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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吕后宾天的消息公布朝野之后,一切丧葬用度皆遵循吕后生前所说,一切从简。当众人将她的灵柩与高祖皇帝合葬于长陵之后,不论是吕氏子弟还是刘氏子孙,亦或是庙堂朝臣,在外藩王都不约而同的认为,时机终于到来了。
而少年天子刘弘,此时仍不知道事情比他所预料的要糟糕的多,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吕后一死,他便可以结束自己五年的傀儡生涯,而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可他不知道,一切都和张嫣所说的一样,吕禄吕产吕嬃等人要比吕后狠毒的多,吕后的死,不是外戚乱政的结束,而是外戚乱政的开始。
大丧期间,皇城呈现了少有的平静,可稍有阅历的大臣们心中都很清楚,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更大的风雨即将到来。
大丧过后的第一天未央宫朝会,刘弘穿的比以往要正式的多,神情也比以往要振奋,他腰挎一柄长剑,头戴天子特有的十二珠玉旒的冠冕,迈着步子一阶一阶踩着台阶向前殿走去,今日不会再有吕雉坐在自己的身旁临朝称制了。
迈步踏入前殿,两侧早已列位已毕的朝臣们忙一起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一声接一声的呼喊,一声比一声更强,刘弘在这声声万岁之中迈步坐在了上方的龙案前,他向右侧轻轻的瞥了一眼,吕后的那个位置已经被撤掉了,他的嘴角不由扬起了一丝微笑。一切都和自己所料的一样,他今日要痛斥外戚祸国殃民的种种罪行,而后将他们系数下狱,自己则会成为名垂史册的千古一帝。
一边这样想着,刘弘向下面的群臣们一瞥,只见右丞相陈平又和往日一样,坐在座位上捂着心口不断的喘着粗气。看到这副情景,刘弘不由脸色一沉,前几日吕后寿诞的时候,你又是贺寿又是献礼,明明就不像身患重病之人,今日朝会,你又摆出一副重病在身的形态,分明是在装病。心下这样想着,刘弘又向后面看去,只见上将军吕产和卫尉吕禄都没有到,他心下一疑,开口问道:“吕产吕禄二人为何没到?”
卫士令刘章忙走出班部丛拱手说道:“启禀陛下,北军营中临时有事,卫尉大人前去料理军务了,不能按时赶回,他让陛下先进行朝会,就不必等他了。”
“砰”的一声刘弘重重的一捶面前的桌案:“放肆!朕是汉国的天子,什么时候召开朝会什么时候不召开,岂是他说的算的?”刘弘的话音还未落,只听殿外已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至近,转眼之间,一个身影已立于殿门前。刘弘忙用手拨开冠冕上垂下来的玉旒定睛看去,立于殿前的不是别人,正是梁王吕产。
群臣也忙向殿门前看去,只见吕产今日并未身着朝服,而是一身的诸侯王冠礼服,他也未戴朝冠,而是戴着类似于天子的玉旒冠冕,十二颗玉旒从帽檐上垂下,脚上着一双黑皮白底的长靴,腰间挎着一把四面的汉剑。
只见吕产手按着宝剑,迈步踏入殿中,口中说道:“是何人在这里指责老夫的弟弟啊?”说着,吕产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再次扫视了一遍大殿两侧的臣工们。
“吕产!”
班部丛中传来一声怒喝,吕产侧脸寻声看去,只见太常令站起身高声说道:“吕产,枉你久居庙堂,你身为人臣,可还知道礼法么?”太常令迈步而出,双眼怒视着吕产。
吕产哈哈一笑,他抚了抚脸上的络腮胡须笑道:“老夫违背了哪些礼法?请太常令指正?”
