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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成就点被扣除,不羁之心的技能图标亮起,杨树的意识瞬间从那种庞大、奇异的官能体验中脱离出来,寻回了对自我的控制权。
这里是十三重冥想空间,他的精神力纯度甚至不足以支撑一刹那的停留。
如同从高楼跃下一般,一股失重感在身体各处弥漫开来,眼中的景物以奇快的速度与他背离,那片浩瀚如星海的色彩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随着意识的跌落,杨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头脑越来越迟钝,仿佛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佛转变为了肉体凡胎的俗人。
跌落的进程终于停止,一股反冲力轰然作用在了他的身上,原本已融入肉体中的精神体受此冲击悍然挣脱,离体三尺。
一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一名俊秀而不失阳刚气息的青年,缓缓睁眼。
杨树现在的情况很不妙。
他的意识被割裂了,一部分留存与肉体中,一部分滞留在了灰界。
第一部分,是负责感官的意识,第一人称视角,嗅觉、味觉、视觉、听觉、触觉,五感齐备。
第二部分,是负责思考与控制的意识,以第三人称视角观察着肉体,并对身体下达各种指令。
通常情况下,二者不分彼此,所思所感所行高度统一,但离魂症使得二者之间出现了一定的延迟。
这是离魂症的典型症状,通俗来说就是延迟比较高,反应慢一拍。
“呀,你终于醒了!”天野樱良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却无暇顾及。
杨树正努力地回忆着自己刚刚在十重以上冥想空间中所见所感的一切,那些色彩、那些线条、那些庞大到不可名状的存在。
但,就如同攥紧手中流沙一般,越用力、便越快失去。
短短几个呼吸之间,他便浑然忘记了方才所见的景象。
“杨树?杨树?”发觉杨树半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天野樱良有些着急,呼喊道。
杨树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愣了好半天才回过头,极其缓慢地说道:“我,冥想,中毒了,还有,离魂症。”
他滞留在灰界中那一部分凝结的神念体正捂脸作无语状。
他早在五秒钟前就对身体下达了转头说话的指令,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那可怎么办?明天就是七月半了,你还得去奈何神社啊。”
离魂不治,不是说离魂症治不好,而是不需要治。
在物质世界中精神当合于肉体,这是基本的规则,离魂症就像一颗被扔上天空的苹果,只要没有脱离引力场的束缚,早晚都会有落地的一天。
当然,也有一些辅助性的手段可以加快这一进程。
“大,”杨树口中蹦出来一个字,随即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五秒之后。
“不了,就这么,去呗。”
“你这个样子怎么让人放心。”天野樱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明天我陪你去吧,出了什么事也有个照应。”
“好。”又是一阵沉默,“这几天,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吗?”
“有你的快递,不知道谁寄过来的。”天野樱良说着话从床边柜子上拿来一个精巧的长木匣,上面微光闪动,“上面有个精神力识别阵法。”
“应该是,二树吧,小心一点。”杨树让小樱良把木匣放在了桌面上,试探着用精神力扫描了一番。
木匣的材质并不能隔绝精神力,内部的情况一目了然。
十支灵香,质地细腻似玉,刻有繁复的花纹,其中七支刻着怪模怪样的异兽,三支刻着一人、一仙、一鬼。
七兽与人之七魄相对应,分别是尸狗,伏矢,雀阴,吞贼,非毒,除秽,臭肺。
仙鬼人则和天地人相对应,寓意三魂。
“这是,招魂引魄灵兮香,治疗离魂症,有奇效。”杨树的神色十分凝重。
预先知晓这一切并将治疗离魂症的奇物送上门来,能做到这一步的估计也只有二树了。
天野樱良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补充道:“东西是昨天晚上被谁直接放在房间门口的,还有一张纸条。”
“纸条,在哪?”
“喏,我收着呢。”天野樱良从空间道具里取出一张纸条递到了杨树眼前。
上面写着。
“杨树收。”
唯一的特异之处就是,三个字的每一划都用不同颜色的墨水写就,五颜六色,看上去像小朋友的涂鸦作品。
“能看出什么吗?”
“虽然,字迹,和我不同,但多半,是二树,送的吧。”
“会不会有毒?”
杨树摇了摇头,向阵法中输入一段精神力,在“嗡”的震颤声中,阵纹褪去,只剩下一个锁扣把住关卡。
咔哒,揭匣,木香扑鼻,无事发生。
十支香,三魂香在内,按三才之位排布;七魄香在外,依脉轮之位归置。
一一点燃之后,股股淡青色的烟气在房间中盘桓不散,杨树盘坐其间,默念与灵兮香相配套的法诀。
七兽三神的虚影在灵香上方凝结成形,冲着彼此作揖行礼。
礼毕之后,十者齐刷刷地往盘坐在正当中的杨树身上迈去,化十为一,凝烟成人。
杨树滞留于灰界中的那一部分意识当即感受到一股吸引力,不受控制地融入了那些烟气之中,而烟气在一呼一吸之间又渐渐与肉身合二为一。
人间香火,上可通神。
十香燃尽,白灰落地。
杨树睁眼所见,那些弥留在室内的烟气鬼魅般飘荡起来,在空中汇聚出了一些文字。
“真相即将揭晓。”
只一晃眼,随着烟雾的飘荡文字便消散不见,恍若从未出现过。
他没有在意,活动着手脚,嘴里不时吐出几个音节。
意识重归于自己的肉体中,他的一言一行不再延迟,却莫名多出了几分疏离感,仿佛在玩第一人称视角的游戏。
心中存疑,杨树拿起那张纸条又看了许久,各种颜色聚集在一块分外刺目。
他隐约有一种印象。
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徜徉在一片光怪陆离的多彩磷光之中。
或许那就是一场梦吧。
黍熟黄粱,车旅蚁穴,不过一枕黄粱。
杨树将纸条扔到一边,侧头看了看照进窗帘内的朝阳,扯开嗓子喊道:“小樱良,咱们出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