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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lit的同盟正式达成。虽说过程有些无厘头,整体来讲,结果却相当圆满。
像lit这种外围歌手,因为少了娱乐圈主流那种追名逐利的功利心,相对在圈里的人际交往会比较狭窄,给人冷傲孤僻的感觉。不过,即便是以掷硬币这类纯粹概率事件的方式,一旦赢得他的信赖,同盟反而要比圈子主流的利益交换更加稳固、长久。
韩竟能够明显感觉到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有种非常微妙的变化。尽管神态和说话的语气并无不同,气场上面却软化了许多,少了最初那种针锋相对的紧张感。大概对lit来说,从敌人到自己人,也就是抛个硬币这样的事。
摇滚青年一夜没睡,到这时也不打算再跟韩竟唠家常。韩竟对这位能在外围凭一己之力混出名堂来的乐队长放心得很,也觉得没什么需要再额外嘱咐的,便起身告辞。
临走到门口,lit打了个呵欠,随意地说道:“对了,你记得在外面洗个澡再回去。”
韩竟一愣,过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对方大概指的是他这几天进了看守所的事。前世韩竟到死之前,零零总总在号子里呆了差不多一年多,也听说过刑满出狱那些讲究。通常从里头出来要有亲友摆宴,喝酒吃羊肉去晦气,还要在外面大浴堂洗过澡才能进家门,以示断绝霉运,重新开始。
韩竟一直不太注重这类风俗,而且这次只是被拘留了2天,他自己都完全没想起还有这码事。也许少数民族对于这方面会更为看重,不过lit的态度却让韩竟感到相当舒服。
他那件事新闻闹得大,韩竟不相信lit完全没有听说。可对方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一丝刻意,如今只是这样随口一提,好像寻常人看来的窃国重罪,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好像从没有一刻怀疑过韩竟的正直,甚至从没有一刻怀疑过韩竟有可能会败倒于别人的恶意陷害。
“强者运强”。
——这大概是lit对韩竟最高的信任和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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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竟闹出了这事,拍戏的进度却不能耽误。剧组的日程都是前一天排好的,他虽一早从警察局出来,能赶回去也是没戏可拍,便也乐得歇上半天。
大浴堂毕竟鱼龙混杂,特别是当了艺人之后,陈曦反复教导他注重*,这种场合尤其去不得。不过lit的话倒有些道理,不说辟邪那一套风俗,他也确实需要泡个澡休息一下。韩竟略加斟酌,在附近找了家装潢不错的宾馆,洗过澡又给孙维打了个电话,而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积累了几日的精神紧张,如今一下子放松下来,韩竟睡得特别沉,再睁眼就已到了华灯初上。
回到剧组订的宾馆,正赶上一行人收队回来,就在酒店大堂照了面。冯茹筱最先瞄见韩竟,用手指了他半天,愣是激动得一句话都没说出来,最后狠狠一摇头,直接跑到韩竟跟前来了个极其热烈的拥抱。
除了拍戏需要,韩竟几乎没跟女性有过这么亲密的肢体接触,一时间也有些懵。好在对方只抱了一下,就放开了他。
“……我就知道不可能是你做的……我发誓,我一秒钟都没怀疑过你……”冯茹筱不好意思地笑着,用手抹了两把眼角的泪花,说话声音也有些哽。
总觉得冯茹筱对他的感情就跟小女孩那种盲目崇拜差不多。韩竟想了想,回给她一个温柔自信的微笑作为安抚。
几位导演也在场,韩竟跟制片经理销了假,又跟李朝辉寒暄了几句。李导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花花道道,对韩竟不仅没有责备,语气中反而满满都是慈爱欣慰的情绪。
韩竟一边得体地回应着,一边拿眼睛的余光瞄着大堂角落里的人。夏炎低着头,十指紧紧绞在一起,内心的纠结都表露无遗。韩竟心里好笑,看着小少爷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敢过来,转身一溜烟跑走了。
韩竟收回视线,继续跟导演聊了几句。李导跟何导经过这件事对他的印象分不降反增,说到最后连番鼓励,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韩竟也虚心听着。
这样一聊就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等韩竟上楼回房,竟发现屋里的挂锁是锁上的。
——这小孩儿,又在搞些什么名堂?
韩竟只觉有趣,也并不恼,只是轻轻敲了敲门,“夏炎?”
