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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迪在被我拒绝的不久就离开了"野百合".
从经理室结完薪水,他特意找到了我,向我道了一声别."你╠╠╠╠多保重!"
我不由得感到一阵难过,他在一定的意义上还是算得上是朋友的.
"如果是因为我......"我嗫嚅着,"你大可不必走的......"
"不,这和你没有关系."他落寞地摇头."我只是想回家,我觉得累了."
我黯然了.我觉得自己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够来忍受这一次离别了,回家,这个词刺痛了我的心.
"你如果可以回江南,就回去吧!"安迪的眼中有一抹友爱和怜悯混合着的神色."这个地方真的不适合你的."
我无可奈何地把目光投向了别处,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的好.回去,我难道不想回去吗?但他毕竟是还有地方可回,而我........我的视线茫然了,在突然之间,我全身心地感到一种虚弱无力,几乎就要开口留住他,就此依靠眼前这个男人算了.但是,我还是没有说出一个字来.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缘份而已,我怎么可以去连累他呢?我并不爱他的,又要他来承担我的重负,岂不是太自私了?
终于,在我满怀着祝福的目光中安迪走了,从此就真的是天各一方,今生今世,我们可能是再也不会见面的了.
又一个新的季度来临了.
我的情形还是老样子,因为安迪的离开,再也没有关于我情感上的谣言了.我所有的精力和心思都全扑在了金钱上面,什么香港回归,什么海湾局势我统统毫不关心,我的心里只有一个“钱”字了.我工作得更加的尽力了,勤劳得像一只就知道干活的蚂蚁.除了自己的工作以外,并且常常替别人代班及从来就不放过一切加班的机会,为的就是能够多挣一点钱.当然,在节约方面我更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就连酒,我都不怎么喝了,因为这也是要用钱的,除开必须的生存费用以外,就把每一分能余得下来的钱都积攒着,等存够一个整数的时候我就忙着汇给阿根嫂,让她代我还给那些工友们.虽然我是这样的刻苦着,节俭着,但尴尬的是我依然无法还得了多少债务,别人的欠款我是陆陆续续的了结了一些,可阿根嫂的那一大笔钱我还是没有能力还得上一分的.正因为如此,我还得加倍努力,加倍节约和加倍地忍耐下去了.
"野百合"所有的人是没有一个比得上我爱钱的程度的,很多人,包括一些老客人都知道我这一特点了,还给我取了一个"吝啬女"的绰号,经常把我的节俭行为拿来取笑不已.
他们看见我就会议论纷纷起来,表示着心里的观感.声音不是很大,但也足以让我听得见了.
"你看她那一身衣服,真像是出土文物了呢!"
"那双鞋子更可笑啦,都快要成鳄鱼牌了."
"幸好,她还知道爱干净,不然和叫花子有什么区别啊!"
...........
另外,还有一种来自客人的骚扰.特别是那个曾经"教训"过我的王总.
"你那么爱钱,跟着我好了."他常常嬉皮笑脸地拦着我说."我包你有的是钱花啦!"
我静静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去,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在"野百合"日久,我已经知道这个所谓的王总是何许人也了.他的真正的名字叫作王富顺,不过是个从广东一个小县城里混到大城市的一家小建筑公司的包工头儿罢了,也并不是什么豪富大款,为人又粗鄙而下流,是十分令人讨厌的,看到他我就会联想到里的那个薛蟠来.但他却是那种喜欢泡在**的放荡男人,并是很舍得大把大把的在那些小姐身上花钱的主儿,因此是极受"野百合"的老板和小姐们的欢迎的,也就能够容忍他的某些嚣张行径了,又哪里敢得罪他呢?
"你走什么嘛?我们好好聊聊啦!"他开始动手动脚了.
我一任他拉扯着,除了用眼睛默默地看着他,我就没有一个更激烈的动作了.我不想因为这个人又失掉这一天的工钱.
这时,和王富顺同来的一个男人拉开了他.
"王总,走啦!"他插在了中间,隔开了我们."谈正事要紧啊!"
