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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郎并没有走,先是阿猪拉着他东拉西扯,后来林二郎又找他去帮忙,晚上吃过哺食才放他回家。留下来帮忙的女人提起这个三郎,都忍不住叹气。原来这个孩子父母双亡,跟着一个族叔,帮着看管杨家别院。
这杨家别院是在蜀王府当差的杨二管家的院子,说是别院,也就两三亩地,正好够两人吃饭,四季衣服生病什么的都要自己想办法。族叔好像身体不大好,平常不怎么出来见人。三郎上山砍柴打猎下河捕鱼种田样样做得,十三岁的孩子撑起了一个家。难得的是这孩子将自己和多病族叔照顾的很好,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慕扶疏听她们说三郎十三岁,不觉有些愕然。这边人说的是虚岁,那周岁也要十二。十二岁的男孩子身高才一米五,不知道是他遗传基因不高还是营养**。想起他那单薄的身躯,看来还是后者多点。心中不由得对他起了怜惜,父母双亡,跟着多病的族叔过日子,还得种菜种地……不知道到底是谁照顾谁呢。自己前世比他好多了,虽然有父母等于没有,物质生活还是丰富的。只是听她们的话音,似乎并不排斥他混血儿的身份,不是说古人很鄙视混血么?还是她们都没发现三郎的眼珠颜色?
这天晚上慕扶疏进空间给自己做了五个鸡肉卷,吃了两个就吃不下了,继续她的种菜大业。昨晚种下的稻种居然已经长了两寸长,这样看来很快就能成熟。水稻是种在她开垦的水田里的,抽水机将湖水抽上来引入田里,方便的很。菜田里浇水也是用抽水机直接灌溉,昨天种的今天已经长出来,看得出这是白菜那是花菜。慕扶疏看着自己动手种出来的东西特别有成就感,干劲更足,一晚上愣是将黄瓜西红柿茄子西兰花甘蓝芦笋等等种了十七八种。每块不同菜地中间还隔开,留了两人宽的道路,看上去就像玩的农场游戏一样一块一块的整整齐齐。慕扶疏不承认自己有强迫症,只觉得这样真的很符合她梦想中的农家庄园。
晚上照样开了闹钟睡在别墅大床上。梦中似乎有双眼尾上挑的大眼一直在注视着她,早上醒来在床上呆愣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到底梦到了什么。换上了林氏昨夜给她新做的夹袄和夹裤,因为现在她自己住,也不怕林氏发现她里面穿了什么,加上了一条小**,这还是她在那堆数量庞大的衣物里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号**。林氏这次倒是给了她一条亵裤,慕扶疏一抖开,发现这是开裆的,这才想起来古代女人穿的亵裤都是袴裤,没有裆,教她辨别古董的历史系教授曾经说过,这是古人心里猥琐的表现,隐隐约约似露非露的,能满足他们的**窥视心理。穿了**再穿亵裤,好吧,虽然还是感觉有点怪,至少屁股不再凉飕飕的了。
洗脸刷牙,吃了牛奶面包和水煮蛋,又漱了口出了空间,天才刚亮。乡下人实诚,一早就来上工了。慕扶疏象征性的喝了点粥,问林氏拿了块布回屋练习刺绣。在这古代,妇女业余生活实在匮乏,除了绣花就是打络子。她倒是想学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来着,只家里这状况,连本书都没有。空间里的书倒是多,不敢拿出来看啊。只能等房子盖好,一家子都稳定下来再说。
一上午慕扶疏绣了一块枕巾。其实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孩来说,绣花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手指灵活度就成问题。只一来大娘基础打得好,二来慕扶疏心理年龄三十,又学过画画,对于构图比例计算的很好,绣出来的竹丛层次分明,颜色也深浅得宜,算得上上品了。
因为干活早,大家都是在家里吃了朝食过来,巳时末在这里吃一顿,酉时吃完哺食下工。慕扶疏习惯一日三餐,巳时末的一餐相当于午饭,吃完她照旧去河边习字。不出所料,三郎又来了。距离慕扶疏习字的地方二三十米远有座吊桥,慕扶疏示意三郎从桥上过来,到她这边来捉鱼。三郎从善如流,快步走到她身边。慕扶疏摸出一个纸包,里面是昨天吃剩的三个鸡肉卷,出来前刚微波过,此刻还是热的。
三郎看着慕扶疏手中的纸包有些发怔。慕扶疏拿了一个鸡肉卷直接塞到他手里,冷着脸道:“吃!”
