身为一只公鸡,没有耳廓但不代表他的听力不好。
谷甘夙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此时会站在自己门外的是谁,可是一想起白天的事,他又觉得自己此时并不是很想见到他。
人与妖的矛盾,要怎么解决才好呢。
站在谷甘夙房门前的人自然是贺安。
他穿着一身淡紫色道袍,头发高高梳成一个髻束在冠里。
贺安已经在谷甘夙的门前站了许久。他方才换好了衣服便兴冲冲的跑了过来,想让谷甘夙看看他此时的模样,这样莽撞而不守礼节的行为往常他是绝不会做的,可一想到谷甘夙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贺安到了对方的门口突然有些犹疑。
这时还尚未明白自己惴惴不安心情的贺安,也还不了解有一个词叫做“情怯”。这种感觉让他就算是徘徊在谷甘夙的门口,惯常不爱笑的自己也会露出甜蜜的笑来而不自知。
再贺安终于抬起手来准备敲门时,那扇他看了很久的木门“嗤”的一声从里面被打了开来。
谷甘夙抬头看着面前的贺安,郁闷的发现自己果真比对方低了一点。
本就心情抑郁的谷甘夙更加没好气的道:“傻站着干嘛?快进来。”
贺安刚“嗯”了一声便被拉进了屋里,他感受着手臂上温热的触感,嘴角又不自觉的带上了笑。
平日里对着别人总是一副淡然表情的贺安,只要一遇到他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兄长谷甘夙就会露出最好的笑容来。
“来来来,教教我这衣服是怎么穿的?”
一沓衣服被掷到了贺安怀里,他低下头看了看,正是内门弟子的靛蓝道袍。一向波澜不惊的贺大公子露出了一个让熟悉他的人看到一定会惊讶至极的呆愣表情,他说:“啊?”
“这衣服,太麻烦了。”谷甘夙大爷般的伸开双臂,少年人颀长的身体舒展开来。他方才把衣服丢过去时就将身上的衣服脱了,此时上半身赤/裸着,露出紧实的肌肉和白嫩的肌肤,“愣着干嘛,来啊。”
贺安的脸已涨的通红。他应了一声,强作镇定,往日的成熟与城府都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现出了这个年纪少年人应有的羞涩紧张来。
贺安将手里的衣服一件件放在谷甘夙身旁的桌子上,又一件件穿在了谷甘夙的身上。他的手很稳,是练剑十年的积累;但他的心却在颤抖,是少年人近距离面对心上人时掩饰不住的紧张。
心上人?为什么自己对着兄长会露出这样的想法……贺安被自己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惊了一下,随即又露出一个笑容。如果是兄长的话……那么心上人也无妨。
他突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成熟稳重,连心都不在颤抖了。
贺安拿起最后的腰封,走到张开双臂的谷甘夙身前。
俊美如玉的少年就这么大咧咧的站着,他已穿好了一身靛蓝色的道袍,这蓝色耀眼却又不失沉稳,衬得谷甘夙本就白皙的脸更加白了些。
贺安靠近谷甘夙,两人几乎是贴着的。他双手拿着腰封从身前绕道背后,微微垂下头,感受到谷甘夙温热的呼吸扑上了自己的脖颈,在有了这个认知之后那里热的几乎烧了起来。强劲有力的手臂就像是抱着对方的腰那般,从远处看来,两个少年就像是互相依偎着一样。
不过这个屋里并没有旁人,贺安维持这个动作也只有短短的一瞬。
“好啦。”贺安站开一步,上下打量着穿好了道袍的谷甘夙,“兄长穿上道袍,整个人都不同了。”
谷甘夙哼笑了一声。作为平宁观的脸面,他已经习惯一穿上道袍就维持着这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没想到便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个习惯都还没变。
“啧,小不忧,你穿这身倒也似模似样嘛。”谷甘夙分别拈了拈贺安与自己身上的道袍。
有些怀念的摸了摸身上的道袍,虽然制式不尽相同,但感觉还是一样的,谷甘夙忍不住有些伤感。他随手摸了摸半披着的头发,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背对着贺安毫不客气坐着的谷甘夙道:“小不忧,来帮道爷梳个揪。”
贺安笑着拿过梳子,仔仔细细的帮他束发,又带上了放在一旁的发冠。
“啧,手艺不错嘛。”谷甘夙手指一圈化出一个水镜来,上下看着自己如今的装扮。却没想这里里外外五六层竟是一点不热,那轻薄的布料贴合在身上却宛若皮肤一般。
贺安“嗯”了一声,随口道:“兄长心情好些了?”
