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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代号是“飞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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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阑珊,来夏公馆参加派对的人渐渐告辞离开。

    水榭长廊下挂着一排宫灯发着柔和的光泽,让这寒夜也不那么冷。轻柔的乐音依依袅袅飘荡着,空气中荡漾着微醺的暖意。

    书房内,壁橱上的西洋座钟钟摆左右摇摆,发出“嘀嗒”的声响。远乔与轻妤面对面坐着,你望着我我望着你。

    一个,是有话说不出;

    一个,不知该说些啥。

    西洋座钟“铛铛铛”响了起来,楚远乔瞅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整了。

    楚远乔欠欠身,站了起来。“轻轻,谢谢款待,我该走了!”

    轻妤清澈如水的眸子发光,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她一点都不舍得他,但,又不得不放他走。

    “远乔哥,我叫司机送你!你要常来看我;……不然,我会去找你!”

    “轻轻,……你,别;……”

    远乔望她一眼,欲言又止。

    “远乔,就要走了吗?”夏初实抽着雪茄,从大厅走进书房。他目光炯炯,上下打量着他。

    “伯伯有几句话问你。这会,有时间吗?”

    “伯父,您请讲!”

    楚远乔点头,毕恭毕敬地听着。

    “远乔,先坐下!”

    夏初实笑眯眯地,“方才客人多,想问你些事,却总被人打扰。贤侄,我想问,你回上海待多久?还打算走吗?”

    “多谢夏伯伯垂询。你既问起,我就说哈。”

    楚远乔不慌不忙,目光平视前方。“父母年事已高,我该尽些孝道。国土疮痍,战火连连,哪有上海安全?侄儿留学归来,也该学以致用,先寻个工作安定下来,将父母亲接回安享晚年。”

    “远乔贤侄是真孝顺。在西方世界几年,没改国人优良品德。”

    夏初实吸一口雪茄,欣慰地点头,“当年,我和你父同在北平求学,是故交也是知己。一晃三十几年,岁月蹉跎,唯觉当年情谊真。若在上海安定,你父母双亲定可开怀。我这老头子与你父,能常常见面、能叙叙旧,聊解心曲,那是极好的。”

    “夏伯伯,您说得是。”楚远乔微笑着,连连点头。

    “贤侄颇为务实,这点真不错!可不能学时下年轻人那般浮夸。”

    夏初实点头,又问:“你回来有一阵子了,找到合意的工作了?”

    “申报、沪上有几家公司都去找了;……颇不理想。”

    楚远乔略顿一顿,蹙眉道:“在西方几年,不知找工作如此艰难;局势紧张,僧多粥少,远乔也很无奈。”

    “这,不是你一人的问题。”

    夏初实点头,“沪上青年才俊颇多,但,留洋归来的不多;……不急在一时。”

    “爸爸,远乔哥很有能力。”夏轻妤走过去,挨着父亲身侧坐,抬头娇笑:“爸,您不如聘请乔哥葛来夏氏……”

    “哎,夏氏企业庙太小,远乔侄儿来我们这小庙,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夏初实拍拍女儿的手,笑道:“楚贤侄有别人没有的优势,为何不为呢?”

    “优势?……什么优势?”

    夏轻妤不懂,望一眼父亲,撒娇道:“爸爸,别卖关子;……”

    楚远乔同样发懵,“夏伯伯,侄儿不太明白。愿闻其详。”

    夏初实眸光一闪,笑道:“警察局急需一名英文翻译,工资待遇都很优厚。贤侄,有没有兴趣去?”

    “夏伯伯,您方才说道的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夏初实淡然一笑,慢悠悠吐出一圈圈烟圈。“警察局对外发出要招职位,又岂能有假?”

    “是吗?”

    楚远乔不由喜出望外。他黑眸中有什么飞快地一闪,快得人几乎看不见。那一抹亮光倏然不见,很快又黯淡下来。

    他低眸,慢慢说:“翻译,还是政府公职,悠闲又有前途。这么好的职位,想得到的人一定不少,不得蜂拥而上?为这职位求请的,恐怕都要挤破脑壳吧。我父亲早已退闲,没人能说得上话,……”

    夏初实一动不动盯着他。

    楚远乔脸上的惊喜,眸子里瞬间的亮点,以及方才他的落寞。夏初实一点不落全看在眼中。

    “贤侄,没那么玄乎。你无需考虑那许多!”

    夏初实不动声色,慢慢吸了着雪茄,朝空中吐着圈圈,说道:“我问你,你对那翻译职位有没有兴趣?”

    “若能进去也是政府部门,自然是极好!那,可是正经的工作了!”

