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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者沉下头道:“至少在藩王们看来,大王起事后,还是刘恒赢的可能性更大。”
“岂有此理!”刘兴居站起身一指殿外说道:“寡人已告知冒顿单于,已经联络好了各处藩王,到时一同起事。现在,冒顿单于的兵马只怕已经在赶往云中的路上了!到时国内藩王皆沉默以应,寡人如何向冒顿单于交代?”
“好啊!”
刘兴居闻听这个声音如此耳熟,忙抬头向殿外看去,只听殿外传来守卫的声音:“城阳王,我家大王正在殿中办理机密公务,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机密公务?什么机密?不就是卖国求荣么!”
“城阳王,您若是非要进去的话,也请在殿外等候片刻,小人现在就进去通禀一声。”
“闪开!什么你家大王,你家大王,我要见我亲弟弟,你一个侍卫也敢阻拦么?给我闪开!”
只见殿门大开,刘章一把推开阻拦的侍卫,迈步向自己走来。刘兴居慌忙朝那侍卫一招手道:“这是寡人的哥哥,你阻拦什么?还不退出去!”
阻拦的侍卫慌忙拱手退了出去。刘兴居忙快步上前扶住刘章说道:“二哥啊,你身感病症,为何突然前来啊?有什么事你可使人告知弟弟一声,弟弟即便再忙也会亲去探视的啊。”
“告知你一声?”刘章抬头看着刘兴居道:“济北王如今是大忙人了,我刘章岂敢派人来传唤您呐。”
刘兴居闻言,低下头道:“二哥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刘兴居转头喊道:“来啊,还不快搬一席坐案来。”
“不必了。”刘章看向刘兴居道:“三弟啊,二哥今日拖着病体而来,是有番心里话要对你说。”
刘兴居闻言,忙转头看向殿中的那名使者道:“你先退下去。”
“诺。”使者答应一声,转身退了出去。偏殿中只剩下刘兴居与刘章两人,刘章看向弟弟道:“三弟,你已经和匈奴议定好了?”
果然是为此事而来,刘兴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道:“没错。”
“那匈奴人皆是无利不起早之辈,你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刘兴居沉下头道:“我与冒顿单于议定,此番若能逼迫刘恒下位,便将燕代两国划入匈奴境内。”
“啪”的一声,刘章重重的打了刘兴居一个巴掌,扇的刘兴居左半边脸火热火热。刘兴居看向刘章喊道:“二哥,你为什么打我?”
“刚刚那一巴掌,我是替大哥打的。”刘章扬起手臂又是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了刘兴居右脸上:“这一巴掌,是二哥打你的!”
“刘章!”刘兴居一声怒喝:“寡人现在是济北王,你再敢如此放肆无礼,休怪我不顾兄弟之情!”
刘章闻听此言,仰头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刘兴居发现,刘章的双眼湿润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下来。
刘章看向刘兴居道:“放肆?到底是谁在放肆?刚刚二哥只是打了你两下而已,你的罪责远不止这两下,二哥还没有替父亲,替高祖皇帝,替高后,替万千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打你呢,真要这样打下去,把你打死了也不为过!”
刘兴居正要开口,刘章一声怒喝道:“汉国寸寸国土皆是用血用命一刀一枪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一张嘴就将燕代两国尽数送予匈奴?莫说你没当上皇帝,就算那刘恒被你逼迫下位,你当上了皇帝,也必然是我汉国古往今来第一大罪人!”
刘兴居忙开口说道:“二哥,你以前可不是这样,你现在怎么处处开始为那刘恒说话了?当年咱们大哥为了这个国家殚精竭虑,征讨诸吕甘为先锋,可这最后的功劳还不是全被那刘恒占尽?咱们的大哥为国操劳,二十八岁便重病缠身,他可得到丝毫应得的奖赏了?什么都没有,最后得到的只有刘恒那一纸将齐国一分为三的诏书!咱们大哥死了,史官是怎么评定的?给了个什么谥号?哀!哀伤的哀,悲哀的哀!”刘兴居情绪十分激动,他背起双手在殿中来回踱步,他口中继续说道:“刘恒无情无义,那些藩王们也是各怀鬼胎,只想着自家的私囊。”刘兴居在刘章面前停下说道:“二哥,兄弟今日还就给你交个底,我一份书信到了草原,冒顿单于立刻便同意出兵南下,估计现在匈奴大军已快到云中了!到了那时,刘恒必派重兵前去与匈奴对决,我和刘则便趁势起兵,到时那些还在观望的藩王们见了这副情景,也必然纷纷起兵响应。”刘兴居双眼看向刘章说道:“二哥,眼看大事即成,你现在立刻回国整军备战,到时和兄弟一起起事吧!等将那刘恒赶下了皇位,这次谁当皇帝便不再是那周勃陈平说的算了,到时我推举二哥为帝,家仇已报,私恨已除,岂不快哉!”