“嗯?”
“我见今日……”贺安顿了顿,“似那妖物出现后兄长心情并不大好。”
谷甘夙瞥了贺安一眼:“是不大好。”却不是因为那妖物是因为你啊少年!
贺安走上前,又帮谷甘夙整了整发冠上的飘带:“我会保护兄长的。”
“……”谷甘夙一时竟不知要答些什么好,“你,天色已晚,明日还有早课,你不如就在我这睡吧。”
只这一句话就将贺安所有的担心都堵了回去。
谷甘夙知道,贺安此言非虚,是真的关心他。但心情还是好不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亦是贺安口中“妖物”这件事是改变不了的。谷甘夙转过身来,仔细的看着面前的少年郎。
这是贺安,上一世他既能对一只鸡关怀备至,那这一世,自己也必须想办法让他接受自己是妖修这件事。
必须。谷甘夙咬咬牙,压制住自己不再回想白日里贺安的一举一动。
片刻后两人已经除了外衣并肩躺在床上。
谷甘夙一挥手,熄灭了屋里的烛火,他到底忍不住轻声问道:“小不忧,你为什么这么讨厌妖修?”
“我父亲……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便被妖修杀了。我母亲也因此难产而亡。”贺安的声音有些低沉悲伤,“我所见之地,常有凡人受妖修所害。”
本想为妖修说些好话的谷甘夙愣了愣,他侧过身来躺着,拍了拍贺安的肩膀。他想了想,还是说道:“也是……有好妖的,你莫陷入执念之中,对日后修行不利。”
贺安摇摇头轻笑一声:“兄长放心,我无事的。”
谷甘夙拍着他肩头的手僵硬了一下。我不止担心你,还担心不知哪天会被你抹了脖子拔了毛啊!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白日里又是受惊又是跋山涉水,到底是有了困意。
半睡半醒直接,谷甘夙隐隐听到贺安说道:“今日听到兄长的话,我也知道是自己执迷了……只……”
只什么呢?迷迷糊糊的谷甘夙努力想要听清,却还是陷入了周公的魔咒之中。
第二日等谷甘夙醒来时,贺安已经回到执剑长老的洞府中去了。谷甘夙也只好自己穿戴一番去上早课,也幸亏昨日让贺安教着学会了如何穿这道袍,不然真是要在第一天入门就闹笑话了。
谷甘夙是最后一个到达早课地点的。当他到了的时候,里面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二十五个靛蓝道袍的少年。谷甘夙一个晃神,还以为是回到了平宁观。
他摇了摇头,将怀念埋在了心底,只大步走了过去站在了队列之中。
刚刚站稳的谷甘夙就听到负责他们早课的二代内门弟子刘传刘师兄微笑着说道:“今天是你们进入万云仙宗第一天,按照惯例,早课的内容是比斗。”
谷甘夙表示,他现在一点都不觉得这儿跟平宁观像了。
毫无例外拿了比斗的第一名,谷甘夙整了整毫无褶皱的衣袍,看着嘴角淤青的于青笠笑道:“承让了。”
之后的日子,也便这么一日一日的在繁复的修炼中过去了。
因着亲传弟子与内门弟子的教导修习并不在一处,谷甘夙与贺安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这里面也有一部分的原因是谷甘夙在避着对方。
他现在还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贺安对于妖修的心结。固然明白了贺安所谓杀尽妖修的想法不过是一时气话,但父母之仇大于天,贺安对于妖修的敌视也是难以抹去的。
想不到妥善法子的谷甘夙也因为对方的态度心中着急,只能尽量的避免见面;而就算见了面,谷甘夙也难以全然忘记这件事。他一贯不会伪装,神情中的郁郁也就常常带了出来。
这一日,是第四代弟子三十日一次的休息日。
贺安早早的就约了谷甘夙,自然一大早就跑来谷甘夙的门前。当他敲门的时候,谷甘夙刚刚将早起练功而出的一身汗洗掉。
作为一只公鸡,睡懒觉这件事只有百年前他因为快要化形而天天困懒的那段时间出现过。
“兄长,早。”
谷甘夙点点头将贺安让了进来,他换了身普通衣服就准备随贺安出门。
“兄长,你头发乱了。”贺安却是把他拦了下来。
“喏,梳子。”谷甘夙应了一声,顺手将桌子上的梳子递给了贺安,自己坐了下来。
梳头这件事,贺安已经做得极熟了。而谷甘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在不太经常的见面中也总是劳动对方为他做着做那。
不过片刻,两人便携手出了门。
早前贺安便说过他在万云仙宗主山之外发现了一处极幽静的峡谷,那峡谷中草木丰茂,有一片极好的桃花林,此时花开的正好。贺安自幼便极喜桃花,发现之后便想着要带谷甘夙去看看。
谷甘夙虽不爱赏花看景的风雅事,但在听到是个桃林之后,也欣然应往,两人便约好了趁着休息日去赏玩一日。
不过当两人将要走出万云仙宗主山的时候,却没想会碰到了掌门人林然。
这万云仙宗所占的易安山,在登上山顶进了洞天福地之后便变得极为广阔,除了宽广的主山之外另有无数丛峰与洞天。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碰到掌门自然是一件极难的事。这还是从那日入宗门大礼后这近三个月来,谷甘夙与贺安头一次在宗门里见到掌门。
“见过掌门。”两人行礼道。
“不必多礼。”林然似是刚从外面回山,却不知为何是步行而回。她笑容温和,完全没有掌门人的架子,只是闲谈般问道,“你们这是去哪里?”