又等了一会,才听房里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脚步踩得地板一阵“咚咚咚”乱响。夏炎拉开挂锁,抬起一拳抵在韩竟胸口,不让他进去,而后从手心的袋子里抓出些白色粉末,一把一把撒在韩竟脚下。韩竟定睛一看,见那袋子上硕大的一个“碘”字,猜想大约是盐。
撒盐驱邪的方法韩竟也听说过,相似的还有跨火盆,都是摆在门槛,人从上面跨过去,以示将不净之物留在门外,大概跟在外面洗过澡再回家是一个道理。韩竟自己没当回事,不想旁人倒都替他记挂着。
小少爷往地上撒了厚厚一层盐,粘得自己和韩竟腿上鞋上都一片白花花的,才放开手臂,又直接把人拉进了洗手间。
夏炎正用烧水壶煮着什么,此时正好煮开,洗手间里满满都是一股植物的清香气味。浴缸里已经放好了洗澡水,他拿过水壶把其中煮的水倒进去,才见一片片碧绿的柚子叶漂浮在水上。
柚子叶煮水沐浴也是民间驱邪避秽的传统方法。也不知夏炎白天还要拍戏,是从哪弄来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我就只是去协助调查了两天,就当去公安局旅游也行啊,不用弄这么正式吧……”韩竟抓了抓头发,干笑着说道。谁知夏炎像没听见似的,只顾埋头兑好了洗澡水,又拿过韩竟的毛巾,一把杵在他胸前,一扭头——出去了。
还冷冷地“摔”上了门——虽然动作客观说来还不算激烈,但是对于夏少这人,绝对属于“摔”的程度。
韩竟怔怔地接了毛巾,隐约觉得胸口被杵得生疼:怎么看夏少这态度,像是在生气?
……好像还是闷气?
驱邪避秽这些风俗,总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既然有人都给准备好了,韩竟也不含糊,用柚子叶上上下下仔细洗了一遍,又在水里泡了半天。期间夏炎敲了敲门,开了个门缝把韩竟的睡衣放在洗手台上,关门的动作还是那样冷冷的,搞得韩竟莫名有些想笑。
叶子的清香非常宜人,这样洗完之后,韩竟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好像总算彻底清除了身上残留的那种阴冷的不适感,心情一片大好。
他吹干头发,穿戴整齐,一从洗手间出来,就闻到一股高汤的香气扑鼻而来。
“过来吃面。”夏炎似乎还在生气,声音也是冷硬硬的。韩竟看桌上正摆着一大碗面,上面摊着一只肥嫩嫩的猪脚。而旁边则是一瓶泸州老窖浓香头曲,艳红的瓷坛煞是喜庆,连两只小酒盅都是红色的。
吃猪脚面线去晦气是闽南台湾一带的习俗。韩竟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从小到大几乎没见过这东西。按说夏家祖辈上是第一批留洋渡海的港商,也没有这个讲究。估计夏炎只是把各种驱邪的方法胡乱捏合在一起,管它是哪的,通通用上准没错。
就比如那瓶浓香红瓷。韩竟能理解夏炎是特意选了红色来冲邪,可实在是怎么看怎么像是——
——喜酒……
韩竟又抓了抓头发。不管怎么说,有人愿意满天下为他去折腾这些东西,他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而且猪脚面线本就是闽南美食之一,香气四溢引人垂涎,他又实在饿了,正好一饱口福,也算不辜负那人一番心意。
他这样想着,毫不扭捏,拉了凳子坐下就开吃,还故意做出狼吞虎咽的架势。夏炎兀自闷头去开那酒。大概人心情不好手脚就会格外笨拙一些,他跟那瓷坛子战斗了好久,到韩竟一碗面都快见了底,才终于把酒瓶打开。
夏炎斟上一盅,屋里高汤的香气便又混了酒香。
“要我陪你喝吗?”夏炎问道,声音还是那样冷硬硬的。韩竟一愣,抬头朝夏炎眨了眨眼睛,心里想的是:……这人会喝酒?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小少爷就把另一只小酒盅也倒满了,接着一仰头倒进嘴里。韩竟只看到那人展露出的修长脖颈中间喉结微微一滑——一口全咽了下去。
这两下子可真有些酒中豪杰的气概了。
“真看不出,你原来这么海量。”韩竟笑道。
这酒既然是为韩竟驱邪,他自然也不甘示弱,拿起另一只小酒盅一饮而尽,还有意把杯子翻给夏炎看。
结果一抬头,韩竟便猛地发现事情不对劲。小少爷从脸颊一路到脖子根都红得像要烧起来,从敞开的领口看过去,露出的一小片胸口也一片通红。大眼睛潮潮的,积攒了不少泪水,似乎勉强忍着才没掉下来,也不知是被酒劲激的,还是……喝醉了闹情绪。
可是怎么会这么快?难道是过敏?
醉酒不是什么大事,可酒精过敏不一样,如果严重的话甚至可能闹出人命。韩竟站起身来就要去摸那人额头,不想手还没碰着人,便被对方一把打开。
夏炎手劲出奇的大,这一下子震得韩竟半条手臂直发麻。紧接着对方又是一拳朝他胸口招呼过来,韩竟怎么也没料到夏炎会真的跟他动手,正愣着神,反应过来躲得就慢了一瞬,被打得连退两步。
韩竟素来是信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人,这样莫名其妙挨打,何况打人的还是一向对陌生人都谦恭有礼温柔得不得了的夏炎,心里火气也腾地一下蹿上来了:他自问到现在为止,还没做过什么对不起夏三少的事,如果对方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他可一点也不介意补上一些!
韩竟狠狠咬了咬牙,正打算还击,转身之间便对上了夏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潮气更重了些,连眼角都红彤彤的,眉眼之间的线条委屈到了极点。
那眼神就像兜头一大盆凉水,把韩竟心里有什么火,都一股脑全给浇灭了。
他犹豫的瞬间,夏炎的拳头就结结实实打在了他胸口。韩竟几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