她完全是阿姨命令小孩子的语气,在三郎看来却别扭的可爱。他接过鸡肉卷咬了一口,里面的甜面酱鸡肉还有生菜的香甜味溢满口腔。这绝对是他十三年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你比阿猪好些,没说是这辈子)。
三郎快速又不失礼仪的吃完一个鸡肉卷,剩下两个他小心地揣在了怀里。慕扶疏皱眉道:“你吃一个就饱了么?”
三郎轻声道:“我拿回去给阿叔吃。”
慕扶疏想起他是和族叔住在一起的,看他这态度,那族叔定是对他极好的。又后悔自己没带什么遮掩道具,要是这时候再从身上摸出什么他一定会怀疑。想了想道:“你今天为什么不去我家帮忙?”
三郎面红耳赤:“我干不了重活,不能去吃白食。”想起刚才吃的鸡肉卷和怀里揣着的两个,他的脸更红了。一向不肯接受别人施舍的他居然轻易拿了这个小妹妹的吃食,真叫他汗颜。
慕扶疏知道少年人自尊心很强,故意抬头神气地道:“阿猪说他很喜欢和你说话,说你是个好哥哥,我也喜欢有个兄长,可以带我玩,坏孩子欺负我的时候帮我打他们。再说一顿哺食也算不得什么,很多小孩都在我家吃的。”
确实,乡下盖房子时大人们都来帮忙,家里一般不开火,几乎都是在主家吃。不收工钱,一顿饭算不得什么。可是三郎家没大人在慕家帮忙,他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个面子,至于做个好兄长,他看了眼大娘精致小脸上乌溜溜的眸子,里面盛满了希冀,很想点头答应,理智还是唤醒了他,不由呐呐道:“我还是捕鱼吧。”
慕扶疏用手摸了摸河水,打了个冷战。皱眉瞪着三郎,似乎在说河水很冷。三郎讪讪道:“我习惯了,不冷。”
慕扶疏叹了口气,问他:“你家里有编笼么?”
三郎点头:“有。”
“那你为什么不用编笼抓鱼呢?”慕扶疏这边泥地上用树枝画画:“你找个浅些的河面,中间堵了,把编笼的开口凑在缺口,再去另一头将鱼赶到缺口处,鱼就自己游进编笼了。”
三郎眼前一亮,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慕扶疏,兴奋地道:“你说的对,我这就回去拿编笼!”
慕扶疏看着他跑远,笑了笑继续练字。大概这边河面较宽,慕扶疏没等到三郎。差不多申时的时候她慢悠悠走回了家。待到酉时初,三郎拎着七八条大鱼来了,看见慕扶疏,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慕扶疏也很高兴。林氏给了他八十文,他只肯收六十文。慕扶疏示意阿猪拉着他,叫他留下用哺食,完了又拿了个大碗装了满满一碗饭和两大勺萝卜炖肉,叫他带回去给他族叔。三郎不肯接受别人施舍,对慕扶疏却完全没办法,她的眼睛太亮,神情太严肃。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两进院子在冬天来临前终于完工了。院子里还打了一口井,这样就用不着辛苦去河边挑水。慕扶疏还在井里掺了些空间井水,对家人身体绝对有好处,也省了她处心积虑帮他们改善身体。以前的日子不好过,每个人身体都有亏空,就连慕仲君脸色也是发白的。