“回掌门,弟子等前几日在丛峰凤鸣峰处见了一丛桃花潋滟,便想着再去看看。”
林然听后目光看向远方,正是凤鸣峰的方向。作为万云仙宗宗主,她自然是对易安山上了若指掌。林然的目光并没有收回,依然眺望着远方。她嘴角带笑,目光悠远,不经意一般看向方才答话的贺安身后的谷甘夙:“那里是个好地方。”
她突然正视着谷甘夙,笑道:“甘夙,你愿不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突然好运天降的谷甘夙不知道要怎么推拒,虽然是好事但他一点都不愿意啊!
林然也不等他回答,继续笑道:“你不急着答复。”她说罢便摆了摆手,灵气涌动下便远去无踪了。
“兄长?”贺安拍了拍一时呆愣的谷甘夙。
谷甘夙干笑一声:“没事,我高兴傻了。”
他心下却有些疑惑,为什么刚才一时之间竟觉得掌门有些眼熟呢?但那眼熟又并不怎么熟,起码不是像他的熟人。
谷甘夙耸耸肩,如果掌门像自己的熟人才是有鬼了。
他的熟人,可都是妖修啊。
两人极有默契的将刚才发生的事全部放在了心里没有再提。他们也不赶时间,只缓步而行向着远处的凤鸣峰走去。
凤鸣峰那处幽谷处果真满是草木芬芳。一倾桃花开的娇艳多姿。谷甘夙看着这片桃林,只觉得最近一直不顺的心情也变好了许多。
此时恰有一阵春风吹来,带着花木的清香与桃花的甜腻,让满心烦躁的谷甘夙也静下了心来。
年少的贺安拉着少年的谷甘夙,两个半大的少年都被这美景震慑,忘记了沉稳,放开了少年活泼的天性。两人相携着奔入桃花林中,在那细密密的粉色花海中奔跑打闹。
打闹的结果,当然还和往日一样,以谷甘夙压倒性的胜利作为终结。
将贺安压在身下的谷甘夙突然玩性大发,他双指一并,快速的捏了个法决,他的五指握拳又极快的张开,倏忽间清风袭来,将谷甘夙的发丝吹拂起来。他笑道:“风起风往风来,小不忧,你带我看桃林,哥哥给你看花雨。”
话还未尽,就见微风吹落花,纷纷如细雨。打着旋儿翩然而下的花瓣缓缓落在了二人的身上,发上,脸上。
贺安的眼中神采奕奕,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谷甘夙,看着他的笑脸,看着他乌黑的头发上掉落的花瓣儿。
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扯,贺安露出一个笑容来,他笑道:“很好看。”
谷甘夙闻言得意一笑,他腰上使力,猛地半蹲起来,然后以快的不容人反应的速度将躺在地上的贺安拉了起来。
两人并肩站在这桃花林中。
谷甘夙看了一眼贺安。在这漫天的桃花雨中,贺安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自己身旁,一身锦衣华服的少年眉目含笑,三分傲然七分恬淡,风神疏朗形貌瑰奇,还有着十分谷甘夙看不明白的柔情百转。
那桃花落在贺安的肩上发上,然后又滑落下去,只留下淡淡幽香。
贺安就这么笑意暖人的望着谷甘夙,让他心安神稳。
此时的贺安在谷甘夙的眼中与前世的他重合在了一起。他就是他,没有什么前世今生,他就是他!这个男人,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的牵绊。
时无□□雨诸香华,香如须弥,华如车轮。谷甘夙心中再次浮现了这句话,他伸出手,帮贺安摘掉了肩头的一片落花。
上一次的桃花雨中,他还是一只飞不高没有手的公鸡,但这一次,他却能跟贺安并肩而立。
谷甘夙突然笑出声来,他轻声道:“桃之夭妖,灼灼其华。”
他的声音太轻,贺安并没有听清,他问道:“什么?”