太常令强压着内心的愤怒说道:“我朝定制,卯时未央宫前殿早朝,而你呢,直到晨时才姗姗而来,此其一。你虽为梁王,可也是人臣,天子驾前你不解剑,不脱靴,带剑着靴大步入朝,还于朝堂之上大肆喧哗,此其二。你既登朝堂,当遵礼法,这是长安,不是你梁国的睢阳,你不着朝服,反着王冠,我朝礼法,诸侯冠冕上的玉旒不得多于九颗,可你竟足足佩戴了十二颗,一介诸侯竟敢享受天子的特权,此其三。”
“哈哈哈......”吕产拍手笑道:“太常令不愧是叔孙通的学生,不愧是饱读诗书的儒士,张口便给老夫定了三条罪状。”吕产一边笑着一边迈步上前看向刘弘拱手说道:“启奏陛下,老臣本为梁王,此番来京是闻听我高祖皇后病危,特来探望而已。不料高祖皇后宾天之前特意叮嘱老臣要留心庙堂,她老人家是生怕有一些心怀叵测的小人会趁机发难,乱我国家,故而拜授老臣上将军一职,令老臣留守京师,先不要急着回梁国。论职位,老臣现在是梁王还兼领着汉国的上将军,论宗族血缘,老臣是高祖皇后的侄儿,真要论起辈分来,陛下还要管老臣叫一声舅表伯父呢。”
“你......”刘弘怒不可遏,他正要发话之时,只见吕产微微一笑说道:“陛下刚刚不是问吕禄怎么没来么?陛下,您虽说是天子,可是毕竟还年幼,对于我们这些长辈们日后还是不要直呼其名的好,你的吕禄二伯现在就在殿门外等候呢。”说罢,吕产转身面朝殿门外“啪啪啪”击了三下掌,只听殿外立刻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队羽林卫士持戟列队踏入殿中,分列于两侧站定之后,吕禄迈步走了进来,他面向刘弘一拱手笑道:“微臣来晚了,请陛下恕罪。”
到了这一刻,刘弘才清醒过来,今日的事情决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吕产吕禄二人竟然敢调兵进入朝会大殿,看来他们是早有准备啊,今日的朝会必然是凶多吉少啊。刘弘额头渗出了滴滴汗珠,他感到害怕了。
待羽林们分两侧站好之后,太常令大为愤慨,他一指吕禄喝道:“吕禄!没有天子诏令,你竟敢私调禁军,你想干什么?要造反么!”
“太常令息怒。”吕禄笑道:“我有几个胆子敢造反啊?现在是非常时期,高祖皇后宾天之时特意叮嘱要守卫好皇宫,守卫好陛下的安全。故而,微臣才调军入殿,只是保护陛下安全耳,决无他意。”吕禄看向两旁侍立的羽林道:“日后朝会,你们皆要在这殿中守卫,不可有丝毫耽误,明白么!”
羽林们将手中的长戟抬起至半空后猛地砸下地面高声应和道:“宿卫皇城,意图作乱者,格杀勿论!”一连喊了三遍,浓浓的杀气顿时在大殿之中弥漫开来,两旁的臣工忙将头都纷纷沉了下去。
吕产转身面向刘弘一拱手说道:“当此非常之时,老臣请命陛下,日后赐老臣上殿不脱靴,不解剑之权,请陛下准许!”
“这......”刘弘很想厉声驳回,但他看到吕产那双凶恶的眼睛与两侧羽林手中那锋利的长戟后,只好将头低了下去,低声说道:“右相......右相之意如何?”
下面坐着的陈平一手捂着心口,一手颤抖着从怀里拿药,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一边说道:“啊......老臣快,快喘不上气来了,请命下殿进药休息,求,求陛下恩准.......”
刘弘眉头紧锁,闭上双眼摆了摆手说道:“准。”
几名内侍忙走上前来将陈平抬了出去。刘弘闭着双眼说道:“方才梁王之言,众臣以为如何呢?”
群臣皆将头深深的低下,连轻声的讨论都没有。眼见如此场面,刘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头沉了下去。
“吕产老匹夫......”太常令伸手指着吕产不断的颤抖着说道:“高后宾天,你等乱国小人不想着负荆请罪,谢罪于天下,反而变本加厉,调军入殿,胁迫天子!”太常令的双手紧紧握成拳头说道:“我身为太常,虽是一介儒生,但也不能坐视你等如此戏弄庙堂公器!吕产老匹夫,我恨不得食汝之肉,寝汝之皮!”太常令大喝一声,挥动双拳便向吕产冲来,吕产冷冷一笑“噌”的一声拔出宝剑,只听“扑”的一声,鲜血飞溅,一剑正刺中了太常令的心脏,吕产一把拔出宝剑,太常令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之中。群臣皆是掩面惊呼,却不敢说一句话,上前迈出一步。
坐在班部丛中的周勃终于按捺不住了,他快步冲出来,一把从一旁羽林的手中夺过一杆长戟喝道:“吕产,大殿之上你竟敢擅杀公卿!你要造反么!”
