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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火烧回中宫(下)

作者:卖萌的小黑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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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恒原先大好的兴致被张释之一盆冷水浇了干净,但他还是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看向张释之道:“释之,那按你的意思,这帝王之陵不管修筑的多么奢华,最后都免不了被盗被毁。那我高祖皇帝的陵寝日后也是要被毁的。是么?”

    平静的语气中,却透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张释之知道年轻的天子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尽管他不是一个昏聩的帝王,可他那份少年的心性是容不下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说这些扫兴的话的。

    “臣并非此意。”张释之跪下朝刘恒一拱手道:“陛下,当年始皇帝嬴政大修皇陵,几乎动用了全国的民力,虽然修得了无比奢华的皇陵,可却也终将向来蒸蒸日上的秦帝国修到了衰败的边缘。况且始皇帝聚天下奇珍于其墓,天下有贼心人谁人不知?昔日楚汉争雄之时,那霸王项羽不就带领兵马将那始皇帝的皇陵抢掠了么?那里的宝物如此之多,皇陵又修的如此之大,百年千年之后,必还会有无数像项羽那样的人去不断抢掘皇陵。如此,始皇帝动用全国之力修筑的皇陵,不过成了一个为天下盗贼暂时存储财物的地方,里面的宝物一日不空,天下有贪念者对皇陵的主意就一日不会被打消。那始皇帝,既大损了秦国的国力,又未得到死后该有的安宁,岂非得不偿失?”

    张释之所说的确在理,一时,竟将刘恒方才强压在心头的那团火气熄灭了下去。

    刘恒叹了口气,望着不远处的骊山说道:“想那始皇帝,死后也无法得到安宁,纵有天下奇珍为伴,又有何用呢?想来,这就是每个帝王最后该走的路吧。”

    “不。”张释之抬起头道:“臣有一策,可使陛下百年之后,后世永远无法搅扰陛下的安宁。”

    此言一出,朝臣们也不由纷纷看向他,除了加设机关暗道,竟还有能使后人永远无法打开陵寝的办法?刘恒也看向张释之道:“什么办法?”

    张释之沉吟片刻,开口说道:“只要里面没有任何能引起人贪念的东西,自然千秋万世都不会有人去打扰陛下的安宁的。”

    “张释之。”冯敬开口说道:“陛下乃是天子,按你所说的意思,这陵墓之中的陪葬用具大可全部免除了。可笑,这是天子之陵,是皇陵,不是寻常百姓的坟头!后人若是知道了,必要耻笑汉国,笑我们汉国连天子的陵寝都如此简陋,这国家岂非是破败不堪了?”冯敬话说出口,方觉失言,他忙看向刘恒说道:“臣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冯大人。”张释之看向冯敬说道:“冯大人是汉室老臣了,今日的国家到底是什么局面,冯大人的心里不会不清楚。”

    冯敬忙道:“方今天下太......”

    张释之站起身一口打断道:“人死如灯灭,一切皆无,就算身边有再多的奇珍异宝,也是享受不得的。大修皇陵,一损国力,二损民心,三则引起大众的贪念,已至皇陵百年千年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若一切从简,则一扬国力,二得民心,三可一绝大众贪念,从而保证皇陵百年千年不受打扰。而冯大人方才所说会引起后人的耻笑,这更是谬谈,后人非但不会耻笑,反而千秋万代的百姓都会歌颂陛下的圣明,都会称赞陛下是一位真正的明君。”

    张释之转身看向刘恒,拱手说道:“陛下,若是放了大量的奇珍异宝在陵寝中,即使将整个山都封起来作为棺椁,也难免终有裂缝。可若是皇陵中根本没有引起大家贪念的东西,即使不用修设暗道机关,即使没有棺椁守护,也可保证千年万年皇陵的安宁。”

    张释之所说的字字是理,使得刘恒想反驳,却也一时想不出该如何说辞。薄太后站起身开口笑道:“今天是上巳节,本是高兴的日子,谈论这些事做什么?”