谷甘夙摇了摇头,只自己看着花雨和贺安傻乐。
谷甘夙却不知道,他在把贺安当景看的时候,贺安也在这么看着他。他看着谷甘夙似乎放下了这段时间来一直隐而不发的担忧,笑的像个孩子一样开心。
他看着这样的谷甘夙,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是暖暖涨涨的。这是贺安从未有过的体会。他觉得,自己愿意为了这种感觉付出所有。
只要兄长能一直这样开心。
贺安抬头看了眼时间,笑道:“饿么?我去做些吃的。”
谷甘夙惊奇的瞪大了眼睛,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会……做吃的?
不怪他惊奇,如今的贺安可不是前世那个受人欺负的下仆,而是修真世家贺家正儿八经的大公子,娇生惯养的独苗苗。怎么可能,会做饭?
贺安只淡然笑道:“跟祖父学的,出门在外总会用到。”他说罢就挽了袖子向桃林外走去。
谷甘夙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贺安的背影虽是衣冠不整,不若平时自律样子,但还是别有一番感觉,更多了些少年人的朝气蓬勃。谷甘夙回过头,看着满地落英缤纷,摇头失笑。
然后他像想到什么一般,目光一亮,开始弯下身在桃树上搜寻起那稀少的桃胶来。玉容桃花泪什么的,不看功效的话还是满好喝的。
半个时辰后,捧着半捧桃胶的谷甘夙寻着香味找到了贺安。
贺安此时正半跪在地上,捣鼓着那个土包。他听见谷甘夙的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对着对方笑了一下。
一向端庄严谨的贺大公子,此时腰间绑着衣服下摆、袖子露在胳膊肘上方,一张俊脸上更是东一道西一道的黑灰,只有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谷甘夙竟不忍心笑他,只是撕掉袍子一脚,又将桃胶放下。他念了个清水诀湿了他手上本是衣袍一部分的布块,蹲下身去帮贺安擦脸。
由脏兮兮变得白净的脸一下子又涨的通红。
“兄长……”贺安一把握住谷甘夙的手腕,却又讪讪地放了开来。
谷甘夙抽了抽鼻子,一股肉香扑鼻而来,他忍不住问道:“你做了什么这么香?没想到你手艺还不错。”
天天吃着万云仙宗大食堂清心寡欲戒口服之贪的谷甘夙表示,他嘴里都快淡出鸟了。
“火是不够吧?看把你难为的。”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用食指点向眉心,只见指尖上闪出一星火焰来,“火口在哪里?我帮你添把火。”
贺安忙给他指了火口,让谷甘夙将指尖的火焰丢了进去。一时间肉香更是诱人,谷甘夙几乎要馋涎欲滴了。
过了一小会,贺安一边将土坑刨开一边笑道:“我祖父管这个叫叫化鸡,是凡人做法,很是美味。”
“我……”谷甘夙的一张脸已是笑的比哭还难看。
贺安奇怪的问道:“兄长?”
“我不吃……鸡。”谷甘夙几乎是咬着牙把那个字念了出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谷甘夙欲哭无泪的看着已经被贺安撬开了的泥土外壳,对着金黄香嫩的烧鸡抹了把嘴角。
他已经忘了他多久没吃过鸡肉了!可是此时肉到嘴边又不能去吃!
