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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建涛沉着气,用沸水给茶具消毒,不说话。
时懿作为晚辈,礼节上不容许她跟着他一起沉默。她观察着傅建涛泡茶的动作,还有茶盘上微微落着点灰的茶宠,猜测傅建涛应该不是真正好茶的人,便没有在茶叶和茶具上找话题了。
茶盘边上,摆着一个还没有收拾的木制象棋盘,对着傅建涛座位方向的黑棋车马将了对方,明显是以极大的优势取胜了。
“叔叔刚刚和别人在下象棋吗?”时懿主动搭话。
傅建涛醒着茶,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嗯”。
时懿说:“之前和恬恬下棋的时候,恬恬和我夸过好几次叔叔下棋特别厉害,说她的象棋就是你教她的。”
这话半真半假,但奉承话总归不会有错的。
果然,傅建涛侧目看了她一眼,接了她这个话茬:“你也会下?”
时懿点头:“会一点,不过下得不太好。”
傅建涛倒了一小杯茶出来,推给时懿,起了点兴趣:“来一盘吗?”
倒不是真的手痒,只是想试试时懿。他是粗人,别的什么文雅爱好,他一概不通,也就象棋几十年的爱好了,算是拿得出手。人说牌品、酒品,多少都能见一点人品,宋禹第一次来家里,他们翁婿俩就喝了个稀烂,时懿一个女孩子,他不可能也那样灌她。棋品便也算是一样的道理吧。
时懿自然没有推脱的理由,笑着应了,坐到了傅建涛对面的小凳子上,一边复位棋子,一边自谦:“下得不好,叔叔别笑话我。”
傅建涛瞥她一眼,半信半疑,但还是让了她:“你执红,你先走。”
时懿也没有客气。
两人摆好了阵势,准备开始,傅斯恬脚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了。
傅建涛和时懿听到声响都朝她看了过去,动作同步得把傅斯恬看得一愣。她眨了眨眼,松了口气,弯唇说:“你们要下棋吗?”
时懿点头,煞有其事地应:“你不是一直和我说叔叔棋下得比我好多了,我得抓紧机会和叔叔学几招。”
傅斯恬微微愣。她以前好像隐约是有和时懿提过一嘴象棋是和“爸爸”学的,但她可没说过叔叔象棋下得比时懿好。时懿小时候专门学过象棋的,水平完全是业余里面的佼佼者,叔叔虽然也不差,但和她比,赢面明显也是不大的啊。
她心底好笑,但也不拆穿她,只是狡黠说:“那我正好来偷师。”
她莲步轻移朝着时懿走去,时懿默契地给她挪小凳子,傅建涛却是不乐意了:“小鱼婚纱试好了?”
“嗯。”本来就是合身的。
“那你出去帮你婶婶准备明天要用的祭品吧。她在灶边站了一下午了,我都怕她中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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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斯恬抚裙摆的动作顿住,要坐不坐。
时懿朝她轻轻地点头。
看来叔叔是诚心要把自己支走了。傅斯恬只好回她一个无奈又抱歉的眼神。
“好,那我去帮婶婶了。”她站起身,难得露出了些小女孩的情态,央求:“叔叔,那你手下留情,让一点时懿啦。”
傅建涛覷她一眼,没应好也没应不好,脸上总算是露了点笑。
傅斯恬梨涡漾了漾,安了点心出去了。
傅建涛视线投回棋盘上,随意问:“你和她谁下得好?”
时懿飞了一个相,说:“我好一点点。”
傅建涛看她架势,上了一个马,回:“那也不算差了。”
事实证明,时懿确实不算差。十几个回合下来,傅建涛发现自己一点上风都占不到。
这个年轻人,下起棋来倒很踏实,每一步下得都不慢,但却一点都不急进,稳稳健健,稳扎稳打的。棋风比宋禹不知道要好多少。
这一点来看,傅建涛还是挺喜欢的。
是个耐得住性子、成得了大事的人。
他神经放松了些,吃掉时懿一个马,愿意盘查时懿了:“听恬恬说,你现在也是自己创业?”
时懿在心里笑了一声,面上依旧是温顺恭敬的:“嗯,对,算是互联网方面的。”
“研究生学这个的?”
