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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师之后,因长时间的淋雨,刘恒脑袋发热不退,终是病倒了。刘恒高烧不退,躺在病榻上仍不断的询问和亲事宜踌躇的如何与贾谊等人在河南的情况,薄太后看到儿子这副样子,看在眼中,疼在心中。
内侍邓通端来汤药,刘恒心事重重,根本无法进药,他半靠在榻上,只是不断翻阅着塌前堆积的奏折。邓通见状,开口低声说道:“陛下,再不进药,这汤药就放凉了。”
刘恒翻阅着奏章,开口说道:“中行说最近在忙什么呢?”
邓通忙低声答道:“中公公近日一直在和车骑将军薄昭大人筹措和亲的事宜。”
“噢......”刘恒缓缓点了点头:“你退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服侍了。”
邓通听罢,脸上尽是为难之色:“陛下,您一直高烧不退,太后吩咐小臣要亲眼看到陛下喝下汤药才能退去。”
刘恒听罢,叹了口气:“那好吧。”说着,刘恒将手中的奏章放下,伸手将药碗拿到手中,看向邓通说道:“朕这就进药,你可退出去了。”
邓通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未能说出,只好一拱手道:“诺。”说罢,便慢慢退了出去。待邓通刚退出去,刘恒拿起药碗一闻,竟是十分的苦涩,虽是良药苦口,可他此刻却没有半分进药的心情,扬起药碗泼洒在地后,将碗重新放回一旁。
“恒儿,你一直高烧不退,还不好好进药,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刘恒忙抬头看去,只见薄太后拄着一杆木杖,走了进来:“儿啊,良药苦口,你都是二十六岁的人了,难道还要为娘看着你进药才行么?”
看到自己的母亲亲来探望,刘恒忙要起身,薄太后伸手说道:“恒儿,你身体有恙,就不必向娘问安了。”说罢,薄太后坐在榻沿上,就像小时候在照顾着还是孩子的刘恒一样,她看到儿子苍白的面容,红肿的双眼,干枯到发白的双唇,心中万分心痛:“恒儿,你是天子,可这汉国还有那么多的文武百官,国事不是你一个人的,你现在高烧不退,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养病呢。”薄太后看向刘恒塌前堆积如小山一般高的奏章说道:“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再来审阅这些奏章,岂不是更好?国事繁重,可也不差这一天两天啊。”
“娘。”看到苍颜白发,已经衰老的母亲,刘恒的眼中不由泛起了泪花:“儿的身体,孩儿自己知道,母亲不必担忧了。”
“恒儿。”薄太后叹了口气道:“娘知道你的心性,你受了匈奴如此大辱,娘知道你想变法强国,一雪国耻。可你自责太甚,你如此消耗自己的身体,你让娘如何不......”薄太后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看到儿子这副病容,她抽泣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看到母亲如此难过,刘恒忙道:“娘,孩儿这就进药。”说着,刘恒朝殿外说道:“吩咐御医,再熬一碗汤药来。”
薄太后看向儿子说道:“娘听说你昨天回到宫中,看到皇后和慎女所着衣裙拖到了地面,你便拔剑将那多余的衣裙斩断。娘还听说,你下了令,日后这宫中除了为娘的吃穿用度不变以外,后宫嫔妃和你的用度一切从简,所食餐饭与寻常百姓无二。你每日审阅上千道奏折,所吃所用又如此节俭,你的身体能受得了么?”
“汉国贫弱......”刘恒眉头紧锁,望着母亲说道:“娘,多少寻常百姓连一日三餐都还没有着落啊,儿若是每天锦衣玉食,儿更是自觉愧对天下百姓。等到天下百姓家家都能吃上像样的饭菜之时,儿才能松下这口气。”
薄太后开口正要说话,刘恒看向薄太后道:“娘,舅父近日一直在忙和亲的事,进展怎么样了?”
