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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世间人井中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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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的精彩之处在于,或近或远的前方总是会蹦跶出惊喜,而人生的悲哀之处在于前方也会出现不堪背负的意外。

    在旗袍女的上半辈子里,没有太多的惊喜也没有太多的意外。

    因为太多在普通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都再正常不过了。

    出身世家,白家老爷子年近五十才诞下她这个小女儿,得天独厚的环境加上自身的聪慧和勤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留学读研读博,在餐厅端过盘子也主持过以十亿为单位的大笔融资。

    拒绝过无数青年俊彦,也爱过一个注定没有结果的男人。

    长相不够惊艳身高不够出挑,可她穿着旗袍站在那里就是漂亮的风景。

    除了跪鬼神,从小到大这还是头一次给人下跪。

    旗袍女没有理会自信过头,或者说是没有见识过社会最凶残一面的外甥,她不一样,几年前她帮一位大佬处理经济事务的时候,亲眼目睹过整整五条人命瞬间气绝。

    一人一颗子弹,杀人比逮一只老鼠要简单得多,而杀人犯主使者们的后果呢?

    只不过是死了的人死不瞑目,杀人凶手不但逍遥法外,主使者也用死者生前的家产在海外购置了几套别墅养金丝雀。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太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她终于意识到赵青山自始至终都没有与她对话的原因了。

    压根就不是什么心理战术,不是故布疑阵,而是把她当成了透明人,毫无作用的透明人。

    有大树在场,她连殊死一搏的勇气都提不起,她确信这伙人手上肯定有过人命,在这种局面下不会给她一丁点偷袭的机会,因为这样的人不会犯被人偷袭成功的低级错误。

    放下一切高傲和自负的旗袍女向赵青山哀求道:“小步对青青做了什么,你双倍施加到我身上好不好?”

    旗袍女的示弱无疑是聪明的,她一直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所以她从不缺爱慕她的男人。

    甚至连吕步也对自己的小姨心存某种不符人伦的幻想,只是她自己从没往这方面想过而已。

    见到自己的小姨对这几个家伙如此低声下气,那感觉比自己被一个妓-女甩了一巴掌还要愤怒。

    他咆哮道:“小姨,你别管我!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的!”

    没有人去理会几个关节脱位的吕步,任由他在地上打滚,而他的言辞也没有任何作用。

    赵青山甚至懒得去看他一眼,朝旗袍女摇摇头道:“人与人之间,做过的事情犯过的错,不是补偿就能够解决的,你应该筹谋的是他死了之后,你们该怎么报复我。你仔细想想,我这个人是不是很讲道理?谁犯了错我就找谁,按照理想方案,他死了你最好是一起死,这样能少掉很多麻烦,所以我跟你讲道理你就别和我扯犊子了行不行?”

    旗袍女气极,穷山恶水出刁民,魔都这个海纳百川的大都市,还真是越来越不缺刁民了。

    她质问道:“你这是讲道理?”

    不可否认这个穿旗袍穿得很有韵味的女人很有修养,即使在这种情况下的表现,也符合她一贯的优雅,在真正的社会交流上,修养好不吐脏字,总好过泼妇骂街的行径。

    这种情况下赵青山如果遇到的是一个泼妇,肯定不会吝啬拳打脚踢一番,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仅仅是语言的交流,虽说内容听起来很让人暴躁和优雅毫无关系。

    生气的旗袍女别有一番味道,赵青山毫不掩饰的盯着她姣好的面孔,潜意识的想要找出点瑕疵。

    同时点点头道:“对,讲道理,不过是讲我的道理,总不能我的拳头大还得跪下来听你讲道理吧。”

    注意到赵青山打量的目光,再加上无赖的口吻,旗袍女咬牙切齿道:“刁民!”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旗袍女转忧为喜,这种转变让赵青山兄妹很不解。

    只听旗袍女说道:“你就是那个让王兵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的家伙?你认识唐乐乐对不对?我和他老婆是闺蜜,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之前他老婆在魔都的时候,我和他老婆没少相互串门。”

    魔都

    白家,能在家族前面加上城市名作为前缀,本身就意味着这个家族的出众,以白玉儿的身份和唐乐乐一家相熟倒也不足为奇。

    赵青山皱眉道:“他老婆叫什么?”

