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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和既然从军,暂属新兵连,驻江门。崇和在部队,静默少言,淡然自守,不与人争,少有识者。师部从各营选精锐,作为军事技能教官。部队连日训练,疲乏至极,新兵悉皆怨叹。或有将官之子,本欲在部队镀金,不想在此劳累,此等人性本骄矜,不将带队老兵放在眼里。一日训练,一新兵倨傲,不服管教,推搡班长,骂道:“你这蒋匪军,为我父亲所俘,在此擅作威福,真不知天高地厚。”众新兵起哄大叫。所近老兵看见,急切上前相劝。数十新兵起而群殴,场面大乱。
崇和在远处看见,急上前探询。旁人道:“数十新兵围殴老兵,场面大乱切勿靠近。”崇和道:“新兵竟敢围殴老兵,岂有此理!”旁人道:“崇和不知缘由,此等老兵原为蒋匪军,在东北吃了败仗,受改编为解放军。”崇和道:“既然都是解放军,又何分彼此!”言讫扒开人群,欲要劝阻。老兵被打翻在地,狼狈极甚。崇和张臂拦阻,大叫:“若出人命,难辞其咎!”众军卒叫道:“这帮蒋匪军,败于我军之手,有何资格教我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若不换教官,我们誓不训练!”一老兵擦拭血迹,愤然不平,道:“老子在缅甸随孙立人痛宰倭寇时,小子们还在尿裤子。今日老子失势,遂为兔崽子所欺。”众新兵闻言,火气越旺,喊道:“蒋匪兵在赞美旧主子,发表反动言论!”又群起殴打。崇和性起,施展拳脚,左挡右击,痛殴新兵。崇和力斗数人,互有损伤。军中督察到场,驱散闹事者。又将崇和与众老兵拘于禁闭室。
一老兵感激道:“老弟同为新兵,行止却与众不同。今日相帮,异日必舍身报答。”崇和道:“今日所行,皆为仁义。诸位舍身异国,奋力杀敌,实乃国之英豪。而今落魄,上天无眼。”众老兵闻言失惊,道:“小哥万勿如此说,免致因言获罪。——未知小哥大名?”崇和道:“王崇和。”众老兵皆自我介绍,分别是:王洪礼、王瑞新、叶家义、谢中勤、孔德利、余振群、李二狗、翟三思、张发财、郭淮仁等辈。崇和道:“诸位皆是兄长,从今往后,诸位若有难处,小弟当倾力而为。”王洪礼等听音晓势,知崇和非一般人,遂有结交之心。
忽新兵连程指导员入室调查。程指导员指崇和而道:“今日事件经过,你且如实相禀。”崇和道:“那帮新兵,自恃出身将门,盛气凌人,不服管教,凌辱老兵。如此这般,教人何以立足?现部队中从国军中解放过来的,何止百万余众,此等人为解放全中国,浴血奋战,亦是国家英雄。且战争之时,众皆冒枪弹,为何和平时期却分一等二等?程指导员您是起义人员,虽与众位弟兄不同,但也在国军中呆过,望程指导员替诸位弟兄做主。”程指导员道:“事件起因,皆因新兵自恃技能了得,故不服诸位教官之教。此等人放言:欲与诸位比武,若诸位赢了,方才心悦诚服。未知诸位可否愿意与众新兵一比高低?”叶家义哑然失笑,道:“我们在缅甸随孙立人斩杀倭贼时,此等屁孩还在尿床。”张发财顾虑道:“只怕我们赢了,日子更难过。”李二狗忿然道:“大不了一死,比起在缅甸的死难弟兄,我们多活了六七年,何惧之有!”王洪礼目视崇和,道:“未知崇和兄弟之意。”崇和道:“我与诸位大哥共同进退!”程指导员见如此,遂令看守解除羁押。
次日,新兵营数百之众集于训练场。新兵营朱营长立于高处,大叫:“今日以比促练,赢者为师,凡愿与老兵比试者,皆可一露身手。”一言未毕,忽一人大喝道:“我李永国第一个不服,昨日发表反动言论者,敢与我一比高低么?”叶家义欲要出列。崇和道:“杀鸡焉用牛刀,小弟且打头阵。”李永国指崇和怒道:“你与此撮兵油子同流合污,前途渺茫,识时务者为俊杰,站错队列,天壤之别。”崇和道:“未知你有何本领,能使我心悦诚服。”李永国撸袖道:“口舌之争无利,且看李某之神技。”崇和道:“你欲比那般?射击、格斗、越野,任由你选。”李永国昨日见识了崇和格斗手段,心中暗怵,道:“你我比试射击。”众皆起哄,高声鼓劲。朱营长见情,道:“你二人使三八式步枪,击中五十米处半身靶”。李永国大笑,道:“朱营长小觑我!”朱营长道:“击中五十米半身靶再说。”一语未了,李永国举枪便射,中十环。众新兵皆惊呼。崇和举枪射击,亦中十环。朱营长令人置百米靶,各人发十一弹,分别是:立姿三发站姿三发,两发点射,三发点射。李永国按规射击,中九十五环。崇和心定神闲,连发连射,竟中一百环。众皆大呼鼓掌。崇和使人将靶置于一百五十米处。众军见了,皆起哄大笑。崇和一枪中九环。满场俱惊。朱营长亲自验证,惊讶道:“崇和是个奇才!”李永国不服,亦射一百五十米靶,竟脱靶。众人皆窃笑。王洪礼、王瑞新、叶家义、谢中勤、孔德利、余振群、李二狗、翟三思、张发财、郭淮仁等人亦射一百五十米靶,中5环、6环、7环不等。众新兵跃跃欲试,成绩最好者,不过中靶而已,跑靶者甚众。朱营长道:“今日见识崇和等绝技,大为震撼,从今往后,诸位不得再生事端,苦练技能,以王洪礼等老兵为师。再有桀慢不训者,绝不姑息!”李永国等众皆丧气不语。