他的身材比那个王总魁梧许多,又是刻意的在推拉着,只几下的功夫就把矮胖的王富顺弄开了去.
"你没事吧?"等王富顺出去了,他又回过头来亲切地问我.
接下来,又发生过好几次类似的事情,那个壮实的中年男人仍然替我解了围.有一次,他的这种行为把王富顺都惹恼火了.
"苏强!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富顺直呼那个男人的名字."是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哪里的话?"那个叫作苏强的总是打着哈哈."你老兄是男子汉大丈夫,又何必老是和一个小女人过不去呢?"
"原来,苏总你是在怜香惜玉啊!"王富顺笑得邪气十足.
苏强也笑笑,但并没有什么别的意味,仅仅是笑笑而已.
对于这种明显的维护,我多少是心怀谢意的.对这个人也有了一点好奇,便向阿芸打听了一下他的情况.
"他啊!"阿芸想了想."不是很常来‘野百合’的,只是陪他的客户才来那么几次吧!我们也就不太了解这个人的情况了."
这样说来,这个叫苏强的男人并不是个沉溺于声色的花花人物了.难怪看上去是不同于王富顺那种放荡之徒的,我心中对这个男人不禁生出些敬意来了.在他和我搭话的时候,我亦偶尔点头笑笑,不像是对别的客人那样冷若冰霜的模样.况且这个苏强到这里来的次数也并不是很多,往往是好几个星期才来得了那么一回的.有很多时候,我是差不多已经把这个人给忘怀了,可只要是他一出现在‘野百合’,我又立刻记起他的好处来了,不免要对他另眼相看的.但也是仅此而已,我和这个苏强之间就再也没有其他的接触了.
因为有了这样一个人无形的保护,王富顺的干扰也减少了许多,我在"野百合"的日子也还算得上是顺心的了.
可这样的生活也并没有维持多久,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改变了我这种貌似的平静.
一天晚上,我正在上着班,阿芸神色急迫地找到了我.
"晓荼姐,"她的声音怪怪的."阿根嫂找过你吗?"
"没有啊!"我一惊."怎么了?有事吗?"
"也......也没有什么啦."阿芸支支吾吾地,"既然她没有找你,就没什么了."
这语气,这神情都透着一种古怪.我不禁大大的疑心了起来,一定是阿根嫂有了什么事情吧!我揣测着.
"是不是阿根嫂怎么了?"我追问着."生病了,还是........."
阿芸摇头不答,急着要走的样子.
我更加不安了,一把拉住了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请你告诉我吧!"
"今天,方雪梅打电话给我说......"阿芸欲言又止的."说......说....."
方雪梅是阿芸和阿根嫂的同乡,我过去的工友兼债主之一,但我已经还清楚了欠她的那笔钱呀,我还真想不起自己与她还有什么事情未了结呢?
"说什么啊?"
"她,她说阿根嫂的儿子已经考上了省里的大学."
"那好啊!"我的第一反应是很替阿根嫂高兴."应该开学了吧!"
"好是好,可入学......"
"入学?"我重复了一遍,若有所悟了.
近来我是一心扑在了攒钱上,对于外界的许多事情都有些反应迟钝了.竟然一时间忘了现在读个大学是需要很高昂费用的问题.阿根嫂的儿子马上就要上学的话,就意味着得马上需要钱!而她把钱都借给了我,我这一阵子还去的钱她又都先还给了那些工友们,她这个时候手里是没有什么积蓄的,她儿子的这笔学费自然是交不出来的了.一经明白了这一点,我不由得呆住了.
"阿根嫂是不会来找你的."阿芸又说."她正在厂子里到处借呢."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喃喃地,"怎么就不告诉我一声呢?"
"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筹得出那么一大笔钱来?"
"多少?"
"光是学费就得六千多块啊!"
我一听见这个数目就吓了一跳.六千元钱!对于现在我的收入情况而言无疑就是六万元了!我现在手里仅仅有一点这个月的生活费,就连该付给阿芸的那一半房租还是欠着的,我又的哪里去找得到这样一笔天文数字似的钱啊?
"这可怎么办啊?"我茫然地看着阿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