    旗袍女毫不思索道:“李珂。”

    赵青山看了妹妹一眼,发现这丫头完全不为所动,只能耸耸肩道:“很抱歉,我会跟嫂子告罪的。”

    旗袍女面如死灰。

    疯子和傻子的区别是疯子看似疯狂,却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而傻子则是做了傻事却不知道自己要承担什么后果。

    很明显,这个在她面前光明正大做杀人犯的家伙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这才是她担心的原因。

    出了名胆大包天的吕步,终于不再抱有一丁点侥幸心理了。

    恐惧在他的心里纵横驰骋,令他没有丝毫抵抗之力。

    他从不畏惧商场上的失败,因为不管他遇到什么样的难题,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因为他的身后有两个家族,生来就具备着普通人所没有的得天独厚的条件。

    可是命,只有一条,玩完了就再也没有了。

    他止不住的发抖,悔从心生。

    调戏一个小美女而已,就莫名其妙的把自己的命给丢了?

    他还有大好前途还有一天就能换几个女朋友的殷实资本,怎么可能甘心呢!

    思维好像比在场所有人都要慢上一拍的赵青青,扯了扯哥哥的衣袖,小声说道:“哥,你不需要这么惯着我,我不生气了,就捅他一刀好不好?”

    就?

    旗袍女有种荒谬的感觉,她在赵青青这个年龄的时候,只会向女儿都能够打酱油的哥哥撒娇着换一架钢琴、买橱窗里的精致裙子,要哥哥派人揍个人,都得再三重申别把人打出血来。

    这个女孩竟然先是看似通情达理,其实很倔强的要自己动手杀人。

    现在又出于某些顾及而大发善心“仅仅”是捅她外甥一刀,这个世界究竟是怎么了?

    赵青山点点头,妹妹能够退步当然是好事。

    聪明人更容易一根筋,别人怎么说都是说不通的,妹妹能够自我疏导就等于有了大事化小的基石,事情变得简单多了。

    赵青山蹲下来拍了拍打冷颤的吕步,面无表情道:“捅你一刀一笔勾销,你要是觉得这口气不能忍随时找我来报仇,记住了,是找我。当然,这一刀得你自己来捅,十公分的匕首只要露在外头一公分我就帮你补一刀,机会多多,你可以多玩几次。”

    听着像是在玩投币夹娃娃的游戏。

    下楼了的许寒冬不知道楼上的进程已经发生了改变,他在各个楼层安排好保安,防止等下带吕步下楼时出什么岔子。

    因为等下赵青山大树以及他自己都不会出面了,如果中途吕步被人抢走那就前功尽弃了。

    正门肯定不能走,现在楼底下聚集了不下百来号人,声势浩大义愤填膺。

    听手下的人说有人已经亮出了喷子,扬言要把整个场子都给掀了。

    许寒冬听完之后冷笑不已,职业混子和乌合之众的区别,就是职业混子都是真刀真枪的干,乌合之众除了演戏别的都不擅长。

    他这帮从湘南带过来的兄弟,谁的手上没沾过几斤血?

    若不是自己有事情需要处理,他真想用脑门顶着别人手上的枪,然后赌对方不敢开枪!

    王兵不想深陷这起突发事件中,所以压根就没有去六楼看一下事件的发展状态。

    但他再三思索后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彻底的置身事外,于是他就在声势浩大的人群中斡旋,拖延时间等待事件的处理结果,指不定下一分钟赵疯子就和吕步勾肩搭背一起走出来呢?

    真要响起了枪声,娱乐会所方面和这群地头蛇大干一场,这娱乐会所可就没法开下去了。

    所以他肯定不能让这群人冲进去,为此他没少遭受一大帮朋友的白眼。

    终于,吕步出现了,王兵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他自然无法想象楼上发生了什么。

    可是马上他就心碎了,他和吕步确实不对付,可吕步在他的场子被人捅了

    ?

    这笔账找谁算?