    正说之间,只远远的听到马蹄疾步而来,一阵骏马长嘶,众人忙抬头看去,只见灌婴不顾年迈,骑着一匹快马奔来,待到众人面前时,灌婴一把勒住马头,翻身下马,下的太急,加之灌婴年岁大了,竟差点被掀翻在地上,两名内侍慌忙上前扶住:“颖阴侯,您慢点。”

    “闪开!”灌婴一把推开两名内侍,也顾不上整理衣冠,快步踉跄而至刘恒的面前高声喊道:“陛下,出大事了——”

    灌婴向来沉稳,众人还从未见过他这副慌乱的样子,不由忙纷纷站起身,能使久经沙场的灌老将军如此失态,必然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刘恒也是一惊,他忙看向灌婴说道:“灌老将军莫慌,发生了什么事?”

    灌婴一路狂奔而来,此刻早已是上起步接下气,他伸出右手指向后方,颤颤巍巍,嘶声喊道:“匈奴十四万铁骑由单于亲自领军,杀过来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但却仍还保持着镇定,每年入春匈奴必有举动,原来今年也不例外,刘恒忙看向灌婴说道:“老将军莫慌,匈奴这次是从哪路进攻?边境的战事打的怎么样了?”

    灌婴的脸色煞白,双唇都在颤抖:“十四万匈奴已抵达淳化,其先锋铁骑已逼近长安,已经......已经不足百里了!”

    此言一出,举座哗然,朝臣们皆从坐席上弹跳起来,冯敬脸色大惊,他看向灌婴说道:“灌......灌老将军......你可不敢开玩笑啊!你刚刚说......说十四万匈奴距长安还有......还有多远?”

    “老臣没开玩笑。”灌婴看向刘恒:“陛下,匈奴大军来了,离长安已不到百里的距离了......”

    “不可能!”太子刘启忙快步走至灌婴面前说道:“匈奴是怎么越过的长城?他们又是怎么越过的边境?他们一路而来,是怎么越过路上所有的郡县的?莫非他们会隐身不成?从草原到长安,这么长的路程,一路上为何一个郡府也没有上报?难道十四万人马,沿途的郡府都看不到么!为什么......”

    “启儿你退下去。”刘恒脸色同样煞白,刘启问的没错,十四万匈奴是怎么突然来的?今年入春以来边境一封关于匈奴的奏报都没有传来,这十四万匈奴难道是飞过来的?难道他们是妖怪,会隐身法不成?

    不远处的树林上空惊起了大片大片栖息的鸟群,众人的耳边似乎已经传来了匈奴人的铁蹄铮铮与弯刀出鞘还有那阵阵吼杀声......

    “噌!”地一声,刘恒一把抽出宝剑,快步走至灌婴面前:“灌老将军,你我乘快马立刻回京,点集兵马,准备应战匈奴!”

    灌婴忙拱手高声应道:“诺!”

    刘恒翻身上马,拨转马头看向薄太后等人道:“你们不必慌乱,京师危险,你们可先到甘泉暂避。”刘恒看向中行说道:“中行说,好好照顾太后。”说罢,刘恒拨转马头高喊一声:“驾!”便同灌婴一起直奔长安而去。

    长安城头。

    刘恒一身甲胄,手持宝剑立于城上,远远便将周围村镇皆是火光冲天,沿途村镇皆遭匈奴劫掠,竟是无一幸免,他不由将拳头奋力砸向城墙,随着沉闷地噗声,他的拳头已沾满了鲜血。

    城楼之下,十四万匈奴已经列阵城前,稽粥催马来至阵前,看向城上的刘恒高声笑道:“匈奴老上单于,在此问候汉廷小天子啦!”

    此言一出,城下的匈奴们纷纷拔出弯刀,高声地吆喝起来。

    灌婴一指城下,看向刘恒说道:“陛下,方才叫嚣之人便是那新继位的老上单于。”

    “汉廷小天子!”稽粥策马立于城下高声喊道:“你老子和老娘,还有你的哥哥都很懂事!他们在位的时候,是年年纳贡,从未落下!我大匈奴勇士也是信守承诺的,故而从前才只是偶尔袭扰一下你的边境。现在你继位了,太平的日子过的太舒服了吧,竟然迟迟不向我大匈奴纳贡!不过看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今天这兵临长安城下,就是敲打敲打你,让你知道,你们汉人年年修长城,修边邑,可在大匈奴看来,那不过是一堆破砖破瓦,是挡不住大匈奴的铁骑的!”

