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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苍耳子、马勃、龙葵清洗后放进冲筒药臼中,楼北拿着刀比了比,快速的手起刀落,山豆根被整整齐齐的切成了小段状(1)。
他查看了一下一旁咕嘟咕嘟冒着声音的砂锅,淡淡的药香已经从锅口飘了出来,溢满了整个屋子,棕黑色的药水上泛起了一圈白色的泡泡,像是巧克力蛋糕上的鲜奶油。
做好了准备的工作,他放下了捣药罐,两眼放空的托腮发呆,等着药熬制成膏状。
窗外飘起了小雪。
整个山路都染成了银白色,被雪覆盖着,遥遥望过去,一片寂静,连个飞鸟都看不见。
就在眨眼之间,不远处的小径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撑着暗红色的油纸伞,细雪窸窸窣窣纷纷扰扰的打在伞上,然后消失不见。
即使是大冬天,撑伞的男人也穿着木屐,华丽的振袖对于男人来说也毫不违和,他背着奇异的大药箱,一步一步很认真的走着,眼角下殷红的胭脂如同傲血烈梅一般。
楼北微微一笑,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在桌子旁站定了一会儿,朝房门走了过去。
打开门的瞬间,屋外的雪一下子涌了进来,像是许久不见温暖的孩子,热切的盼望着春的到来。
他倚在门边,静静的看着华服男人走进,然后站在自己面前。
“药怎么样了?”他问道。
楼北笑了笑,点头说没问题,就要好了。
药郎“嗯”了一声,“中井夫人急需这个,他们家的儿子眼看就要不行了。但是我今晚要去佐佐木先生府上……”
“我去就可以了。”楼北打断他,“送药而已,药郎,不用这么担心吧?等我把最后的工序做完,我给中井夫人送去就行了。佐佐木先生那里比较重要一些吧?”
只是宴请而已。
但他没说出来,药郎看了楼北一会儿,别过头,“也不是那么重要。”
“就这么定了。”楼北自顾自的说,“我去中井夫人那里,你去佐佐木先生家。”
一板砖敲定,到底谁才是主人啊!
华服男人嘴角动了动,眼神错过青年去看他身后的砂锅,药煎得差不多了,浓郁的味道已经传了过来。
楼北跑过去打开盖子,里面的棕黑色液体已经变成了棕黑色黏稠状物,他拿起一旁的勺子将药盛了出来,装进玻璃罐中,然后再放进药箱中。
他的药箱子比药郎的要小一些,但是依旧很怪异,乌木做的,上面还镶嵌着碎贝壳,看上去很沉,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在里面。
“那么我出门了。”他蹲在门口换了木屐,转头说道。
“嗯,小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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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井夫人家在山下,等下了山,路过热闹的集市,然后就会在路东看到中井府邸。
门前挂着两个硕大无比的纸糊的灯笼,看上去一点都不喜庆,反而有种奇异的感觉。
从府里面出来的青年望了望那灯笼,压下心中的违和感,同中井夫人道了别。
中井夫人的脸色有些苍白,听到青年的话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一丝古怪的笑意挂上了脸庞,楼北眼色一暗,什么都没有说。
药是给中井夫人的小儿子的,说是小儿子,其实也已经年过不惑了,但却一点长进都没有,镇子里的人听到这人的名字都会摆出一副厌恶的嘴脸,说那人好吃懒做,性子恶劣,总是喜欢上街找事,惹是生非。
楼北感兴趣的看着身旁卖柿子的小贩,“中井先生可有娶亲?”
小贩脸色一变,表情很纠结,但却压抑不住八卦的兴奋,他神秘兮兮的凑过去,“小哥,你有所不知,听说啊,这中井家的公子是‘那里’不行,以前有个媳妇儿,但是却伤了他,后来那媳妇儿不见了……”
楼北眼皮子一跳,“不见了?”
“对!不见了!”小贩说的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不见了之后,那中井先生还想找其他女人,结果第二天女人们都一脸怪异,说自己昨晚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有几个啊,当场暴毙呢!”