薄太后抹去脸颊上的泪痕,看向刘恒说道:“你舅父这两天出入宫禁,里里外外的忙,和亲的事已大体都落实了,冒充公主的宫女也选好了。”
刘恒长叹了一口气:“汉国的安危又要寄托在女子的肩膀上了......”他看向薄太后道:“娘,日后宫中当出钱粮善待那名宫女的家人,要以皇亲之礼对待。”
薄太后点了点头道:“这是自然,谁家的女儿不是父母辛苦所养。这一去千里,这辈子都回不了家乡了......”
正说话间,邓通迈步进来低声说道:“启禀陛下,车骑将军薄昭求见。”
刘恒听罢,忙道:“请他进来。”
“诺。”邓通答应一声,转身退了出去。薄昭迈步走内,看到自己姐姐也在,忙向薄太后一拱手道:“参见太后。”
薄太后站起身道:“你们谈论的都是国家大事,我就不此久留了。”薄太后看向薄昭说道:“薄昭,一会御医将熬好的汤药呈上来时,你可要替我好好看着你这个外甥,让他好好进药,静静地养病。”
薄昭听罢,忙笑着拱手说道:“太后放心。”
薄太后出殿之后,刘恒忙开口问道:“舅父,和亲的事怎么样了?”
薄昭忙道:“一切事务已经妥当,只是还差一个和亲特使。匈奴这次入侵汉地,是满载而归的,他们现在正在骄横的气头上,这个时候和他们和亲,这个特使当选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才能胜任啊。”
刘恒听罢,缓缓点了点头道:“舅父心中可有人选?”
薄昭摇了摇头道:“特使的人选责任重大,故而才特报陛下,请陛下定夺。”
刘恒沉下头细细的想着,忽然,他抬起头看向薄昭说道:“舅父,中行说怎么样?”
“中行说......”薄昭低沉着头思考片刻,抬起头道:“可以,他是北方人,熟知匈奴的习性,而且他入宫多年,若论这察言观色,口齿伶俐,非他莫属。”
“陛下,新熬的汤药好了。”中行说端着汤药迈步走进来道:“请陛下趁热饮下。”
“好。”刘恒看向中行说道:“先将这汤药放下吧,朕有话和你说。”待中行说放下汤药后,刘恒向薄昭使了个眼色,薄昭忙拱手说道:“臣告退了。”说罢,转身便退了出去。
刘恒看向中行说道:“你自小在燕地长大,到过草原么?”
中行说一时不知皇帝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忙答道:“回陛下,小人从小在燕地长大,草原倒是常去,但只是在边缘,没有到过更北方的大草原。”
刘恒听罢,点了点头道:“中行说,你随朕多少年了?”
中行说听罢,忙道:“回陛下,已经五年了。”
“中行说。”刘恒看向他道:“此番和亲匈奴,还差一员特使。如今汉匈之间刚刚经历了战事,关系正在紧迫之时,这次和亲的特使便更显干系重大。朕想让你来出任这番和亲特使,你愿护送公主,和亲匈奴么?”
此言一出,中行说脸色立刻大变,自高祖之时,刘敬献和亲之策以来,多少入匈的特使最后能活着回来的?当年的刘敬,不也是自刎在匈奴草原,而客死他乡的么。凡是被选为特使的人,入匈和亲,简直是九死一生。
中行说忙跪倒在地,看向刘恒说道:“陛下,小臣是个宦官,只能留在宫中干些杂活侍奉陛下,派小臣为使,这实在是万分的不合适啊。”
刘恒看向他道:“中行说,你先起来,朕再与你说话。”
中行说看向刘恒说道:“小臣跪求陛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臣为使。”
刘恒微微笑了笑,道:“你不是不堪重用,你是害怕,对么?”
中行说沉下头来,刘恒开口说道:“你随朕已经五年了,有什么心里话但说无妨,何必遮遮掩掩呢?”
中行说听罢,这才低沉着头道:“陛下有所不知,匈奴人个个生性暴虐,嗜血成性。汉国自与匈奴和亲以来,多少特使就是死在了匈奴的手中。小臣......怕......”
