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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来的公子哥儿,瞧瞧,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光看脸还真像个娘儿们。”蒙着黑布的男人轻佻的吹了个口哨,目光里满是惊艳之色。
闻言围在一旁的小喽喽们哄堂大笑,个子稍矮的青年凑到老大身边嬉笑道:“只可惜是个男儿身,不然我们今晚可是艳福不浅咯。”
男人哈哈大笑:“你小子,就知道动歪脑筋!”语毕又扭头对着被困在中间的貌美男子比了比刀子:“喂,你还愣着干吗,真不想要命了?刀剑无眼,一会儿可别怪你爷爷我没提醒过你。”
“要钱是吧?”严子湛面容冷淡,月色下清隽身影卓然而立,整个人自若的仿佛置身自家后院,寻不到半分慌乱之色。解下腰间钱袋,他随手就丢在地上,眼都不抬一下:“拿去。”
劫匪们愣住,在这个暗巷抢了不少人,哪一个不是涕泪纵横战战兢兢的双手奉上钱财,还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状况——被劫的人气焰居然比他们还嚣张。
很快就有人恼羞成怒的上前拽住严子湛的领口:“你这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是不是还要我们谢主隆恩?!”他用刃口冲动的在对方颈上画出血痕,殷红色的液体很快滴滴答答的落下来,平息了不少火气。
周遭的人纷纷附和:“对,就该让这厮吃点苦头。”
始作俑者谄媚似的瞅一眼带头大哥,转回头又挑眉得意道:“怎么样,没吓得尿裤子吧?老子让你再猖獗,让你再……”他惊恐的看着对方的眼睛,语调愈来愈轻,后半句话最后哽在嘴里不了了之。
“放手。”严子湛眸中戾气横生,那般漂亮的眼睛,却带着天生的决绝和桀骜,狠意袭来时便是摄人心魂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小喽喽忙不迭松了手,一溜小跑至大哥身边,结巴道:“老、老大,这臭小子不简单那……”
“没用的东西!”男人抬手就是一巴掌,怒道:“他又不会武,你怕个屁啊!”
小喽喽委屈的瘪了嘴,半晌又觉得羞愧,做他们这行的无非就是要有过人胆量,即便是三脚猫的功夫都该扮成盖世大盗,能骇住对方才是最好,可自己方才居然被人仅仅一个眼神就给吓回来了……沮丧的垮下肩膀,他捂着脸默默汗颜。
男人不耐,大步迈至严子湛跟前,低吼道:“你给我仔细听好了,去给老子把钱袋捡起来,再乖乖磕两个响头,否则老子让你今晚吃不了兜着走!”
“我倒是很想留下来瞧瞧自己的下场。”严子湛倏然凉笑,脸色因着失血变得有些苍白,腥热液体不断从头颈处落入领口中,他甚至都未曾抬手擦拭,只是那张美颜愈见阴沉,连带着嗓音都冷冽了几分:“最后一遍,莫要再惹我,拿了钱,就快滚。”
男人终是被激怒:“好大的口气!”继而咬着牙对众人道:“你们几个可要好生看着,大哥我今儿个就为这不知死活的家伙额外破一次例。”语罢抽出腰间长刀。
“不要啊,老大。”冲上来一人,死死抱着男人的腰,惊慌道:“我们只是贪财,却不曾害命,平日里官差们收了好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真犯下命案,那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余下的喽喽们惊恐万分,生怕大哥丧失理智灭了这一看便知来头不小的富家公子,不由得齐声劝阻:“老大三思,老大三思……”
男人一脚踹开手下:“滚开!”拎着大刀站在原处,胸口仍因为盛怒而不停起伏,怎么办,他也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但是——
视线溜回去,再睨一眼此刻唇畔挂上嘲讽笑意的严子湛。
气怒难消,气怒难消啊!
狠狠出拳将对方揍倒在地,他撇撇唇:“弱不禁风的,还不够老子练拳,兄弟们,一起上!”即便不能杀了这小子,至少也要让他受点皮肉之苦来解解恨。
严子湛冷淡的掸了掸被弄皱的衣摆,站直身道:“你们可要抓紧些,否则一会儿便该轮到我来瞅好戏了。”
“什么意思?”众人一愣。
严子湛不答,夜风灌满宽大外袍,如墨长发半掩去面容,他就那么不发一语的微低着头站在那,却是怎么看都高高在上的画面。
矮个子青年咽了口唾沫,紧张道:“老大,莫不是这小子还有什么后援?”
男人摸了摸下巴,脸色有些难看:“若有后援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赶到,你们这帮兔崽子都长点儿志气,莫要叫他三言两语就乱了阵脚,听到没有?咱们可是名声响当当的京城六霸,岂能瞻前顾后畏畏缩缩!”
“老大,不如我们还是走吧。”站在最外边的小喽喽哭丧着脸走近道:“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男人脸色一变:“后援来了?”
“后援有没有来我不清楚,只是……”他欲言又止。
“说啊!”众人焦急。
小喽喽手一指:“那里有、有鬼!”生怕别人不信,他又急急忙忙补充道:“我一直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从那棵树上传来,而且是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我想起我阿娘曾说过的鬼故事,每逢月夜时候,便有红衣女鬼坐在枝头……”
男人恶狠狠的打断:“去你的!”