刘章的脸色很难看,以至于刘兴居不知道二哥的脸上到底是病容还是愤怒。只见刘章浑身上下都在颤抖,他伸出右手指着刘兴居,口中说道:“昔年吕禄吕产等人当政之时,也不曾与匈奴狼狈为奸。大哥之死确是因那刘恒而起,可这是私仇!你如今出卖国家,为解私仇而不惜将大片国土拱手相让与敌国,我为你感到羞耻!”说罢,刘章急火攻心,捂着口鼻连连咳嗽起来。
刘兴居忙上前欲扶刘章,却被刘章一把推开。刘章转身快步出了偏殿后,他抬头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道:“苍天啊,齐悼惠王刘肥一支,必丧于此人之手也!”说罢,两行热泪划过脸庞。
阴云密布之下的齐哀王刘襄的陵墓前,刘章一人跪坐在这里,望着哥哥的陵墓,他口中喃喃说道:“大哥啊,兴居刚愎自用,此番又拉拢来了匈奴人,高祖浴血拼杀所得天下又要陷入战火之中了。”刘章说着,双手抱起一坛酒为自己满上了一碗后,端起酒碗看向陵墓道:“大哥,刘恒不仁,以致你悲愤而死,兄弟我又如何能咽下那口气呢?我少年之时便步入京城为大哥充当内应,处心积虑终等到了高后驾崩,群臣意欲诛杀诸吕的好时机,说到底,只怪我等兄弟太年轻了,到头来竟成了陈平,周勃手中的棋子,剿杀了诸吕,稳定了汉室,可这被接来当皇帝的,不是大哥,而是那代王刘恒。”刘章苦笑了一下:“不提了,不提了......”说罢,刘章仰头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刘章又为自己倒上了一碗,笑了笑道:“两年了,刘恒登基,一面缓和与各地藩王的矛盾,一面降旨大奖耕种,天下农人皆在称颂这位新君的恩德。”刘章又是仰头一饮而尽后,似笑非笑的说道:“天意乎,命也乎?刘恒的帝位已得以巩固,不是兴居那样的人可以夺得过来的。”
一阵冷风刮来,刘章现在本就身体虚弱,他是快马赶来的,身上的衣物也很单薄,不由在寒风之中连连咳嗽起来。忽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他转头看去,不觉鼻头一阵酸楚,口中说道:“夫人,你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吕禄的小女儿,当年被当作刘吕联姻的筹码而嫁与刘章的吕薇。吕薇从身后侍从的手中接过一件披风,走上前来为刘章披在了身上,口中说道:“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风这么凉,你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刘吕两家从血脉之亲最后变得反目成仇,诛吕之时吕氏族人更是被周勃刘章所带兵马杀了个干干净净,可唯有吕薇得以幸免遇难。因为刘章自心底爱她,她也自心底爱着刘章,当年吕禄勒令她嫁与刘章时,是为了暗中监视,可吕薇却说,若是要将自己嫁与刘章,那自己以后也就是刘章的人了。她当年是这么说的,这些年也同样是这么做的。
吕薇转身看向随行的侍从道:“你们可到陵外去守候。”
待侍从们退出至陵外后,刘章看向吕薇说道:“兴居不听我的劝告,执意要行此卖国之事以报我家的私仇。大哥当年身为齐王,面对匈奴人的态度也是寸土不让。”刘章转回头望着面前陵墓道:“等到我死了以后,九泉之下无颜面见大哥了。”
吕薇在刘章的身旁坐了下来,口中说道:“夫君,此事归根到底不过是一口怨气而已,功名利禄难道就这么重要么?兄长至死没有看淡,你到现在也没有看淡,兴居可是因此而失去了理智。”吕薇沉下头叹了一口气道:“我是吕家的人,我父亲当年把我嫁给你,是为了暗中监视你。高后临终之前也多次告诫我父亲不要将吕氏全族毁于一旦,可我父亲就是利欲熏心,高后一死,他便着手篡位一事,已至最后不但自己死于非命,还连累了吕氏全族皆遭株连。而我呢,只因当初看淡了这些,嫁给你后,一心只和你做真正的夫妻,终至在那场灭门惨案时得以幸免,没有重蹈我姐姐的覆辙。”