“是吗?”楼北咋舌,意外的挑了挑眉毛。
他有意无意的看了小贩一眼,“你知道的挺多……”
那小贩望着眼前美艳的小哥,脸色一红,喏喏的低头。
楼北笑了笑,拍了下已经傻愣住的小贩的肩膀,“不过,还是谢谢你。”
从中井府上回来的时候,楼北看着发粉色的天空,脚步顿了一下,往左手走上了一条与来时不同的路。
越往前走越安静,远离了市区的地方少了些许喧嚣,就连树枝都安静的不愿意发声。
周围的苇草越发的茂密,从远处就可以听到河流潺潺的水声。
楼北停下了脚步,眼前是一座木头和石头混合建成的小桥,横过河流上方。
但是令他停住脚步的不是因为桥梁,而是桥上的人。
女人很漂亮,细长的眼睛闪动着妖媚的光芒,白皙的面庞上化着红艳艳的嘴唇,身段妖娆的扭动着,声音很尖细,撒娇的时候会让男人酥了骨头。
就比如对面的男人。
他颤抖着摸了摸女人的小手,脸上写满了贪婪和淫.邪,一双有些浑浊的双眼盯紧了女人白花花的胸脯,喉头一紧咽下口水,“你……小姐你让我找什么?”
“公子~”女人嗔怪了一声,眼角扫过男人,后者只觉得从尾椎骨开始有种奇怪的酥麻感觉,“人家的鞋子掉到桥下面了……”
话不说满。
那男人顿时领会,他低头看了看女人光着的右脚,五个趾头跟水葱尖儿似的,好看的要命。
男人强压下心头的邪念,告诉自己不急不急,有的是时间。
“掉哪里了?我去给你捡回来。”他讨好般的笑笑,然后作势就要下去。
女人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意,但被她很快的压下去,眼中泛起了一丝泪花,“公子你真好,掉在那个地方了。”说着,手往下一指。
男人有些犹豫,那地方是中上游,水流湍急的很,还很深,怕是万一不小心就会给水冲走,想上来都上不来。
“公子是不想去吗?”女人的声音响起的恰到好处,本来还有些退却的男人立刻哽住脖子,“去!当然去!”
说着,连衣服都不脱,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背影直接要下水。
女人脸色很莫名,期待又恶心的表情,好像是在等待什么好戏。
男人脱了鞋,扁了扁袖子,下了水。
那河水果然很深,没走两步就到了腰间,男人有些犹豫,这样下去很有可能找不到鞋自己就回不去了。
他抬头看桥上的女人,“那个……”
“公子是不想给我找鞋了吗?原来是骗人家的……”语气里有着很深的难过,小嘴一瘪,就要哭。
男人最受不了这个,立刻投降,“好好好!我去找。”为博得美人一笑也是值得。
桥上的女人瞬间收起了可怜的表情,冷漠的看着那男人走进水里。
很快,就像男人本身所想的那样,水太深,还快,没走两步就踩到了石头,被水冲过的石头光滑无比,男人一个不小心就摔倒了。
“救命!救命啊!救……”话还没说几句就喝了好多水。
男人惊恐无比的朝桥上的女人呼救,却看到对方冷淡的眉眼,还露出了恶意的微笑,顿时无比绝望。
没几分钟,咕嘟咕嘟的水没了泡泡,安静了下来,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楼北淡淡的看着这一切,抬了抬脚步,就要过桥。
那桥上的女人似乎是才看到他,立刻酝酿起了泪意,想要故技重施。
可惜,对象错了。
楼北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女人委屈的停止了抽噎。
“想让我下去给你捡鞋?”
女人一愣。
青年嗤笑,“你凭什么?”
女人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他想要错开身子,往前走,下一秒,手腕却被握住了。
楼北鼻尖一耸,清凉而熟悉的药味弥漫了上来,脸上顿时映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笑意,“你来了。”
男人周身冷冽的气息停滞了一下,缓缓的有回暖趋势。
红色的油纸伞被他放在了背上的药箱里,手中拿着烟斗,应该是点起来了,斗钵还在冒袅袅的白烟。
楼北眼角立刻飞扬了不少,“担心我去?”
男人不说话,手上紧了紧。
楼北笑了,“药郎,我没那么傻。”
“她不是人。”
话音刚落,对面那个本来还很柔弱的女人顿时眉眼凶狠了起来,跟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似的。
“你闭嘴——”女人顿时变了脸,张牙舞爪的要扑过来。
药郎轻易的避开她的攻击,灰蓝色的双眼漠然的看着对面的女人,脸上的妆容依旧妖艳,上唇的深紫色胭脂勾勒出一个讥讽的模样。
他皱了皱眉,“……本来不想管的……”
闻言,楼北笑了笑,“你早就来了。”
是肯定的语气。
药郎侧着头,眼神有些闪躲,手上却丝毫不敢大意的放出了符咒。
“那男人……”药郎开口。
但是还没说完,就被青年打断了。
“中井家的仆人。”
药郎顿了一下,他怕青年误会自己见死不救,然而却没想到对方的反应竟然是这个,有点出人意料。
“……你认识他?”
楼北看着那个被困住的女人,笑了笑,眉眼扬了起来,嚣张又霸气。
“自然知道,为虎作伥的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