“是真的是真的,不信你们听。”小喽喽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表情诚挚又惧怕。
气氛很快就安静下来,死一般的沉寂,惟有风声呜咽,吹得树叶悉悉索索,此地偏僻,并无多少人家居住,眼下再加上白惨惨的月光,倒真有些诡异。
已有胆小的人抱着双臂不断抚平窜起的鸡皮疙瘩,小声道:“老大,今儿个还真有点邪门,叫兄弟们撤了吧。”
男人不依,瞟过某张似笑非笑的脸孔,指挥道:“你,过去看看。”
严子湛冷眼瞅着众人,目色已然生出鄙夷来,鬼?世上若真有鬼又何妨,在他看来,人心比起鬼来可要高深莫测的多了,同人斗,其乐无穷,同鬼呢,全然生不出半分兴趣来,既是冤死之人的魂,那便是败者,败者又有什么资格再来混淆人世。
步履不紧不慢,他在指定的树下停住,正欲抬头之际,却有从天而降的布帏劈头盖脸落下来,不偏不倚罩住了大半个身子。紧接着颈后一阵酥软,他试着抬手,却察觉到身子已然不听使唤,这才意识到被人点住了穴道。
“鬼、鬼啊!”外头一片惨叫,七零八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不消半刻又归于平静。
视线一片黑暗,鼻翼间窜入淡淡的花香味,严子湛眉一皱,忽而意识到这布帏兴许是女子的外衫,但是……又是什么女子这般胆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宽衣解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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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做什么?
兴许就是书上说的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锦夜心满意足的笑,将撩至面前的长发拨至额后,不怪乎那些笨贼吓得落荒而逃,大半夜穿着一身白色中衣又是如此面貌,任谁看了都会被吓个半死。
不慌不忙绕到严子湛身后,她一手拽住盖在他头上的外袍,用力一扬,随即另一手握着锐利簪子抵到他头颈上的伤处,手指恶意的往里按了按,轻笑道:“严大人,虎落平阳的滋味如何?”
半晌,悦耳男音不温不火的丢回来一句话:“虎落平阳又有何妨,怕只怕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耳边还不时传来狗吠惹人烦。”
真有种。
锦夜深吸一口气,笑容已经有些扭曲,这家伙惹人发怒的本事真不是一般的好,她忽而就有些理解刚才那位带头大哥的行为,要知道人在火上心头的时候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不好奇我是谁么?”她一手横过他的肩膀,戒备的放于其头颈处,半挟持的拖着他缓缓往暗巷深处退,途中手指不可避免的触到他的皮肤,很明显便察觉出他的僵硬。锦夜不免有些疑惑,拿簪子碰其伤口时都不见得他有什么反应,怎么这会儿这般矫情起来
严子湛口气难掩嫌恶:“松手,你离我远一些,我同你一起走便是。”
锦夜顿下步子,忽而就意识到了什么,恍然道:“原来大人你不喜欢别人触碰到你,啧啧啧,这么严重的洁癖该如何是好啊。”伴随着话语,她又拉近了二人些许距离,嘴唇甚至就快贴到他的耳垂处。她虽不是传统意义的深闺女子,可也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不过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暂且忍忍吧……
果不其然,冰寒入骨的语调降临:“滚开!”
“我偏不滚。”快意不断滋生,锦夜虽然在他身后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一想到那天塌下来都处变不惊的容颜此刻兴许狰狞万分,便不由得卑鄙的耍起小伎俩来,纤指搭上他腰间的活结,慢条斯理的往外抽。
严子湛厉声喝道:“你做什么!”
锦夜几乎就要笑出声来,实在是太有趣了,她都迫不及待要好好瞧一瞧他发怒的表情。素手缠着腰带,她一圈一圈蒙上他的眼睛,歪着头道:“大人无需紧张,小女子不过是不想让您瞧去了真面目,得防着您日后报复不是么?”
严子湛沉默,片刻又回复冷静状态,沉声道:“你不是同他们一伙的。”
锦夜笑笑,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确定其看不见后才站定在他面前,“我本来就不是劫人财色的江湖宵小,我乃一介女流,见不能提手不能挑,只是报些鸡皮蒜毛的小仇罢了。”
严子湛冷笑:“无需装疯卖傻,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锦夜这次倒是真的愣住,正欲开口之际不远处忽而传来轻微平稳的脚步声,身为练武之人,她自然听得出来人拥有卓绝武艺,侧耳倾听了半晌,又发觉很快多出三四人的脚步。
黑夜里的交谈声即便刻意压低了嗓子,听来也是格外清晰。
“你确定那狗官在这儿?”
“听那伙儿盗匪形容的样貌,八成就是严子湛那厮,不会有错的。”
“哼,他手下的走狗杀了宝杏,我们定要其血债血偿,搜!”
脚步四散而开。
锦夜静静听了半刻,便明白严子湛方才那句话的意思,八成他以为自己也是同此刻出现的这帮人是一伙的,再一想对方口中提到的那个名字,宝杏宝杏……不就是宴会上刺杀他的那个少女么?
她越想就越觉得古怪,看来辟歧早就把宝杏和那个弹琴的男人给杀了,那么……辟歧为何方才不来救被劫匪缠身的严子湛?
难道说——
纷沓的步伐潮水一般涌入,继而嘹亮的威严嗓音响彻巷尾:“严相吩咐,刺客余党窜往此处,若发现可疑者一律带回刑部,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听得动静,严子湛唇畔的笑意愈加明显,那是运筹帷幄的自信,间或夹杂着对他人的些许奚落。
锦夜瞪大眼,果然是个圈套,他居然敢以身做饵!这男人实在诡计多端的可怕……眼下再站出来已是来不及,无论她是不是同宝杏等人一伙的,都会被当成余党大刑伺候。用力捂住身前男人的嘴,她恨只恨当初学艺不精,只学了大穴点法却未学怎样制住哑穴。
心慌的朝后望望,后头是一户人家的院落高墙,不算太离谱的高度,她有信心能跃进去,但……若再加上他的重量便实在有些吃力。情急之下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牙一咬就抽出自己的腰带,缠住院落里的树干,足尖一点,带着他一同翻进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