刘章听罢,苦笑了一下,他一边再次为自己倒上酒一边说道:“夫人,这番道理你劝过我多次了,只可惜那时我听不进去,今日方知夫人之言,真人生之大哲理也。”刘章将碗端起说道:“是啊......归根到底不就是一口怨气么,都是高祖的子孙,谁当皇帝谁坐天下,还不都是自家人么,只要能将高祖这份基业守护好,刘恒为帝,又有何不可呢。可惜啊,明白的太晚了。”刘章正要将碗中的酒饮尽时,又是连连咳嗽起来,吕薇见状,忙上前将酒接到自己的手中道:“夫君,你身体虚弱,还是我替你喝掉这碗酒吧。”说罢,吕薇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望着自己面前的吕薇,刘章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夫人竟是那样的美丽,他看向吕薇笑道:“夫人,这功名利禄得到的再多,得到多少才是个头呢?这贪婪之心一起,最终再多的荣华富贵也必将付之东流。”
丈夫终于想明白了,吕薇的眼眶中不由泛起了热泪,她上前抱住刘章道:“你若是能早想明白这些,也不至于二十一岁便病成了这般模样。”
“我是明白了。”刘章长叹了一声道:“可刘兴居不明白,他已与北方匈奴谋划一致,要将燕代两国作为交换换取匈奴出兵云中,战火一触即发,到时若是事成,汉国天下必将是狼烟四起,战火纷飞,那匈奴人贪婪成性,必然不会满足于燕代两国之地,他们极有可能会趁国内无主大乱之时,藩王之间相互攻伐之际,出兵灭国。若是事败,刘恒本就欲剪除各地藩王势力,此番必然会降罪到我等一族,我父亲这支血脉必将葬送在刘兴居的手中。这无论事成失败,我等一支必要背上这卖国求荣的千古骂名,我等一支也必将毁于此处。”
吕薇沉下头,以袖拭泪,低声抽泣起来。
“噌”的一声,刘章拔出了宝剑,吕薇忙抬起头看向刘章道:“夫君万万不可如此,你可舍下这城阳王的位置,你我夫妻二人隐姓埋名到乡下去生活以终余年,便可免杀身之祸啊。”
刘章缓缓摇了摇头,他看向自己手中的宝剑说道:“夫人,我当年就是用这把宝剑在吕后的酒宴上剑斩了那欺凌弱小的吕嘉,想想当年,那是何等英姿啊。我的身体我心中知道,我这个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就算日后能和夫人隐居于山林之间,我的性命只怕也是不久于人世。”
吕薇泪如泉涌,上前紧紧抱住刘章,刘章闭上眼上,强忍泪水说道:“我死以后,你可赶回城阳,带上家中积蓄速速逃命去吧,家中积蓄可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今生无法尽夫妻之情,来生刘章愿还娶你为妻。”
吕薇哪里肯放手,她抱住刘章哭泣着说道:“夫君你何苦如此呢,你的病皆是因这权谋斗争而起,待你我夫妻二人隐居山野,远离这富贵繁喧之地,你的病自然也就会有好转。夫君,你今年才只有二十一岁啊。”
刘章闭上双眼本就只为强忍泪水,此刻,他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热泪顺着脸颊滴在手中的宝剑之上,他推开吕薇,将剑架在自己的咽喉处道:“与其最后亲眼看到父亲血脉至此而断,倒不如先到九泉之下去寻大哥。若是我今日一死能警醒刘兴居,免除这刀兵之祸,那我更是死得其所。”刘章仰起头叹道:“我死之后,还望后世给我谥号不是那个哀字。”说罢,宝剑挥动,一团血花飞溅在刘襄的陵墓之上,刘章仰头倒在血泊之中。
这位少年英雄,胆气过人,在诛吕之中出力最大的刘章终自刎于兄长的陵墓之前,死时仅仅只有二十一岁,谥号城阳景王。夫人吕薇回到城阳之后,也因伤心过度,不再进食,不久便病逝于城阳王宫之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