    接下来他又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那位白家的姑奶奶说了什么?

    要这帮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而吕步兄新添的刀口,只是认错而自己捅自己?

    旗袍女吩咐吕步的几个朋友立即把吕步送去医院,自己则留下来处理这批聚集而来的帮手,朋友来帮衬她,她当然也要做出必要的交涉。

    她也是有苦难言啊,因为那个疯子说了,今天只要有一个人再动手,这笔账就没法一笔勾销,属于报复范畴。

    去他大爷的,怎么说得好像这笔账算来算去他还吃亏了?

    一大帮朋友兄弟挨了打,几乎通通进了医院,吕布更是被捅了一刀。

    然后呢?

    事情就这么了结了?

    当然有人不愿意,吃了这么大的亏还闷声而走,可不是他们的作风。

    直到一个放声咆哮要为兄弟两肋插刀的家伙挨了旗袍女一巴掌,人群才逐渐安静下来。

    旗袍女确实不是大树的一合之将,但是对付他们这伙人七八个还真不在话下,由此可见大树的武力值有多彪悍了。

    再者,真有心给兄弟报仇雪恨的家伙能有几个?

    凑凑热闹振臂高呼几句可以,冲锋陷阵还是算了吧,这大晚上的医院可不好找床位。

    办公室内只剩下赵青山和许寒冬,两个人抽着烟。

    赵青山面带凝峻。

    许寒冬则笑容诡异。

    他从不否认自己是个疯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没死是因为他做事还算有分寸再加上运气也不错。

    可他就是觉得青山哥的手段比他高明,脑子比他的好用。

    因为妹妹受了点小委屈青山哥就敢杀人,这事倒不奇怪,十三岁的青山哥就敢杀人了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人是没杀,可看着吕步自己动手使劲往腹部那么一扎,生怕匕首露出哪怕一丁点,许寒冬就有着说不出的痛快,论观赏性这可比兵不血刃好看多了。

    赵青山瞄了一眼楼下,人群已经渐渐散去,他好奇的向许寒冬问道:“如果你是吕步,刚才会怎么做?”

    许寒冬眯眼道:“第一刀做做样子,第二刀让对方捅,第三刀捅到头用以自救。”

    赵青山笑道:“所以你也觉得,我捅和他自己捅不是一回事对吗?”

    许寒冬耸耸肩,阴柔到让人觉得刻薄的脸上止不住的莫名兴奋神采,说道:“当然,自己捅的不管出于什么缘由,都是认怂,事后找人报仇都会不好意思,说是三刀其实也才两刀,死不了,不过如果是青山哥你,我保准也和他一样老老实实的捅自己一刀。”

    赵青山笑问道:“为什么?”

    面对赵青山的明知故问,许寒冬没有打马虎眼的意思,做了个嗝屁的表情,道:“你不会让一个明显把报仇当作信念的疯子活着离开这里,所以说那个家伙如果不是真的放弃了复仇,就是选择了从长计议,不管怎么说,他都很聪明。”

    赵青山摇摇头道:“他确实很聪明对自己也够狠,一刀扎下丝毫不剩,所以我会放他离开,然后让他‘意外身亡’。不过现在是最好的局面,一个潜在的仇家换取娱乐会所的雄浑声势,换做一个月以前我会觉得亏,但现在,我认为赚了。”

    许寒冬深以为然道:“难怪我哥说他和我加起来,才是你的一只臂膀,没有你的指挥就什么都不是,猜不透你的做法也猜不到你的目的,连我都认为左右都是很糟糕的局面了,经你这么一运作就变成了一次成功的营销。”

    有一句话许寒冬没有问出口,也许连赵青山也不知道答案。

    赵青青对待吕步态度上的转变,是真的突然变卦,还是早就写好了剧本然后和哥哥默契演绎着?

    真真假假猜不透谜底才会让人觉得可怕啊。

    思及至此,许寒冬突然打了个寒颤,既然赵青青有可能是在演戏,那么赵青山呢?

    他就真的有过把吕布截命于此的想法?

    好一对兄妹啊。

    世间智慧何其大,谁又不是井中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