帮忙的人散了大半,留下的是收尾的泥水匠和木工。蒙阳的冬天虽然比不上北方那样寒冷,还是会下几场雪。这里的人不盘炕,或者说不会盘炕。慕扶疏在和阿猪玩的时候,趁着慕仲君和林氏都在,假意在泥地上写写画画,说了一通要是人睡在灶上就不冷了,或者在灶上砌个土床下面可以烧火……慕仲君越听越有道理,连声问慕扶疏怎么砌可以烧的床,慕扶疏索性在地上画给他看,引得林氏也惊叹连连。慕仲君觉得靠谱,在慕扶疏有意识的引导下,终于想出了通过烟道把火炕连接起来的办法,兴冲冲出去找人试着盘。
慕扶疏其实喜欢睡床,但她习惯了冬天有空调有暖气的生活,受不了南方湿冷的冬天。她倒是可以把墙壁做成夹层,也就是装地龙,也有叫火龙的,但是工程太浩大,她说不出口。晚上无人时她可以进空间睡觉,白天怎么办?总不能大白天关着门一个人躲起来吧?再说现在棉花这么贵,要是火炕能普及,对林家村的这些朴实的乡民也是一大贡献。
三天后,后院五间卧室都盘上了炕。这五张炕的烟道是连在一起的,也就是说一次能烧热五个炕。完工后先烧了两天,土炕烧干烧实了。林氏在上面铺了新做的席子和褥子,烧了炕,果然有效,不但炕,整个房间都热起来了。来参观这新鲜物事的乡人欢呼雀跃,打算回去都盘上,这可比烧炭便宜多了。至多打点柴,后山别的不多,柴是尽够的。
慕扶疏最着紧的厕所也按照她的意向,每间卧房都奢侈地做了一个小卫生间。用长条石板铺设了可以冲洗的蹲坑,下面只露出一个碗口大的洞,用完只要舀水一冲就干干净净,一点污物也看不见。洗澡用的木桶四个角搁在离地面大约十公分的地方,桶底下挖了小洞做了活塞,洞口对着地漏,直接冲到外面的排水沟里。看的人又是啧啧称奇,林氏也是与有荣焉,这办法可是大娘想出来的呢!果然不愧是她的大娘,素来爱洁又聪慧过人,如今更是连洗澡洗衣都不用她了。她哪里知道慕扶疏都是在空间里洗完澡直接用洗衣机洗衣的,在外面时只是象征性的洗一下罢了。林氏要洗她坚决不让,怕被发现这个秘密。
在冬天第一场雪下来之前,慕家人搬进了新家。
这一天也是林大郎看好的黄道吉日。这个林大郎相当于村里的风水先生了,婚丧嫁娶动土盖房都要找他看日子。
早上先去新屋烧香放炮,傍晚时分在新家院子里开了十几桌。林家村零零散散二十几户,共有一百五十几号人。暖房酒是邀请全村人的,慕仲君买了头猪杀了,大家吃的满嘴流油。
慕扶疏第一回看见和三郎住在一起的族叔杨翁。慕扶疏跟着三郎叫他阿叔。
第一眼看见杨翁的时候,慕扶疏有些发呆。这个杨翁年约三十,身高一米七八左右,长身玉立,身材有些偏瘦,一件藏青长袍套在身上显得空落落的。他肤色苍白,斜眉入鬓,眼睛不大却很有神,眼珠乌黑闪着流光,看人时目光流转及其魅惑。鼻子高挺,嘴唇很薄且没有血色,但是他真的很好看!整个脸型仿佛刀削斧劈般,像古希腊美男雕像!没看见很多乡村少女少妇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么!
