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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云层遮住了月亮。
海水暗沉,漂浮的货轮就像一只从水底下探出头的巨大海怪。
货船甲板上,枪声零星响起。
位于船舷两侧的探照灯光,仿佛怪物雪白的眼睛,不断交替着在附近海面和甲板上扫射而过。
接到手下报告,西瑞尔简直勃然大怒。他带着人,一路折损了不少手下,才终于把柴立新和许晋江两人逼到了上层甲板的前段。
哪怕再三提醒负责看守的人要小心柴立新,那群猪猡竟然还是搞砸了!
此时此刻,西瑞尔趴伏在轮船驾驶舱上方的平台,一面在心底大骂他临时雇来的那批废物,一面将手里的枪瞄准平台下方的一排货箱。他知道柴立新和许晋江两人,就躲藏在那排货箱后的某处。
西瑞尔等了半天,却没等来任何机会。
柴立新太了解他了,借着货箱的掩护,他和许晋江谁都没有露出破绽,倒是通讯器里又传来他手下的两个人被|干掉的消息。
西瑞尔心里越发怒不可遏。
他用旁人无法听懂的母语低声咒骂一句,干脆一把摘掉夜视镜,冲着下面放声喊话道:“柴,投降吧。你们逃不掉的!我太失望了,你辜负了我对你的一腔信任,现在我可以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只要——”
砰!
呼啸而来的子弹射中平台栏杆,溅出一篷火星,距离西瑞尔脑袋的误差大概只有不到五十公分。
西瑞尔才说到一半,不得不埋头把话憋了回去。
显然柴立新的回答已很明白。
无边夜色中,西瑞尔冰蓝的眼睛一瞬阴沉下来。
他对着通讯器快速下达命令:“魔蝎,你带人从左边包抄,其他人跟着麻子往右边,记住,许家那位少爷一定要留下活口,至于另一个……格杀勿论!”
……
另一边,借地形掩护,和西瑞尔他们玩起捉迷藏的柴立新和许晋江,两人的情况也不能说太好。
在对方猛烈的火力下,他们不得不放弃坐救生筏逃走的计划。
从看守身上拿来的枪已经快用光子弹,也就意味着,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一枪击中了一名爬到货箱顶部的雇佣兵,两人猫着腰,迅速移动变换位置。
雪白的探照灯光从他们头顶扫过,接着一切又归于黑暗。
柴立新的眼睛在黑暗中微泛着光芒,背靠货箱,他喘得很厉害,一旁的许晋江也同样如此。
“许晋江,你还有多少子弹?”柴立新问。
举着枪,卸下弹匣,许晋江苦笑,“刚才是最后一发。”
皱着眉啧了一声,柴立新检查了一下,发现他的枪也仅剩最后一发子弹。
“小新,”许晋江喘了两口气,突然扭头向柴立新开口,“我们分头行动吧,他们要的人是我。等下由我来引开他们,你去救生筏那里,只要我们中有一个脱身,就能把消息传回去,父亲和王叔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轻易放过这些人的。”
许晋江说话时,月亮也从云层中探出了小半个头。
借着微弱光线,柴立新看着许晋江,汗水把他俊美的脸孔打湿了,剧烈的奔跑、躲避和交火,也让许晋江手上包好的伤口重新裂开,有些再度渗出了鲜血。
而现在,许晋江竟准备用自己做饵,来为他争取一线生机。
开什么玩笑。
“许晋江,你他妈住口!”
柴立新瞪他。
旋即又压着嗓子低吼:“要走就一起走,要死也死一块,我不会扔下你一个人逃跑!”
许晋江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出神。
反应过来后,他的表情更奇怪了。嘴角微翘,眼睛眯起,明明开心的不得了,口里却说道:“小新,你听我的话。这是最稳妥的办法,这些人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他们应该还想从我身上挖出……”
“啰嗦!”
柴立新不耐烦。
他长臂一伸,拉过许晋江脖子,就嘴对嘴吻了上去。顺便也把许晋江接下来的废话给堵上了。
下一秒不知道是生是死,但至少这一刻,柴立新能从心所欲,做他想要做的事。
柴立新的出其不意,让许晋江反应又慢了半拍。过了一会儿,他才紧紧回抱住柴立新,两人吻得难分难舍。
“小新,我好像在做梦一样。”分开时,许晋江气息不稳,声音飘忽。
也许幸福来得太快,让他感觉都有些不真实了。在今天之前,他只敢在心底偷偷想一想或梦里才会出现的情形,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柴立新吻了他,还不止一次。
许晋江完全不知该怎么形容这种满足与狂喜。
他的灵魂高飞到了云端,那里光芒环绕,遍地美景。整个世界仿佛就在他怀里,他的眼,他的皮肤,他的手指,他的心脏都颤栗着,甜蜜得快要融化,再没有其他东西可与之相比拟。
柴立新听了,哼笑一声。
他没松开手,反而更用力勾住许晋江雪白的颈项,啃噬他嘴唇,像一头饥饿嗜血的野兽。直到把许晋江咬出了血,柴立新才放开他,问道:“疼吗?”
