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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您要监视那女子,我与您再开个上等的包房,不到明日,怕她是不会出门的。”
这句话宛如一股子寒气瞬间冲到了火曜的脊背,整个人都僵了僵。
掌柜在金石斋多年,自练就一双看人识情的火眼金睛,如今见他这般模样,不禁心中生出点怀疑来,但也知道这不是他应该过问的事儿,便抬手朝着几名小二摆了摆手:“好了,你们且下去罢。”
几名小二点点头,转身下去了。
“星君,您看,我们要作何安排?”掌柜小心地看着火曜问。
火曜脸色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身上一股子寒气却不散:“就按照你说的,安排一处方便监视的房间就是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必是上房,只要房间合适监控即可”
“是,我这就去安排,星君稍候。”掌柜抱拳而去。
不多时,就有小二领着火曜到了一间精致的临水房间。
“贵客喜欢喝什么酒,还想要吃点什么,自管与小的说,掌柜说了必不能怠慢于您。”那小二领着人把一些果子小菜布置好后,恭敬地道。
火曜看了眼那房间上面的牌匾——清心斋。
这可真是个好名字。
清心,他是需要清心下火。
他忽然扯了扯唇角,淡淡地道:“你去打点冰心酿来吧。”
那小二一愣,冰心酿是掌柜自己跟西洋客商酿的酒,里头要放薄荷叶,很多人喝不惯那又辣又凉的味道,掌柜的私酿也几乎从不拿出来分享,这位竟然连冰心酿都知道?
但能在金石斋干活的,哪能没有眼见力,小二恭敬地道:“是,您稍后,我这就去与掌柜说。”
不多时,那小二就送了两壶冰心酿过来。
火曜推开窗,便可以看见对面的那一间独立于湖中的水榭。
水榭窗边垂着帘,不太能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但是隐约能听到里面的笑声与乐声。
那是熟悉的女子悦耳之声,让火曜忍不住微微眯了眼。
他面无表情地坐了下来的,也不喝酒,只定定地看着那一扇窗。
风儿微凉,拨动起那窗边的帘。
偶尔能看见水榭里的小厮伺候坐在窗边的白衣人用酒,天光落在白衣青年的眉宇间,飞眉乌瞳,鼻如悬胆,肤光如玉,鬓若刀裁,虽然笑得不羁却毫无放浪感。
倒是真别有一番风流气度,担当得起眉目如画四个字。
想来便是苍云派的少主了。
好一会,火曜慢慢地坐下来,眼底寒光微闪,有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嫉恨的光。
随后,他的目光停在了那帘子后的女子身上。
那苍云派的少主对她极为殷勤,不时给她夹菜送酒。
火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推杯换盏,司竹声不绝于耳,他却忽没了喝酒的兴致,只面无表情地垂下眼,抬手夹了菜,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吃。
天色渐从白到暗,日光从明媚到昏暗,再到华灯上,最后夜沉星光黯,丝竹齐喑。
金石斋里盛宴场场也到了曲终人散。
火曜都维持着一个姿势坐着,菜肴上了一个又一个,他维持着一个速度,慢条斯理地不断地吃。
小二都忍不住嘀咕:“这人也忒能吃了,而且怪得很,菜都凉了,也在那吃,倒是酒一点没动,咱们还要送菜进去么?”
金石斋的掌柜一边打算盘,一边头都没有抬:“继续,不该说的废话别说。”
小二闻言,只好低头道:“是!”
直到对面里水榭里的灯光晃动了几下,随后风儿一吹,烛火也暗了,一片漆黑。
火曜才顿了手,随后收了筷子“嗒”地一声搁在桌面上。
他慢慢地收了手,静静地坐在桌子边,看着面前瓷碟,苍白的月光落在沾染着油污剩菜的瓷碟上,满桌子,除了狼藉,仿佛再也不剩下什么了。
他面无表情地维持一个姿势静静坐着,夜里雾气迷离,似一梦……到天明。
……
一夜渐渐过,天色再次明媚了起来。
鸟儿鸣叫之后,便是人声渐起。
不知多久之后,水榭里又有人影晃动,窗边帘子掀了起来,隐约能见到一对璧人坐在窗边用早膳。
火曜终于动了动,他抬手取了酒壶,倒了一杯冰心酿,就着唇边一点点地喝了下去。
烈酒入喉间,先是火辣刺激,让他几乎忍不住低低地咳了起来。
但是片刻之后,顺着酒液在食管里蔓延,一股子薄荷带来的寒凉又一路爬进身体里。
火曜闭了闭眼,强行压抑下那种寒意。
冷与热,当真……冰火两重天,一如这些年月里的所有。
他低低地、无声地笑了起来,转身离开。
……
水榭里,白衣青年看着面前的女子,似笑非笑地道:“人走了,真的不去追?”
