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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修女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看他们磨蹭了这么久才进来,又是一通责骂。她把他们带上二楼的房间, 警告他们晚上不许再闹事, 不然就把他们赶出去。
她正要走,徐忍冬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问道:“晚上真的会有怪物吗?会吃人?”
老修女发出了咯咯咯咯的沙哑笑声, 如同锯子切割一块发霉的老木头, 听得人耳朵发痒:“不听话的孩子,难道不应该得到惩罚吗?”她用那双死鱼眼一一扫过孩子们, “坏孩子被吃掉,剩下的就都是好孩子了。你们说对不对呀?”
她这话说得大家心里毛毛的。老修女满意地看到几个新人被吓得面如土色, 又发出那种令人不快的咯咯笑声,佝偻着走了。
新人们沉浸在恐惧中, 老玩家们则已经开始思考修女那话的含义。可惜现在线索太少, 实在是推理不出什么。
徐忍冬二人带着妹子来到了隔壁的另一间卧室。这个卧室和刚才的房间一样,摆了好几张上下铺的儿童床。显然,这些房间都已经很久没人用了,空气中散发着霉味,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床单被套也都是冷冰冰硬邦邦的, 幸好此时的天气还不算太冷, 否则在这里睡一晚,八成会生病。
这个修道院是老建筑,电灯当然是没有的。房间里也只有一盏老旧的煤油灯。徐忍冬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玩意儿,不知道怎么摆弄, 连乔倒是对这东西很熟悉,三两下就点上了火,小小的卧室终于明亮起来。
有了照明工具之后,第一件事当然是搜刮房间。这次他们运气很好,居然在床底下找到了一个小书包,还有一些跳绳、沙包之类的小玩具。这些东西都脏兮兮的,蒙着重重的灰尘,连乔却如获至宝,一样样地收进小书包里,还高高兴兴地背到肩膀上。看起来就跟出来春游的小学生似的。
徐忍冬知道他是仓鼠症又犯了,也懒得吐槽他了,只是帮他拍了拍书包上的灰。
搜刮完毕。妹子抱着婴儿,挑了个稍微干净一点的床铺坐下,长叹一口气:“艾玛,真是累死我了。前脚还在剖腹产,后脚就掉进了这么个鬼地方,心累!对了,还没做过自我介绍呢,我叫叶清流。”
等等——前脚还在剖腹产?!
难怪她会对婴儿那么执着……不过刚生完孩子就这么彪悍的吗?掉进鬼怪世界里完全没在怕的,甚至还敢狂喷老玩家。这是萌新该有的样子吗?
徐忍冬和连乔情不自禁地对视了一眼。这妹子果然人如其名,在新人界绝对是一股清流。
两人也各自报上姓名。连乔问:“对了,这婴儿是哪里来的?是谁从电梯里带出来的吗?”
叶清流道:“应该不是。我一出来就看到这个孩子躺在修道院大门口,看着像弃婴,其他人也对他不管不顾的,我就把他抱起来了。”
弃婴这两个字,再度勾起了徐忍冬的回忆。
他自己也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据福利院的院长说,当年他也是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当时他刚出生还不久,身上的脐带都没有剪断,浑身都是血污。那天还下着大雪,他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浑身发紫,差点就没挺过那个冬夜。
不知是怎样狠心的母亲,才会把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遗弃在雪地里。
连乔忽道:“那这个苦逼队友变成婴儿之后,是怎么从电梯里爬出来的?我看那襁褓包得严严实实的,他自己也爬不了吧。难道电梯到点还会踢人?”
徐忍冬回过神来,顺着他的思路想下去:“你怀疑他不是队友,而是npc?”
连乔:“不一定是npc,还有可能是道具。”
徐忍冬:“……”你们游戏主播思路真广。
叶清流一听婴儿只是道具,立马不爽了:“神他妈道具!浪费老娘感情!”
徐忍冬安抚道:“是道具也没什么不好的。如果他真的是队友,那么在缩小之前,他搞不好是个中年大叔。你都把他在怀里抱了这么久了,不是很尴尬吗?”
