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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近期争战,国军虽失武汉,然未伤筋骨。李宗仁部退至皖西、豫南、鄂南及鄂西北等域;薛岳部撤至赣西北及湖南等域;顾祝同部傍靠其侧互为援。三部大军数十万众,潜于武汉四周,令倭军难以安枕。又兼薛岳部之飞机以南昌为基地,屡屡袭扰九江及倭舰。倭军总部大怒,于民国二十八年二月间袭取海南,截断华南外援;又蓄谋攻取南昌,代号为“仁号作战”。
薛岳侦知敌意,即部署防御,严阵以待:罗卓英之第19集团军于南昌正北面阻敌;王陵基之第0集团军守武宁;樊崧甫所部警戒横路等域;汤恩伯之第1集团军守卫鄂南、湘北;卢汉部、俞济时部、谢家昌部护卫长沙及邻近地区。蒋中正电告薛岳,严令其:“决即先发制敌,转取攻势,以摧破敌之企图。”军兵调动,杀气腾腾。惊扰赣北百姓,纷纷抛家弃屋,奔走异乡。
三月中,赣地春雨连绵,寒气未减。倭军前锋突袭吴城,为国军宋肯堂部所阻,苦战四日而不得。倭军陆空齐攻,又于阵前释放毒气。国军再难抗击,死伤过半,只得弃阵而走。倭军遂得吴城。倭军大部随后大进。夏楚中、刘多荃两军之众沿修水而守,遭倭炮强势攻打,又发射毒弹。国军技不如人,临阵失措,中毒者甚众,狼狈极甚。倭军兵分二路,趁夜强渡修水。一路为松浦淳六郎部,攻南浔路西侧;一路为伊东政喜部,攻南浔路正面。时冷雨不绝,修水暴涨,两军就于雨夜中厮杀。壕中积水齐腰,安身不得;道路湿滑,国军衣衫皆湿,饥寒交迫,又连日苦战,终于不支而走。倭军连夜架设浮桥,各种战车设备依次而过。松浦淳六郎率战车进至奉新,连夜发炮攻打。潦河大桥守军奔逃入城。国军但见城郊黑夜茫茫,只听得前方俱是战车声,不禁心惊胆寒,不战而逃,各种军械设备未及销毁,俱为倭军所获。伊东政喜部进至涂家埠,国军死守不退,两军鏖战数日,胜负不分。稻叶四郎部从箬溪出击,沿修水而西。国军死战不退。稻叶四郎大怒,令倭机、大炮不间断轰击。国军无还手之力。倭军从箬溪强渡修水得逞,又猛击武宁。两军大战数日,倭军勉强进至新宁、靖安等处。倭军各处皆有所得,源源聚集。时国军无力再打,弃武宁而走,退至修水南岸。倭军趁势追击,所过战克。国军驻足不住,又弃修水南岸而逃。
中央军委知战情紧迫,急调数师军力增援,并袭扰倭军后方。然国军协调甚拙,空耗军力,难以抵挡倭军进击。蒋中正知大势已去,即令各部且战且走。不数日,松浦淳六郎进占安义,又分军攻打高安,以阻国军援军。主力则趁夜渡过赣江,迫近南昌。伊东政喜连陷乐化、蛟桥,从北夹击南昌。罗卓英得知倭军迂回南昌,如梦方醒,即令涂家埠之守军撤守南昌。然此时倭军已进至赣江桥。满城震怖,守军匆匆炸桥。时倭军四面攻击,已入街巷,与守军巷战。守军不敌,撤至进贤。南昌遂为倭军所得。而后又分军进展,扫荡临近县镇。
国军接连败绩,甚伤军心。蒋中正电令薛岳:趁倭军立足未稳,挥军反攻,以期收复南昌。薛岳令孙渡部、安恩溥部袭击奉新;俞济时部、刘多荃部攻击高安。四月下旬,俞济时与刘多荃连夜渡过锦江,突袭大城、生米街。倭军力所不逮,退守奉新、虬岭、万寿宫等处。罗卓英挥军猛攻大城、高安、生米街,倭军人少,抵敌不住,退去。国军此时已然力竭,难以再攻,南浔铁路望而不得。
时第三战区之上官云相部强渡抚河,并力攻打南昌。酣战三日,终获市汊街,迫近南昌。初时倭军未集,国军第79师师长段朗如欲先发制人,突攻倭军前锋。上官云相不许。段朗如悻悻而退。伊东政喜集军反攻,一时间天地皆撼,杀声不绝。两军拼死互攻,逐村逐街争夺。倭军遒劲,占据上风。段朗如率突击队力战连日,死者大半,不胜而退。第16师师长何平见势,怀惧不安,暗地退却一程。段朗如忿然诟骂。上官云相即告段朗如贻误战机之罪。蒋中正知情大怒,即令将段朗如阵前正法,又责令何平突阵厮杀,戴罪立功。上官云相亲临阵前督战。众军不敢懈怠,奋身突阵。国军一度攻占向塘、沙潭埠。立足未稳,因倭军攻势甚猛,国军破败,阵地又得而复失。上官云相不断增军,全面攻打,收效甚微。忽倭军大部攻击陈安宝部,将陈安宝部困于南昌与莲塘间。战况惨烈,陈安宝军长竟于此处殉国。参谋长徐志勋知势甚危,率军冒死突围而去。其余各部知大势已失,相继撤退。国军高层认为再战无益,便令各部歇战。