慕扶疏以前一直认为古代人长的很丑,因为人类是从猿猴进化的,在漫长进化中才越变越漂亮。没想到的是到了这里她还真没见过多少丑人,美人倒见了不少。不说她自己和三郎,就是村花级的阿娘和帅哥级的阿爹也都长的不错。
杨翁看慕扶疏的眼光一样奇怪,似惊似喜又似怀疑,慕扶疏觉得他可能知道这一个多月来自己和三郎走得近,又时常给他吃食带回家,觉得自己一个小姑娘有些不矜持吧?于是她难得的害羞了,在他的注视下落荒而逃。而杨翁更觉得其中有鬼,两个人想的牛头不对马嘴,彼此都很迷茫……
慕扶疏的房间是她和林氏一起布置的。进门右边是一个衣柜加一个矮柜。衣柜按照慕扶疏的想法做了一根横杠,衣架也是慕扶疏口述慕仲君做出来的。这样大衣服就不用叠,直接挂起来了。左边是一张长书桌,一张高背椅。这时候的人还习惯席地坐或者坐矮榻,慕扶疏受不了,央着慕仲君做了书桌和座椅。左墙上做了一排书架,现在上面还是空空荡荡的。屋子正中是一个屏风,上面绣着四季花卉,这是慕扶疏和林氏一起完成的。屏风后面就是长三米宽两米的炕,上面铺着粉色的棉布褥子,炕尾的炕柜上堆着两条绣花被子,炕中间还有一个炕桌。炕尾有个小拱门,上面挂着一条慕扶疏编的络子门帘,后面就是卫生间了。卫生间开了窗,保证就是夏天也一点异味也没有。
慕扶疏对于这个房间还是很满意的,虽然现在不差钱,但慕扶疏知道财不露白。他们回来时一穷二白,后来水田租金和城里铺子租金村里人都是有数的。如果过于奢侈,大家一定会觉得不对劲。这二进青砖大瓦房、屋中青砖铺地,一共花了一百二十多两银子,再加上家具和一些零零碎碎。一百五十两银子没了。城里的铺子一年租金十八两,十五年是两百七十两。慕仲君还打算买几亩水田。现在的水田不便宜,上好的要四五两一亩,还要买头牛,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房子已经盖好,慕扶疏空间里的水稻也收了一茬,又种了一茬。还好当时买了脱粒机,不然真不知道怎么把水稻变成香喷喷的大米。蔬菜也成熟了,慕扶疏每天摘些来吃,剩下的放进冰箱或储藏室。现在她一个人一个房间,利用空间时间差抽空煮些东西吃很方便。林氏看她吃的不多,好在身子不错,也把请大夫来看的念头淡了下去。
这天林氏打算去蒙阳城买些棉花回来做棉袄,老人都说过几天就要下雪,下了雪就不太好出门。他们家没来得及种菜,冬天的菘菜和萝卜也要买一些。这次慕扶疏打算跟去买些书。慕仲君借了村长家的牛车,连阿猪也一道去。
牛车走得慢,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到蒙阳城。林氏带着慕扶疏和阿猪去布店,慕仲君去买粮食蔬菜,说好在书店碰头。林氏眼光极好,挑了好些好看又结实的布料。慕扶疏空间什么都有,就是没布料,现代人都买成衣,哪里有买布料的!林氏挑挑拣拣,慕扶疏也没闲着。看到一匹深绿色棉布时,不由得想起要是做成襕衫穿在三郎身上一定很可爱……呃,很好看。
林氏见她呆呆看着那匹绿色棉布,便伸手拿过来看了看,笑道:“这颜色不错,大娘喜欢就买几尺?”
“买一匹吧,”慕扶疏笑眯眯道:“给阿猪和三郎哥哥各做一身衣裳。”
林氏闻言脸色有些古怪,倏尔又笑了。大娘自小不爱出门也不爱说话,除了阿猪就没有朋友,如今和三郎玩得好,大概也是把他当兄长了。说到兄长,三弟家的慕嘉禾与三郎真是没法比。她大手一挥买下那匹棉布,又买了五十斤棉花。家里被子还不够呢。
慕扶疏此刻突然发现,林氏以前的生活一定是很宽裕,因为穷人乍富是不敢这样花钱的。想起她和村长说过,曾被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又秒懂了。大户人家的丫鬟比小户人家闺女过的富余多了,林氏这样花钱也很正常。
到了书店,慕扶疏挑了几本启蒙读物,阿猪要开蒙了,正需要。又挑了几本游记,爹娘都识字,野史话本定是不会给她看的,游记倒是可以,还能帮助她熟悉这个时代。果然挑好的书林氏都一一看过才点头。又买了两刀练字的粗纸和一刀上好的宣纸。两支狼毫,一套普通的砚台。就这些也花了二两多银子,慕扶疏不觉撇嘴,都说现代的书籍贵,古代就是天价了。书铺老板见慕扶疏好奇为何书价这么贵,好脾气的解释了一番。原来这时候的印刷术比较落后,活字印刷还没有发明,很多书都靠手抄,这样看来价钱倒也不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