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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翠殿,周有仪叫来彤史,仔细翻了翻起居录。按理她只是德妃,是没有资格看的,但在皇后进宫以前,六宫无主,闵淑妃又一门心思照顾女儿,因此周有仪代掌了好长一段时间的后宫事宜,这些都是做惯的,彤史与她相熟,也就开了这个后门。
这半年齐衡进后宫的日子屈指可数,没两下就翻完了,周有仪看着中秋那日的记载,圣上的确是宿在宜秋殿的,算来时间正好对的上。
“那日怎么没有写是谁承宠?”周有仪问彤史,“按理说,杨氏承宠之后就应该会有晋封,怎么反倒什么动静都没有,偏偏过了这么久才闹出来?”
彤史尴尬地说:“那日圣上在宴席上喝醉了,是陆昭仪使人硬抬去的,本来圣上都睡了,奴婢们也就退下了,哪知后面还有这一出?那天夜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们并不清楚。只怕圣上自己也想不起来,所以才忘记了晋封。”
陆紫慧自恃美貌,性子急躁又善妒,居然能心甘情愿地让底下人来分她的宠,也真是难得。看来那杨氏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好啊!这宫里多少人千盼万盼也盼不来的事,她一次就得着了。
周有仪微微一笑,朝彤史挥了挥手,“好了,本宫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送走彤史,贴身宫女白薇服侍周有仪躺下午歇,跪在脚踏上一面捶腿一面悄声和她说话,“没想到皇后娘娘年纪轻轻,居然这么沉得住气。陆昭仪机关算尽,谁知人家压根儿没把她放在眼里!今日非但没讨着好,反倒把自己栽进去了!”
周有仪闭目养神,仪态安然,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她是皇后,是这后宫名正言顺的主人。只要她不失宠,只要顾家还在,她就算在后宫里横行又何须怕谁?”
“那咱们也要避着些?”白薇抬头询问。
“何止是避,还要上赶着讨好才对。”周有仪微微一笑,“我观皇后行事雷厉风行,这样的人往往眼里容不下任何沙子。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宫里,不是谁越得宠越高贵就是赢家,活到最后的那个才有资格。”
白薇也笑了,“对,就让陆昭仪去做那只出头的鸟!”
“唉,这日子,要是还像从前一样平静该多好?”周有仪轻轻叹了口气。
白薇没有接话,宫里凭空多了一个孩子,就像湖水里丢进一粒石子,不管愿不愿意,这宫里所有的人都会跟着泛起涟漪。
***
宜秋殿,陆紫慧焦急地在殿内走来走去,远远瞥见门外侍女夏柳的身影,忙疾走两步迎上去,问:“可将圣上请来了?”
夏柳讪讪摇头,瞥了眼主子的脸色,小声道:“圣上不在紫宸殿,去了清宁殿。”
“这时候去了清宁殿?”陆紫慧冲着夏柳尖声叫道。怎么可能?因为政务繁忙,圣上白日里一般不进后宫,就算休息也是在紫宸殿。她以为杨氏有孕,他怎么也会来宜秋殿看看,谁知,居然去了清宁殿。
夏柳不自觉地缩起肩膀,悄声宽慰她道:“娘娘,您别急呀!说不准是圣上知道您受了委屈,去问责皇后娘娘呢?”
“也对。”陆紫慧抚了抚胸口,自嘲一笑,“唉!我这是太久没见圣上了!看这患得患失的样子!圣上最看重子嗣了,如今咱们这里供着一樽金菩萨,他一定会常来探望的!”
到时杨氏有孕又不能承宠,那她把圣上留下来岂不是名正言顺的事?哼,她顾青幂想要霸着宠爱,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杨氏呢?她好一点没有?”陆紫慧问。
“已经按吩咐将她挪到侧殿了,还算安分,嬷嬷们正看着她喝安胎药。”春桃回禀。
“她知道安分守己就好。也免得害人害己!”陆紫慧哂然一笑,“你看,她不但没死,还封了宝林,还让她住到侧殿里,这是多大的福分!你们告诉他,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只有乖乖怀住孩子,才是他唯一的出路!等来日诞下麟儿,那就是大功一件。荣华富贵手到擒来,到时候她要什么本宫自然都会满足她!”