“不是,我和恬恬一个专业的,研究生继续学的也是这个。只是当时看这个挺有前景的,就和几个朋友一起试了试,没想到就一直做到了现在。”
“那眼光挺好的。”
“没有,也是运气好。而且当时刚好在风口上,换恬恬有我的条件,兴许比我做得更好。”
还挺谦虚的。傅建涛看她更顺眼了些。
他用炮换了时懿一个车,继续问:“家里支持吗?”
时懿不确定他问的那方面,“嗯”了一声,用眼神请示傅建涛。
傅建涛说分明了:“家里知道你和恬恬的事吗?什么态度?”
时懿棋盘上故意卖了个破绽,正色说:“知道的。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是单亲家庭,跟着我妈妈的。我妈妈当时很不愿意接受,断过我的经济来源,所以那段时间,还连累恬恬陪我过过一段苦日子。现在,我妈妈已经想通了,前几天,她还让我有时间的话,带恬恬回家吃饭。”
她不遮不掩,说得坦荡真诚,傅建涛对她的好感再度上升。
但他还是装着无动于衷,只是点了点头,把时懿的破绽看在眼里,排兵布阵,问:“那之后呢,你和恬恬有什么打算?”
时懿不疾不徐地回:“主要是看恬恬的意愿。如果她愿意的话,我想等明年或者后年,我和她工作空一点了,去国外结婚,然后回来国内做一个意定监护,办一场小型婚礼,请家里人、还有亲近的朋友、同事们一起来做个见证。”
显然是早就认真考虑过的样子。算是有担当的。傅建涛满意了。他将军了时懿,说:“年轻人里,算是下得不错了。”
时懿一副才回过神的模样,甘拜下风:“叔叔是真的厉害。”
傅建涛脸色比一开始好看多了,定定地看时懿好几秒,终于松口了,语气郑重地说:“恬恬爸爸虽然不在了,但我把她当自己女儿看的。她认准了你,我们家里人再是不放心也没有办法,只盼着她能开心。我把她交给你了,她性子软,好说话,你以后要是敢欺负她,我们傅家也是有人的。”
时懿端正许诺:“不会的,叔叔,你放心。”顿了一顿,她又莞尔,玩笑道:“叔叔,你看我也知道,我不扛打的。”
傅建涛看她稳重端庄,没料到她会说这样的俏皮话,愣了一下,不由露出了笑,恢复了些往常的温厚慈爱。
“她爸爸没福气啊……”他不经意扫到墙上哥哥的照片,忍不住生出惆怅。
时懿再次把棋盘复位好了,听到他主动提及,心念微动,试探地问:“恬恬的爸爸……叔叔……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傅建涛看向她的眼神立刻带上了审视:“恬恬没有和你提过吗?”
时懿迎着他的目光,真诚地回:“恬恬和我提过的,但她说得很少,我只知道叔叔出狱后不久就因病过世了。恬恬最近经常做梦会梦见他,睡不好。她和我说,她对叔叔……有很多遗憾,我怕她有心结,所以才冒昧这么问叔叔你。”
傅建涛眉头皱了起来,关心:“她睡不好?”
时懿点头。
傅建涛面色凝重。半晌,他说:“她爸爸不是什么好爸爸,这辈子,什么都不是,不是好儿子,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爸爸,做错过很多事,也对不起过很多人。不过,最后,他是改好了的。”
“只是,他在世时,恬恬好像,一直没办法接受他。”
没接受吗?!
时懿错愕。
她后来听江来来提起傅建泽的语气,不像是这个样子的啊。
傅建涛好像看出了她的愕然,眼眸沉了沉,说:“有些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清楚,也不方便我来告诉你,她愿意的话,让她自己和你说。”
他站起身,走向右侧的大厅,从地上摸了一根香和一把打火机,点燃了香,叫时懿:“你过来。”
时懿顺从地过去了。
傅建涛把香递给时懿,对着傅建泽的相示意时懿:“给她爸爸上柱香,算是认了他这个岳丈。”
时懿没有迟疑,奉着香,对着相,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傅建涛帮她把香收了,插到相前的香炉里,转过身对她说:“恬恬对她爸爸有心结这事我知道一点,但我劝不动她。如果可以,你多帮帮她。”
“现在,你跟我进来。”
“她爸爸知道自己没得治以后,在我这留了一封信,让我帮他转交给他未来女婿的。你拿回去看看,有没有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棋艺一般时壹壹
手下留情江来来
横批:坑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