“人之常情,朕不怪你。”刘恒微微抬起右手说道:“你起来吧。”
待中行说起来之后,刘恒继续说道:“你生在燕地,了解匈奴,熟知匈奴禀性。此番匈奴突袭汉国,长安虽未陷落,可汉军兵马却是损失惨重,而匈奴呢?洗劫村镇,劫掠郡府,他们却是满载而归。故而,这次和亲,显得更是尤为重要。你能言善辩,派你前去,稳住匈奴,给汉国腾出大把的时间来,朕才能放心啊。”
“稳住匈奴......为汉国腾出时间......”刘恒的话音使得中行说陷入了沉思,他低沉着头良久,忽然抬起头,看向刘恒说道:“陛下,您的意思是,是让小臣......”中行说知道这件事太过机密,太过重大,他将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刘恒缓缓点了点头。
中行说沉下头来,紧锁着眉头,似乎是在喃喃自语:“那此番一去,小臣这辈子再也回不到家乡了......”
刘恒听罢,沉下头道:“这样吧,朕这就派人去把你家中的老母和弟弟接来,你们见上一面,日后朕便安排他们在长安居住,再也不用受苦了。”
“不......”中行说抬起头道:“陛下既然将如此重大的事情交给小臣,小臣唯有效命而已。此事陛下与小臣知道,事情绝密,万不可让他人察觉出来,故而,还是不要去惊动小臣的家人了。否则,陛下无缘无故如此善待臣的家属,会引得他人疑心的,此事若是走漏了风声,小臣在草原上,性命难保矣。”中行说长叹了一口气,默默说道:“陛下前日问小臣为何不回家看看,小臣说自己在宫中当了宦官,没有颜面再回乡探望老母了......”中行说看向刘恒,拱手说道:“小臣本就是没有家的人了,陛下将这天大的干系交给小臣......小臣领命!”
泪水溢出了刘恒的眼眶,他一把掀开身上的棉被,便要下榻,只觉脑袋一阵剧痛,双腿一软,便要摔倒在地,中行说慌忙上前扶住说道:“陛下身体有恙,万万不可再受风寒了。”
刘恒看向中行说说道:“中行说,稳住匈奴,为汉国的富国强兵腾出时间,就全压在你的肩头上了。”
中行说的眼泪也再无法抑制,他看向刘恒说道:“陛下,小臣此去的目的,陛下向谁也千万不要透露,必须要绝密才行。”
“朕明白......朕明白......”
中行说沉下头道:“史官日后若是写到小臣,这千古的骂名......”
“你放心。”刘恒看向中行说道:“待到合适的时候,朕自会为你辩驳清白,你不是投敌的国贼,你是汉国的忠臣,是为汉国腾出宝贵时间的功臣......”
“不不......”中行说忙摇了摇头道:“陛下,如今这京师之中,匈奴安排来的眼线细作不在少数。陛下一举一动,草原都能知道。故而,陛下隐瞒的越久,小臣在草原便越安全。”中行说看向刘恒说道:“千古骂名,小臣倒是不怕。小臣只有一件心愿,还望陛下......”
刘恒忙道:“但讲无妨。”
中行说擦拭了一番脸上的泪水说道:“小臣到达草原之后,陛下可以叛国之罪下令缉拿臣的家人们。明面上缉拿,做出声势来,让那单于不再疑心小臣。而后陛下再暗地里将小臣的家人们隐姓埋名,牵往他处,而后善待之。”
刘恒听罢,点头说道:“朕一定照办。”
“若是如此。”中行说眉头紧锁,开口说道:“小臣愿往。”
刘恒的眼眶中泛起泪花,他强忍病痛,面向中行说深深一拜......
殿外守护的内侍们,忽然听到殿内传来了皇帝与中行说的争吵声:
“你放肆!朕让你来当这个和亲特使,给你如此大的殊荣,你竟然抗命么?来人来人啊!”
殿外的内侍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吵架声吓了一跳,他们忙快步跑进殿中,只见刘恒半坐在病榻上,举起药碗“啪”的一声重重打碎在地,一指中行说高声喝道:“来人,将这抗命的中行说拖出去,重打二十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