“周老将军终于按捺不住了?”吕产举起那把还滴着鲜血的宝剑说道:“太常令欲图乱国,寡人奉高祖皇后的遗命,将其就地处决,老将军就不要多管闲事了吧?”吕产看了看手中带血的宝剑冷笑道:“老将军难道欺我手中之剑不锋利乎?”
眼见吕产这样的小人都敢在自己的面前如此嚣张,周勃已然愤怒到了极点,什么忍耐一时,自己已经忍耐了整整十六年了,现在高后已经死了,难道自己还要忍么?想到这,周勃眉头一拧厉声喝道:“好啊,那就让老夫看看梁王的剑有多么锋利吧!”说罢,周勃举起手中的长戟便向吕产刺去,吕禄慌忙一挥手高声喊道:“周勃反了,周勃反了!”两旁的羽林卫士忙冲上前去,周勃毕竟已上了年纪,早已没有了当年那份年轻力壮,羽林们一拥而上,将周勃死死的按住了。吕禄一挥右手说道:“押入廷尉府大牢!”
“诺!羽林们押住周勃便向殿外走去,周勃仰头高呼:“吕产吕禄!老夫追随高祖皇帝征战天下之时,你二人还不会走路呢!老夫是高祖皇帝亲封的绛侯,是朝中的太尉!”周勃的呼喊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到了。
吕产将宝剑收回剑鞘,指了指两旁的羽林,又指了指躺在血泊中的太常令的尸体。两名羽林迈步上前,一人拖住一边,将太常令的尸体拖了出去。
经过这一幕之后,群臣们已然吓得脸色大变了,太常令说杀就杀,连开国的元老周勃也是说抓就抓,现在谁还敢再出头说一句话呢?
刘弘坐在最上方的座位上,他先前的那份志在必得和喜悦之情此刻早已抛至九霄云外去了,他望着殿前的那一滩血水,他此刻被吓得全身都在不停的颤抖,他冠帽上垂下来的那十二颗玉旒也在随着全身的颤抖而左右不停的摆动着,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可以活下去,他愿意接着当他的傀儡帝王,什么亲政,什么君临天下,此刻连想也不敢想了。
吕产吕禄二人相视一笑之后,吕产抬头高喊一声:“启奏陛下!”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张竹简“哗”的一声展开读道:“臣启奏陛下,右相陈平半生为国,殚精竭虑,积劳成疾,不可再久居庙堂,臣请收回陈平右相一职,令其归家养老,安心养病。老臣不才,愿为右丞相,另请拜吕禄为左丞相。原函谷关副将郦寄,生性机敏,久居军旅,臣请命拜其为中尉,统辖南军大营。太尉周勃,年老体衰,不可再居太尉一职,臣请命罢其官位,太尉一职暂由吕禄担任。昔日孝惠皇帝年幼登基,高祖皇后临朝称制十六年,终至四海升平,天下晏然,今陛下尚处冲龄,臣请命以临光侯吕嬃摄政国事,以佐陛下。”
待吕产念完之后,内侍抬头高声报道:“临光侯到——”众臣忙侧头小心的看去,只见四十七岁的临光侯吕嬃在内侍和宫女的簇拥下迈步走入朝堂,那个样子,像极了当年临朝称制的吕雉。吕产吕禄二人忙一起跪下高声喊道:“参见临光侯!”
群臣忙一起拱手贺道:“参见临光侯!”
吕嬃嘴角扬起一丝微笑,她昂头迈步登上台阶,站立在刘弘身旁,两名内侍忙搬来一张长案和一席座位设立在刘弘的右前方。吕嬃微微一笑,坐在了那个座位上。
吕产站起身,看向刘弘拱手说道:“请陛下准臣方才所奏!”
此时的刘弘仍是惊魂未定,听到吕产发问,他连忙不住的点头说道:“准,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