还有他要到底要怎么跟贺安解释他不能吃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鸡兄,作为同族的我刚刚还添了把火进去qaq
“啊……没事。”贺安微微叹了口气,心里有点失落。他极力想再兄长面前表现的很好,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错漏。
贺安自然不会强迫谷甘夙吃不喜欢的东西,只能心中郁郁的自己将鸡吃了。作为补偿,贺安又猎了只兔子烤了给谷甘夙。但他并不知道,这只喷香的兔子完全不能弥补谷甘夙看到美食却不能吃的悲痛心情。
除了那只可怜的被烤了还落了不是的鸡,这一天倒还算尽兴。傍晚时分,夕阳西下,两人踏着落日余晖回了易安山。
因着第二日还有早课,两人便在谷甘夙房门前分别了。此时天已黑了下来。谷甘夙目送着贺安离去,转身推门进了房间。
房里此时黑漆漆的一片,难以视物。谷甘夙浑不在意的双指一撮,撵出一簇火星来。那火星在他指尖越烧越旺,直到照亮了整个房间。他如今没得做饭,只能偷偷用这个法子来做练习。只可惜这房子不像李引秋那边特制般抗火,并不能大意,免得一不小心将房子烧了去。
闲来无事的谷甘夙便这么缩缩放放,翻来覆去的玩耍那一团火焰。不过小半个时辰,灵力就几乎耗尽了。他心满意足的收回真火,准备用所剩不多的灵力温一盆热水,好好的沐个浴。
屋内又回复了一片漆黑。
正当此时,本是悠悠哉哉的向着房内浴桶处走去的谷甘夙突然心生不对。他心中一惊,这是来自动物的本能。
谷甘夙猛地回头,他双指一并指向眉间,引出一星真火。也不待这火照亮整个室内,只隐隐看出身前黑影的位置时谷甘夙就将手中真火丢了出去。
他一边往室外退去,一边右手抚过左手手腕,从藏在其中的储物法宝内摸出一纸黄符,同时手指翻飞,不停结印,口中念念有词:“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一时室内雷光闪烁不停,一股焦糊味道紧接着传来。
“好!”
谷甘夙隐隐听到有人叫好,他心中并不欢喜,反而更加紧张。
他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谷甘夙此时也不知是否真的逼开了对方,也没时间去想这个。
他咬了咬牙,估算了一下自己仅剩灵力的多寡。然后再次取出了一张黄符,右手扬起黄符,左手四指扣拇指执左雷局,冷声喝道:“玉清始青,真符告盟,推迁二炁,混一成真。五雷五雷,急会黄宁,氤氲变化,吼电迅霆,闻呼即至,速发阳声,急急如律令!”
雷光闪烁不停,一股焦糊味道紧接着传来。
中了么?中了么?!谷甘夙慌慌张张又去撞门,还是撞不开!
没中!谷甘夙只觉得手在抖。他急速的扭过身去,在还未劈完的雷光中看见一个矫健的黑影向他袭来,谷甘夙急忙忙躲向一边。
五雷咒带来的巨雷已然劈完。整个屋子重新落入了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
谷甘夙屏住了呼吸。他的心因为紧张几乎跳出了胸口。
黑暗中他的听力与嗅觉都达到了极限。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他甚至听到了对方的呼吸。
许久没有动静。
正当谷甘夙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一只手自黑暗中而来,不紧不慢的、毫无偏差的,直接卡住了他的脖子。
而另一边,易安山无复洞天内。
“唔!”正在擦拭自己宝剑的贺安突然闷哼一声,一向爱若生命的宝剑险险坠地。他忍着剧痛飞快的捞起即将掉落的宝剑放在桌上。
贺安捂着自己因为疼痛颤抖不停的左手,恍惚间看到一条红线蔓延出去,但一瞬之间又消失不见。
贺安皱着眉,心中惊疑不定。
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卡住自己脖子的手并不很紧,说明这个人暂时并不想要自己的性命。这让谷甘夙狂跳不止的心安定了许多。
只不过,这种被抓着鸡脖子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暂时没有了生命危险的谷甘夙思维已经开始跑偏了。
卡住自己的手很嫩滑,不像是上了年纪的样子。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谁?
谷甘夙却是忘了,在这个人人求得道的世界,真正鸡皮鹤发的人才是少之又少的。
他试着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话还未出口就被对方骤然收紧的手给打断了。
一瞬间脖颈生疼,喘不上气,谷甘夙想要咳嗽,却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
谷甘夙挣动手脚的力气越来越小,他觉得他的眼睛真正开始发黑了,不是因为没有光源的屋子,而是因为太长时间的缺氧。
他难道……要死了么……
他还没有,没有跟贺安说……
谷甘夙的手指动了动,他拼尽了全力握住了将他死死抵在墙上的手臂。
火光大起!
掐住他的手猛然一松,精疲力竭的谷甘夙跌倒到了地上。他捂着脖子大声的咳嗽,眼前模糊一片。
谷甘夙隐约听到有人说话。
“好小子,倒有两把刷子。”
然后那一团被谷甘夙最后寄以希望的火光消失不见了。屋子里又一次回复了黑暗。
谷甘夙又被掐住了脖子拽了起来抵在墙上。
这一次对方的手掐的并不那么紧。稍许恢复了一点精神的谷甘夙一边咳嗽一边听到对方笑着问道:
“嘿小鸡,你那名字是自己起的么?”
谷甘夙很想大喊并不,可明显现在并不是个好时间,而且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的。
那声音又笑道:“名字不错,很是贴切。”
依旧被卡着脖子抵在墙上的谷甘夙:所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