冈村宁次以为国军赣湘防线已固,敛兵不敢再攻,转而进击鄂北。鄂北主将张自忠严阵以待。原来张自忠自驻鄂北,屡遭倭军袭扰。张自忠率部针锋相对,屡挫敌锋。京山之役,杀得倭军人人胆寒。蒋中正大为赞誉,特致电言:“贵部坚强抗战,屡挫凶锋,使战线稳定,厥功甚伟。特赏洋二万元,代备死伤官兵抚慰等临时补充之用。”又授张自忠宝鼎勋章一枚;加授上将军衔。
民国二十八年五月初旬,倭寇集大军十余万众,渡襄河而东,攻打随县、枣阳。大敌压境,国军将士皆寒。张自忠心急如焚,奋然致书众将,以励军心:
“今日之事,我与弟等只有两条路可走:第一条是敷衍,大家敷衍,一切敷衍,我对弟等敷衍,弟对部下也敷衍;敌人未来我等是敷敷衍衍地布置,敌人既来我等也是敷敷衍衍地抵抗,敷衍一下就走。这样的做法,看起来似乎聪明,其实最笨;似乎容易,其实更难;似乎讨便宜,其实更吃亏。因为今天不打,明天还是要打;在前面不打,退到任何地方还是要打。完是一样的完,牺牲是一样的牺牲,不过徒然给世人嘲笑。所以这条路的结果,一定是身败名裂,不但国家因此败坏于我等之手,就连我等自己的生命,也要为我等所断送,这就等于自杀。所以这条路是死路,沉沦灭亡之路。
“我与弟等同生死、共患难十余年,感情逾于骨肉,义气重于同胞,我是不忍令弟等走这条灭亡的死路。弟等夙识大体,明大义,谅自己也决不肯走这条路。无疑的我等只有走另一条路,就是拼。我等既然奉命守这条线,我等就决心在这条线上拼,与其退到后面还是要拼,我等就不如在这条线上拼得有价值、有意义。我等这一次一定要同敌人在这条线上拼到底,拼完算完,不奉命令,决不后退。我与弟等受国家豢养数十年,无论如何艰难,我等还拼不得吗?幸而我等的拼,能挡住了敌人,则不仅少数的几个人,就连我等全军也必然在中华民国享着无上的光荣,我等官兵也永远保持着光荣的地位;万一不幸而拼完了,我与弟等也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四万万同胞父老,我等没有亏负了他们的豢养,我等亦不愧做一世的军人。所以,这一条路是光明磊落的路,是我等惟一无二应该走的路。我与弟等参加抗战以来,已经受了千辛万苦,现在到了最后的一个时期,为山九仞,何忍亏于一篑,故惟有盼弟等打起精神,咬紧牙根,激励部下,拼这一仗。我等在中国以后算人,抑算鬼,将于这一仗见之。”
倭寇逞其武器之良,军兵之锐,全力攻打国军防线。国军据堑而守,苦苦支撑,死伤甚惨。相持数日,国军力竭,弃狮子山、杨家岗、长寿店、普门冲、黄起庵等处而走。倭军乘机纵深进展,割裂国军而围击。国军各部首尾难以呼应,各自为战,死伤更众。国军三十七师师长吉星文,为敌势所撼,不知所措,弃军而逃匿。倭军一拥而进枣阳。张自忠闻知枣阳已失,坐立不安,遂令总部拔营而进,欲连夜东渡襄河。
时梅雨绵绵,连月不住。道路泥泞不堪,行动艰难。张自忠率军部冒雨行军。翌晨,进至襄河西岸。时天地尙黯,雨水愈大,如瀑布泻落。军兵身居壕中,污水齐腰,苦不堪言。忽见吉星文于棚中躲雨。张自忠喝道:“你部应于河东守御,何故在此?”吉星文颤然,道:“我有事向总司令禀告。”张自忠厉声道:“你既为卢沟桥之抗战英雄,当扬昔日英豪之慨,奋不顾身杀敌。我平生最恨一‘逃’字,你若临阵脱逃,当心我取你首级!”吉星文噤若寒蝉,匆匆渡河东去。其余逃跑将士知情,亦匆忙东返。
张自忠靠前督战,整饬军纪。众军皆抱死战之心,转守为攻;又分军袭扰倭寇后方。国军第三十八师于大家畈伏击倭军辎重联队,灭敌近千,又获敌资甚厚。倭军后援不继,不敢孤军深入,遂回师休整。随枣会战,倭军不胜而回,反挫伤军力数千之众。冈村宁次叹道:“当年在北平之时,财色难动张氏之心;不想今日又为张自忠所迫,张自忠真乃活关公!”自此倭军皆誉张自忠为“活关公”,对其敬仰有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