“是。”春桃垂眸,有些惴惴地问,“娘娘真的打算让这个孩子生下来?”
“好不容易才怀上的,为何不生?”陆紫慧冷笑,“本宫还等着生下来亲自抚养呢!”
若是个儿子,她后半辈子就算是有指望了!若是女儿也没关系,横竖圣上子嗣艰难,都一样疼宠。没见闵淑妃都神神叨叨了,圣上还是常去她那里看小公主吗?
“可是……万一——”春桃依旧觉得昭仪这招走的实在是太险,万一出了纰漏,那就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没什么可是!”陆紫慧打断她,眼神如刀一般凉凉地扫过两人,“也不会有万、一!只要你们守住了这张嘴!”
“那件事办好了吗?”
“按娘娘的吩咐,已经让宫外的人处置了。”春桃回道。
陆紫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件事从今往后只有你们知、我知。若有第四个人知道,你们两人知道后果!”
两人只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肃手,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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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幂中午由着性子闹了一场,只不过,夫妻嘛,床头打架床位和,因为齐衡主动坦白,安抚了一点她心中的醋意,顾青幂还小主动了一把。倒闹得齐衡不肯回紫宸殿用午膳了,还要在清宁殿歇午觉。
顾青幂不肯,非拽着把他往外轰。
“你方才都有胆子朝朕丢东西,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齐衡在她耳朵边调侃,“朕都没治你大不敬,你还不乖乖赎罪?”
“有本事陛下就真的治啊!”顾青幂娇俏地瞥了他一眼。
齐衡失笑,伸手就要去抓她,顾青幂早有准备,一扭身将他摁在枕头上,自己一溜烟跑了出去,“陛下要睡自己睡。反正臣妾不睡!”
还想拉着她上榻,被人知道了说她白日宣淫,那她还要脸不要了?
顾青幂正儿八经地唤侍女进来给她净面梳妆,好似方才那个又哭又笑的人不是她似的。
齐衡无奈地坐起来,臭丫头,胆子越来越肥了!
嫌她脾气大?还不是某人给惯出来的!顾青幂笑嘻嘻地插上一支压鬓,腹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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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送走齐衡,顾青幂才吩咐道:“把庞德安给我叫进来。”
庞德安是清宁宫的总管,从理论上来说,帮顾青幂看家护院、监管后宫是他的职责,利益上是与顾青幂紧密相关、绑在一条船上的人。因此,顾青幂见了他也就直话直说,“庞公公,知不知道陛下有黄总管在身边,是不用操一点心的?”
庞德安三十余岁年纪,相貌精明老成,闻言忙躬身连连应是。他就知道陆昭仪今日闹了这么大一出,皇后是一定不会善了的。看这位主子半点亏都不肯吃的样子,只怕自己也要吃挂落。
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顾青幂便笑了,“本宫原以为,你能做到后宫的总管,也应该有几分本事。谁知,不过如此。”
庞德安连忙跪地请罪,“奴才有罪!没有拦住陆昭仪,让她擅自闯去了紫宸殿。”
若陆昭仪没能先去紫宸殿告状,就不会当堂将皇后一军,让大家都手足无措了。
“罢了,树是死的,人是活的,她要走去哪里,你一个奴才拦又如何能拦得住呢?”顾青幂摆摆手,淡漠道,“本宫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本宫今日突然发现自己成了一个聋子、瞎子。被人打上了门都没有还手的份!今日突兀冒出来一个三个多月的龙胎,谁知明日又会冒出个什么?难道真的是陆昭仪和杨氏有本事,竟然能瞒得滴水不漏?还是有人轻忽怠慢,以为本宫年轻好糊弄,是个没脾气的良善人?”
听了这话,庞德安后背顿时冷汗涔涔,心里将陆昭仪与杨氏暗暗骂了无数遍,一面以头抢地哭道:“启禀娘娘,奴才是委实不知啊!杨氏承宠一事彤史那里并无明确记载,宜秋殿近来亦没请过太医断脉,奴才这才没有及时发觉!奴才今后一定刻苦勤谨,再也不会让类似之事发生!求皇后娘娘宽恕!”
“你能明白这道理就好。”顾青幂优雅一笑,只是眼中的冷厉让那笑多了几分高深莫测,“如果你不能做好本宫的眼睛、耳朵,那么,本宫就只好换一个能看会听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