叶清流:“……你说的很有道理。”说着就把婴儿往床边一扔,一脸嫌弃。
徐忍冬无奈:“你变脸也太快了吧。是婴儿你就捧在手心里,大叔你就扔掉了?大叔没人权的吗?你怎么能……”
叶清流冷冷地打断他:“因为我是个双标婊。”
徐忍冬竟无言以对。
连乔不禁心生敬佩,不愧是大佬欣赏的女人,做事干净利落,甚至还敢怼大佬!牛逼!
叶清流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掏出手机,对着自己来了个自拍。然后对着屏幕陷入沉思。
徐忍冬和连乔再次陷入震惊之中,两个人心里想的都是:清流姐不会还要在这儿定个位发个朋友圈,回去跟朋友炫耀鬼怪世界到此一游吧?
就当两人对叶清流佩服得五体投地之时,叶清流抬起头看了他们一眼,郁闷地说:“大家都只是普通地缩个水,怎么就你们两个开了美颜滤镜?”
连乔:“啊?”
徐忍冬也是莫名其妙。
叶清流把手机对准他们,咔嚓一声,给他们拍了个合影,十分不爽地说:“你们自己来看。”
徐忍冬和连乔凑过去,只见屏幕上一大一小两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子,像一对软萌可爱的小天使。连乔抓抓脑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忍冬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不解道:“没问题啊,我小时候就长这个样子。”
连乔:“呃,我也是。”
叶清流:“……”
徐忍冬看了她一眼,关爱地问:“难道你不是变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吗?你变丑了?”
叶清流只觉心口被刷刷刷插了好多刀,怒道:“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两个美颜盛世了,真是让人生气!不聊了!睡觉!”
说着就拉过被子,往床上一倒,干净利落地睡着了。
叶清流虽然嫌弃那个婴儿,但到底还是尽到了临时母亲的职责,搂着婴儿同床而卧。徐忍冬和连乔则是各睡一张小床。
熄灯之后,徐忍冬在床上翻来覆去,饿得睡不着。没过多久他听到隔壁传来骨碌碌的声音,连乔的肚子也开始叫了。徐忍冬不由好笑。
“还没睡?”他轻轻开口。
他和连乔虽然是睡在两张小床上,但方向是头朝头的。因此只要小声说话,对方就能听到,不会吵醒对面的叶清流。
连乔嗷了一声,苦恼地揉着肚子:“好饿,想吃肉。”
徐忍冬:“咱们下次应该带点食物进来。”如果自备食品,他就能换换口味,不至于发生在第一个世界那样,牛奶面包吃到吐的惨剧。
连乔道:“其实这个我也想到了,我准备了一大包零食呢。但我没想到这个副本这么快就开了,撬棍也没带……完了完了,我好慌。”
徐忍冬安慰道:“你看咱们现在这个体型,就算你带了撬棍,肯定也没什么战斗力。”
连乔:“嗯,你说得有道理。我看这个副本把我们体型缩小,就是为了不让我们和怪物硬刚。其实恐怖游戏里也有这种类型,就是你不能使用任何武器,只能通过解谜探索来逃出生天。遇到怪物你只能跑,不能战斗的。这种游戏的重点就在于解密本身,还有营造一种无能为力的恐怖氛围。毕竟如果能开着无双割草,轻轻松松把怪虐死,那就一点都不恐怖了(注1)。”
徐忍冬:“那这种游戏岂不是很难?”
连乔:“也不是。因为这种游戏一般会设定你是整个游戏里跑得最快的,只要不迷路,或者不撞机关,怪物绝对追不上你。”
徐忍冬沉默片刻:“现在我三岁,你五岁。你看我们跑得快吗?”
连乔如梦初醒:“……卧槽!我好方!”
徐忍冬被他后知后觉的反应逗笑了:“别怕,见机行事。早点睡吧。”
连乔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还是瑟瑟发抖地认了怂:“对不起大佬,我还是怕,睡不着。我总觉得外面好像有人……”
徐忍冬无奈:“你别瞎想了。”
连乔小心翼翼地问:“我能不能过来跟你一起睡……?”