忽一日,朱营长特召崇和及王洪礼等众,道:“今日有老红军参观团到此,由我师参谋长张汉民带队,欲观新兵营之气象。请崇和代表新兵作技能表演,王洪礼等老兵亦当有所准备。”崇和等闻言欢悦,欲在老红军前显露身手。李永国等闻知其情,俱羡慕不已。李永国道:“崇和技艺超群,若为参谋长所识,可谓前途无量,兄弟等叹羡不已。”崇和道:“所谓技艺,一份为天生,九份靠苦练。若你诚心拜王洪礼等人为师,何愁不就百步穿杨之能?此等老兵亦是穷苦人出身,亦是人民解放军,不可满口‘蒋匪军’乱叫。试看军中元老,如朱总司令、彭总、林总等,有几人不是从国军中脱茧而出?”李永国点头不迭,唯唯称是。
忽通讯兵传营部指示:老红军参观团将至,全营军兵速至训练场集合。于是全营军兵列队待命。时朱营长陪同参观团上前。参观团数十之众,与营部官兵对面而立。朱营长道:“热烈欢迎张参谋长,热烈欢迎各位革命老前辈!”众军鼓掌欢迎。朱营长请张汉民作指示。张汉民道:“毛主席教导我们:那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当年我就是不堪剥削阶级的压迫,奋起反抗,参加毛主席领导的革命。现在,美帝国主义又在侵略我们的朝鲜人民,我们岂可坐视不顾!望诸位苦练本领,将来解放台湾,剿灭蒋匪军,打倒美帝国主义。众军苦练多时,未知成绩如何?”朱营长示意崇和出列,道:“现在我们向各位革命前辈作汇报表演。”令人置百米靶。崇和举枪,立姿三发站姿三发,枪枪中10环。众皆鼓掌。枪靶移至150米。众皆惊疑。崇和一枪中9环。顿时,掌声经久不息。
忽一老者上前,拍拍崇和之肩,赞许道:“若非军人世家,难有如此绝艺。”朱营长道:“这是老红军穆先璋同志。小王,向穆老汇报你的情况。”崇和忽地变色,瞋视穆先璋,良久方道:“久闻大名。”穆先璋愕然,道:“小同志何以识得我?”崇和切齿道:“何止识得,恨入骨髓!”朱营长喝道:“小王不得无礼!”穆先璋讪笑道:“或是小同志认错人了。”崇和仰头不语,泪水并流。众人皆纳闷不已。朱营长令人将崇和拉走,又对穆先璋道歉不已,场面甚是尴尬。张汉民目视崇和远去,对朱营长附耳道:“查查此人来历。”朱营长唯唯应诺。
送走参观团,朱营长急查崇和履历,知崇和乃韶关乐昌人士。张汉民闻之暗惊,又使朱营长探询真情。朱营长暗询崇和隐情。崇和急道:“朱营长,我参军入伍亦曾通过政审!”朱营长道:“你是乐昌北乡人,据闻张参谋长也是乐昌人。”崇和道:“有所耳闻。”朱营长道:“你与穆老有何瓜葛?”崇和鄙夷道:“我不认得此人!”朱营长恼道:“你如何又说何止认得?”崇和将头一扭,愤然不语。朱营长无法,只将实情相告。张汉民又嘱朱营长留意崇和之来往信件。忽一日,朱营长禀告:“崇和与军部王秋有副军长有信函来往。”张汉民大惊,密嘱朱营长:“到此为止。”
一日,穆先璋到广州开政协会议。张汉民邀其饮酒。席间,张汉民乘着酒兴,道:“老穆我有一事不明。”穆先璋道:“但言无妨。”张汉民道:“令嫒嫁给谢家昌,可曾生有儿女?”穆先璋道:“育有一儿,未曾见过。”张汉民道:“令嫒因何身故?”穆先璋道:“据闻在乐昌被日本人杀害。”张汉民道:“听言令嫒杀日本人甚多,且恨你入骨。”穆先璋惶愧道:“皆因在下曾失身于贼。”张汉民道:“那天在训练场,名唤王崇和者亦说恨你入骨。据查王崇和为王秋有之侄子,然王秋有在家是独子,家中老母靠令嫒资助过日,凡十余年。令嫒所行,恩信卓绝,世所罕见。那个新兵姓王名崇和,此人必不姓王!”穆先璋失惊道:“我那外孙也叫崇和!”张汉民阴笑道:“可不是么!”穆先璋突地跪地,哀求道:“望汉民弟看在我这张老脸上,勿与我外孙为难。”张汉民作色道:“你把张汉民看成何等人!我虽与谢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但那是上一代之事,冤冤相报何时了。”穆先璋垂泪道:“兄弟大人有大量。”张汉民道:“若无老兄相救,小弟早被谢家昌杀了,放心,这个恩我永生不忘。”穆先璋哽咽道:“我可怜的外孙。”张汉民笑道:“老穆勿伤怀,贵外孙有王军长罩住,有何可怜哪!”穆先璋听了,跪谢再三。
此后日子,穆先璋不时寄些钱物与崇和,只是不敢示以真名。崇和接到钱财,疑惑不已,不敢受用,遂向朱营长汇报。朱营长暗将此情禀知张汉民。张汉民知此乃穆先璋赎罪之举,遂暗使朱营长允许崇和使用这些钱财。崇和心知这些钱物来历不明,不敢自用,遂以资助王洪礼等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