许晋江点头。
“疼就对了。”柴立新舔掉他唇边流出的血,低喃道,“那证明我是真的。”
许晋江听完他的话,心想:到现在他还没醒来,果然不是在做梦。
他紧紧地抱住柴立新,仿佛拥着一件稀世奇珍。
柴立新很快就察觉到肩窝里热热潮潮的,叹了口气,他拍拍许晋江。
“白痴,你哭什么!”
虽然语气很硬,他的动作却很轻。
一点没碰许晋江后背有伤的地方。
许晋江小时候很爱哭,简直是个超级眼泪包。
只要柴立新一不理他,许晋江就能拽着他衣角跟着哭一路,眼泪跟不要钱一样,最后都是柴立新败下阵来,主动去哄他。
许晋江也很好哄,只要柴立新说两句软和的话,或路边随便折个狗尾巴花编个小兔子小狗,就能让他破涕为笑。
后来长大了,许晋江这爱哭的毛病才算好了。
可眼下,一边肩膀湿乎乎的柴立新却觉得,可能许晋江根本没好过。他只是藏得太深,太深,深得柴立新都忘了,自己的一言一行,哪怕再微小简单,都对许晋江有着不可低估的影响力。
此时,他们拥抱在一起,浑然忘记了正身处险境。
……
脚步声传来。
西瑞尔的人终于发现他们。
身着作战服的雇佣兵们,迅速将两人团团围住,好几支枪口都对准了他们。
这时的柴立新和许晋江已弹尽粮绝,反抗没有意义,他们的表情却很从容,仿佛面对的不是一群凶神恶煞、拿钱办事的匪徒,两人谁都没多分一个眼神给这些人。
直到有人上前,粗鲁地将他们分开。
被反剪双手,推搡着,柴立新和许晋江很快就被带到西瑞尔所在的那个平台上。
见到他们,西瑞尔眯着眼,随后打了个响指。
一边很快有人将平台顶的探照灯转向柴立新和许晋江所在的方位。
灯光太刺眼,让柴立新下意识偏过头,眯了眯眼。而后面,拧着他胳膊的一个雇佣兵刺耳一笑,突然屈膝往柴立新膝后腘窝处用力一踢,剧痛下,柴立新一个趔趄,膝盖撞到坚硬的平台上,发出喀的声响。
“小新!”
许晋江急了。
他不顾有人用枪指着他,就想往柴立新这边冲。
许晋江身边的看守自然不会任他挣脱。其中一个身高足够两米的黑人举起枪托,就朝他猛砸过去,许晋江一边的额头立即皮开肉绽,血流了半张脸。
“艹!你这狗娘养的,别碰他!”
柴立新红着眼睛就想站起来。
这一刻,他视线里只有许晋江血流满面的样子。
而刚才踢倒柴立新的人,这时也有样学样,用步|枪沉重的枪托往柴立新后面狠狠来了那么一下。
柴立新眼前一黑,身体重重往前扑倒,世界也仿佛跟着旋转。早前挨过一下的后脑勺热乎乎的,他仿佛听到血液像泉眼一样在汩汩往外冒的声音。
血腥气弥散开来。
剧烈的耳鸣一阵赛过一阵,柴立新睁着眼,很努力地想保持清醒。
他的身体却快到极限了。即便打了药,胸骨断裂,逃跑过程中大量体力消耗,还有刚才这一下造成的脑震荡,都让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迷糊。
有人却似乎不愿意让他昏过去,重重踢了他一脚。
好死不死,那一踢正巧踢在他断骨处,柴立新痛苦地闷哼一声,连嘴里都有了血腥气。
他好像听到了许晋江的怒吼声。
柴立新从没听过许晋江发出过这样可怕的声音。
这位大少爷,平时人前总装的一副斯文相,哪怕生气,看上去也是波澜不惊,这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暴怒的嚎叫可真不像他。
柴立新想笑,却笑不出来。
太他妈疼了。
柴立新趴在地上艰难呼吸着,下一秒眼前却停了双黑色军靴。有人蹲下来,紧接着,柴立新的下巴被人捏住,用力提了起来。
西瑞尔那混蛋的脸出现柴立新的视线里。
“柴,你看——这就是你非要和我作对的下场。”他说道。
柴立新明明浑身虚弱又狼狈,他的眼神却如同坚不可摧的钢铁。费力扯开嘴角,他对西瑞尔露出了一个蔑视的笑,就像他才是那个站立于巅峰的不败王者。
这笑容让西瑞尔悚然心惊。
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他来不及深想,颈后一凉、一麻,半边身体就迅速开始失去知觉。
转动僵硬的脖子,西瑞尔看向他身后偷袭的人——
“是你?”
瞪大眼,西瑞尔声音中充满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