徐忍冬反省了一下,连乔会这么害怕,也是被自己吓出来的,他得承担责任,于是往床铺里面挪挪,说:“行吧。”
连乔如蒙大赦,迅速卷起被子,兴奋地跳到了他床上来。这床不太结实,他这么结结实实地往上一跳,床板立刻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重量,整个塌掉。
徐忍冬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连乔也“嘶”地倒吸一口气。两个人一时都不敢动弹,绷直了身体,生怕稍微一动床就塌了。
那床吱呀吱呀地响了好一会儿,对面传来叶清流迷迷糊糊的声音:“吵什么呀……”
徐忍冬向她道歉:“不好意思,这床不结实。”
叶清流不满地嘟囔:“你们两个,一晚上都不能忍吗?简直禽兽……”
徐忍冬:“……”妹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连乔一脸无辜地望着天花板,表示我也听不懂。
没想到这一阵响声,不光吵醒了叶清流,还吵醒了她身边的婴儿。只听婴儿抽吸几下,很快就哇的大哭起来。
叶清流立马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拉警报了?”待她注意到这响亮刺耳的声音来源于身边的婴儿时,她的表情立马缓和下来,“哎呀,是你啊,吓死我了。”她抱起婴儿,轻声细语地哄了起来。
叶清流虽然是条真汉子,但毕竟刚刚成为母亲,对待婴儿格外的耐心温柔。然而无论她怎么哄,婴儿都还是哭个不停。
徐忍冬和连乔小心翼翼地从那摇摇晃晃的木板床上下来。连乔问:“他怎么啦?”
叶清流:“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当妈,没经验。估计是饿了吧。”
徐忍冬和连乔十分耿直地向叶清流投去期待目光,叶清流立马怒了:“看什么看!你们还指望三岁小萝莉给婴儿喂奶吗?你看我像有奶的样子吗?!”
连乔情不自禁地瞟了瞟她那一马平川的胸口。叶清流察觉到他的目光,更加愤怒,抄起一个枕头砸到他脸上:“赶紧去找奶粉!”
连乔这会儿只有五岁的身形,被这么个大枕头当面砸中,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摔了个一脸懵逼。徐忍冬哭笑不得,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好,我们去找奶粉,你自己小心。”
叶清流赶苍蝇似的把他们赶走了。
两个人提着煤油灯,来到了走廊上。整间孤儿院的照明都是靠蜡烛油灯这种旧时代的东西,光照范围极其有限。此时走廊上黑漆漆的,木质地板被踩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格外渗人。徐忍冬高举着煤油灯,尽量地照亮远处。
连乔不知何时已经抱住他的胳膊,一脸紧张地警惕着周围。这姿势很别扭,毕竟五岁的连乔比三岁的他高了半个头,以至于徐忍冬几乎是被他拎着走的。
忍了一会儿,徐忍冬委婉地说:“要不煤油灯你来提?”
连乔:“哦。”他接过油灯举高高,另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徐忍冬的胳膊。
煤油灯仅能照亮他们身边一小圈地方。黑暗像两只龇着獠牙的巨兽,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他们前后。仿佛只要稍微掉以轻心,那野兽就会扑上来吓他们一跳。
连乔紧张得浑身冒汗,只觉后背凉飕飕的,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贴了上来。他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徐忍冬的手臂,只觉得幼体大佬的手臂软软嫩嫩,比平常捏起来更舒服。他顿时感觉好多了。
徐忍冬:“……”被掐得好痛。
算了算了,连乔也不是第一天这么怂了,就让他掐吧。
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笼罩在微弱的光晕中,徐忍冬从这摇曳的灯影里,竟嗅到了一丝温暖的味道。
“温暖”本该是没有味道的,他知道他闻到的是煤油味,但他就是忍不住地觉得温暖。就像在俄罗斯套娃那个世界里,连乔蹲在壁炉前面,一边生火,一边眉眼弯弯地对他说:我们好像来度假的情侣哦(注2)。那时摇曳在连乔脸上的火光,空气中木柴的松香味,也全都充满了温暖的味道。
令人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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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注1:无双割草:指《真三国无双》系列,开无双相当于放大招。由于武将与普通小兵实力悬殊过大,非地狱难度下就算平砍都能小手一挥尸骨一堆,故名割草。
注2:在这里放个注,就是想强调一下,连乔当时说的是“我们好像在度假”而没有提及“情侣”。情侣这个词是忍冬脑补的,然而大佬并没有意识到。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