    匈奴骑军们挥动弯刀,十四万人一同高喊:“大匈奴万岁!大单于万岁!”

    稽粥仰头大笑起来,他一指城上的刘恒笑道:“今天本单于不远万里来看看你,给你带了礼物!”说罢,稽粥转头高声喊道:“挑起来!”

    数百名匈奴闻言,一起将手中的长矛高高举起,只见那数百根长矛上,每一跟的矛头都挑着一颗带血的头颅,大大小小,竟是数百颗。

    刘恒的眉头紧紧锁在一起,这数百颗头颅,竟都是边郡和各个府郡官员的头颅!

    “还有礼物呢!”稽粥大笑着,一扬手臂,一名骑射手催马上前,从怀中取出一纸书信,高声念道:“匈奴冒顿大单于致书汉庭太后吕雉。本单于乃孤偾之君,生于沮泽之中,长于平野牛马之域,数次领军至边境,诚然愿久游中国。本单于闻高皇帝已崩,而太后独居于长安,甚为孤寂,你我二人都不快乐,何必如此呢?本单于愿以所有,易汝所无。自此之后,你我二人结为夫妻,岂不快哉?”

    稽粥大笑着说道:“汉廷小天子,这是我父王当年写给你母后的求爱之信!”

    骑射手继续高声读道:“谢冒顿大单于赐书于吾,今见此书,吾诚惶诚恐。大单于正当壮年,而老身已年过五十,年老气衰,发齿脱落,行走不便,若是嫁于单于,实在有辱大单于的英风。老身有御车二乘,御马二驷,愿进献单于。另有公主,财物,稍后亦当尽快送于单于处。愿以此,共结汉匈之好。”

    稽粥大笑道:“看来你的老娘还是明事理啊!哈哈哈......”

    城下的匈奴大军们皆大笑起来,城楼之上刘恒脸色苍白,双唇都在不断的颤抖,他顾不上鲜血直流的拳头,再次重重一锤面前的城墙,嘶声喊道:“杀!给我杀光这群强盗!杀!”

    灌婴忙高声喊道:“放箭!”

    长安城楼之上,数万支弩箭齐发,稽粥忙一挥手臂,匈奴骑军就如同事先早已商量好的一样,一起拨转马头,便向后撤去。

    刘恒一把拔出腰间宝剑,一指城下向后溃逃的匈奴道:“出城追击,杀光这些群恬不知耻的强盗!”

    灌婴忙看向刘恒拱手说道:“陛下,匈奴撤而不乱,小心是故意诱我们出城啊。”

    “什么小心!”刘恒的脸色苍白,他举起宝剑高声说道:“高祖皇后被他羞辱,数百名汉国的官员身首异处,沿途村庄皆遭屠戮!对待这群恶贼,对待这群强盗,还小心个什么!”说罢,刘恒便要冲下城去,亲自领军追击。灌婴忙上前抱住刘恒说道:“陛下冷静!即便要出城追击,派将士们出城便是,君王岂可只身范险啊!”说罢,灌婴转头高声喊道:“出城追击,擒杀单于者,封侯拜相,赏赐万万金!”

    长安城门大开,同样的激怒了的汉军们手持长戈,呐喊着追杀而去......

    日头西沉,夜幕降临,天地之间竟是黑的厉害,今晚的夜空见不到一丝残月和半颗星光。刘恒披甲带剑站立于城头之上,牙关紧咬着下唇,双唇上皆是血迹。

    远处的喊杀声停了,一队衣甲不整,满身血污,步脚踉跄的汉军回到城下,领军将军张武重重跪倒在城下,嘶声喊道:“陛下,张武无用,追敌太远,匈奴骤然反扑,我军死伤万余——!”

    立于城楼之上的刘恒闻言,捂着口鼻,连连咳嗽起来。忽然,火光冲天,直照的大地上下亮如白昼,众人忙向火光的方向看去,离此五十里外已是一片火海了。

    “是......是回中宫......”站立于刘恒身旁的灌婴,望着那火光冲天的方向,口中喃喃说道:“匈奴......匈奴放火烧了我大汉的回中宫......”

    一口鲜血喷出,刘恒惨叫一声,他捂着心口,直直地倒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