    楚远乔抬眸,热切地望着夏初实。

    他一拍脑门,灵光一闪,问道:“夏伯伯,您是不是有什么门路?若能替侄儿玉成此事,定然重谢!当然,您办事出多少力需要多少,可以直言。楚家虽落魄,这些还能负担。”

    “远乔与我说这,不是太见外?”夏初实微眯双眼,笑道:“你既有此心,伯伯帮你一把!不过,我事先声明,成不成不好说。你放心,伯伯定会倾全力帮你!”

    “夏伯伯,您,……”

    楚远乔激动得站起,朝夏初实深深一鞠躬:“多谢夏伯伯玉成!”

    “远乔贤侄,不必如此!”夏初实上前托住他,语重心长地说道:“贤侄,我呢,欠你一份情;自然当还你!你不用谢我。你若硬要谢,就谢谢轻轻吧!”

    “伯父,……”

    楚远乔一愣,不明白他的话。

    “贤侄啊,”夏初实瞥一眼自己的女儿,轻拍楚远乔的肩,笑道:“你看轻轻,……伯伯只此一女,她的愿望,即是我的心愿。哈哈哈,好好想吧!”

    夏初实一语双关。楚远乔顿觉千金重担般,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爸爸,您要帮就帮,……干嘛还附带条件?”

    夏轻妤一脸不高兴。

    “哈哈哈,……爸爸说错了?”夏初实哄着女儿。“丫头,你的心不向着老爸了!”

    “爸!有完没完?”

    “好,好,……你们聊,……爸爸不说了。”

    被女儿制得死死的,夏初实一点脾气都没有。

    ……

    楚远乔又坐了一会。与夏轻妤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他便匆匆告辞离开。

    楚远乔走出夏公馆,迎面而来的寒风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抖了抖西服,并没上路边的黄包车,径直沿着江边的小路往前走。

    他穿过两条街道,来到十字路口。站下来左右望望,确定后面没人跟踪,四下也没有可疑的人,他便加快了步伐前行。

    前面是一条林荫大道,覆盖着枝叶繁茂的梧桐树,路尽头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楚远乔往前紧赶了几步。

    前面的汽车突然发动起来。汽车后窗自动降下来,露出一张年轻女人的脸。车内坐的女子,不是别人,是顾语霓。

    顾语霓朝他点点头,楚远乔快速上了车。

    汽车慢慢地前行。

    “夏初实是不是已经许诺,替你谋划保安司令部的翻译职务?”顾语霓悄声问。

    “嗯,夏伯伯,他是这样说的。”楚远乔点头,惊愕地望着她。“可是,这是他方才与我谈的事。你这么快就知道?”

    “这,老A同志布下的局!”

    顾语霓笑道:“老A同志是我的上级。他很了解夏初实。夏初实能主动出面办这事,是最好不过了。我们的同志不用出面,你能迅速潜伏下来。不会暴露任何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顾语霓同志,我……我有事情要报告!”楚远乔眼眸闪烁,急急说道:“这事,能不能通过别的渠道?……我,不想欠夏家这个人情!”

    “为何?……因为夏家四小姐?”

    “这……,”楚远乔点点头。“我怕这件事后,没法与夏家撇清关系。”

    “为啥要与夏家撇清关系?”顾语霓微笑道:“夏四小姐喜欢你、爱慕你。你怕受不了她的攻势,会陷入她布下的感情陷阱?”

    “……你,你既知道?”

    楚远乔瞪大眼睛望着,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别这么瞪着我!老A同志说,夏初实不是十恶不赦的人。他早期是抗日积极分子,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要想长期潜伏,若是没有婚姻没有伴侣,不理想也不可能。你有权利为自己选择一位革命伴侣。夏轻妤小姐爱憎分明心地纯洁,可争取为我们间的一份子,也为革命增加力量。”

    “革命伴侣?……轻轻,她不行!”楚远乔激动地望着她。“语霓同志,请向老A同志汇报,我心里有一位姑娘。她……她是;……”

    “现在说已太晚了!你周围若出现不相干的陌生人,会极其危险!”

    顾语霓没看他,冷静地说道:“老A同志的原话。夏初实为你求请,我们的同志也会相帮。老A同志给你的任务,就是潜伏,直到你安全为止!你代号是飞鱼,目前一步一步进入你的状态。这一段时间,上级不会给你安排任何任务。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论什么地方什么情况下,我们是陌生人,从来不认识!”

    “别左顾右看,一直往前走。”顾语霓的声音低沉,也很平静。“你别无选择,像一位真正的战士,准备好上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