霍三娘抬起碧眸,掀开帘子,看了眼不远处已经人去楼空的清心斋,艳丽的红唇边弯起一抹无所谓的笑:“为什么要去追,慕卿,你闲得慌?”
慕卿在瓷杯子里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轻笑:“你莫要嘴硬,从昨日到今日都心不在焉,你我认识十年有余,我何曾见过天山魔女这般魂不守舍的样子。”
霍三娘伸手去接杯子,哼了一声:“谁说的,当年我一见你,不就魂不守舍么,你忘了不曾?倒是你,十几岁的小子,竟能定力十足,不受我魔功影响,也是个人才……。”
只是不想,她才接了杯子,却被慕卿连手带杯子一把捉在了手心。
“嗯?”霍三娘挑眉看他。
慕卿眯起眸子细细地打量了她精致如瓷娃娃一般的面孔,才轻笑道:“谁说我定力十足?”
霍三娘扯了一回,却发现他抓得极紧,索性她也不着急扯手腕子,只用另外一只手托着下巴,做出兴味盎然的样子:“哦,难不成是我记错,可这世上能拒绝我霍三娘的男人可没有几个,你是最小的那个,我可记得清清楚楚,你还和我打架不是?”
“呵。”慕卿轻笑了起来,眉眼里带着难言的味道,他低头在她手背上轻吻了一下:“那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纯情少年,不识情滋味,便见了这世间最灵动妖娆不可捉摸的妖精魔女,动了心,便不舍得轻易地碰她一下。”
霍三娘看着他眉眼里的调侃,便翻个白眼冷哼一声,指尖在他手腕内侧一点,硬生生地把手抽了回来:“得了,纯情少年通房都有三个了,年年都拿这事儿来取笑我魅力和魔功对你不起作用,有意思?”
说罢,她起身,便没好气地踢开门转身离开:“下次,有好酒再叫我。”
慕卿懒洋洋地拢手入袖靠在门边看着霍三娘的背影:“就怕有人失恋了,便把这破事儿都算我头上,有酒都叫不出来了。”
霍三娘懒得理他,摆摆手就要走。
慕卿却幸灾乐祸地道:“喂,我说,那人不合适你,一派伪君子的样儿,跟他好了,只怕没好事儿!”
霍三娘恼了,转脸冷瞪着他:“你有完没完,难不成你这名门正派的伪君子适合我,只怕你那些长辈能把你剥皮去骨炖了喂狗!”
慕卿大笑了起来,前仰后合:“哈哈哈……。”
“中原男人都有病!”霍三娘耸耸肩,转身就走。
慕卿在她身后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对对,有病,要不我不呆中原了,抛家弃业跟你去西域吃软饭呗?”
“啧,这种低端的甜言蜜语大话精,也就是中原女人能被骗得一愣一愣的。”霍三娘忍不住嘀咕。
“客官,您好走。”小二目送霍三娘出去,恭敬地鞠躬。
霍三娘出了金石斋,看着天边的浮云,慢慢地闭了闭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径自向琴家秀坊而去。
这一头金石斋里,白衣青年脸上的笑也慢慢地淡了,轻叹了一声:“这人哪,果然不能总说大话,如今,句句真话也没有人信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下:“懦弱的人,到底一无所获。”
……
一个月后
琴家绣坊
“懦弱的人,终会一无所获。”云家秀坊里,楚瑜叹了一口气:“我怕小川和娇娇都长大成亲了,火曜和三娘,水曜和二娘这两对还在那磨叽,这人久了不成对,迟早要散。”
不够勇敢的人,迈不过自己的心魔,多少缘分都耐不住磨。
“你管得倒是宽。”琴笙手上一根根银针闪闪,神色温淡。
楚瑜瞥了眼他手下的绣架:“又给小川绣衣服?那丫头最不喜欢这种带刺绣的东西了,你也不是不知道。”
人家家里是当娘的绣衣服,她家是……当爹的操心。
琴笙微微一笑,俊美如仙的面孔上依然一片温柔:“她要进宫封郡主了,我琴笙的女儿自然是最耀眼的。”
楚瑜叹气,这重女轻男的爹也没有谁了,娇娇除了肚兜儿得了他爹一件亲绣,如今啥都没得。
“小夫人,您有时间么,属下有事禀报?”门外忽然传来金大姑姑的声音。
楚瑜闻言,立刻道:“金大姑姑,有事儿,快进来说罢。”
金大姑姑便进了门,神色很是有些古怪:“参见主上、小夫人。”
楚瑜有些好奇:“怎么,是天工绣坊出了什么事儿?”
“不是。”金大姑姑犹豫了片刻,忽然道:“是,火曜星君,是事关他……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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