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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像林震威在祈云离开后脸色阴晴不定一样,一出了林震威帐篷,祈云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她大踏步离去,走出了好远,远到足够把心中压抑的怒火驱散,才停下来。
宣州边城比北平府更冷,开春了,还是飘雪降霜,冰冻三尺,身上沉重的盔甲映照霜雪光,更见森冷。她站在天地一片白茫茫中看着对面的鞑靼军营,眼里露出了比冰雪更冷的光芒。
战争打到这里,她比谁都明白胜利的重要性,她父皇会亲自出征,除了因为鞑子犯境可恶,更重要的是国家这两三大灾小祸不断,民心动荡,更被有心人利用,制造出一些诸如天谴的流言妄语以图复辟,她父皇地位受威胁,却又无法一味打压,自然需要一个新的、巨大的胜利果实去诱惑、震慑民众,鞑靼就是这时候送上门的——祈云甚至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她父皇也许是和鞑靼有某种微妙的协议的。
她想,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将水搅浑吧。
三月,北平府的第一批走私得来的粮食运出尚未到达,明朝军队与鞑靼的交战已经白热化。
四月,捷报频传。中旬,北平府的救济品到底,食物日渐萎缩的明朝军队如闻天籁,军士上下俱喜,对英武将军的媳妇,哦,不,又闹乌龙了,是传说中的管家娘子的大手笔,众人再次有了深刻认识,距离太大,妒忌都妒忌不起来,唯有羡慕、恨。
明朝军队都食物紧缺,靠抢掠的鞑靼更不用说了。明朝军队得到二十万石粮食的第二天想了个阴损的法子,在军营前面磊了一大堆灶炉,天天那里熬饭,那香喷喷的饭香飘出老远,馋得那些靼子兵眼睛都绿了。为了填饱肚子,唯有拼命,可是吃饱喝足了的明朝更对更勇猛了,他们换得的只有节节溃败。
六月,两方军队的交战已经进入了尾声。
这时候,北平府除了郑原这位红光满面的商人外,还迎来一位不速之客:大皇子林思安。
他来得那么意外,以至于芸娘听到禀告时愣了一下,随即又皱起了眉头。她对林思安印象不好,“愚蠢的、狂妄的、自大的”是既定印象,她的第二批粮食草药才到,林思安就从江南赶到了北平府,实在让人有不好的联想,可是,人来了,总不能把人赶走。芸娘把二管事叫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遍,自己却没打算现身见面。
林思安和随从在门口已经等得不耐烦,那个女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要让他堂堂皇子久候,实在不像话。林思安打定了主意以后要芸娘好看。他的长随在狐假虎威地大声斥骂守门口的奴才,那奴才唯唯诺诺,就是开门请进的没动作,气得那长随肝痛。
还好这时候二管事来了。他令开了大门,恭恭敬敬地将林思安迎了进去。林思安发现迎接他的全是管事奴仆,没看见芸娘,于是眉头皱了起来,“秋娘子呢?”
管事低垂的眼珠一转,抬起头的时候表情已经变得惶恐,像是很畏惧似的,“芸娘子身子有恙,怕冲撞了大皇子,不敢出来迎接。还请大皇子恕罪。”
林思安一撩衣服下摆大踏步走入了曾经很熟悉现在有了陌生感觉的府邸,冷笑,“怕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见人,叫她出来。”
二管事喏,让一个下人去通报,自己小心翼翼地服侍着。
林思安才坐下拈起茶盅,去请芸娘的仆人就回来了,“禀告大皇子,芸娘子让回大皇子‘思及往事,内心惶恐,故而还是不见了。请大皇子自便吧’。”
大皇子一噎,这是暗指那次栽赃嫁祸的事了?他一个眼色,长随上前一脚踹翻禀告的仆人,“好一个狗奴才,大皇子跟前,岂容你放肆。”指桑骂槐。
“大皇子饶命,奴才只是如实转达啊。“那个小宫人不停地磕头。
林思安喝了口香茶,冷笑,“难不成还要孤亲自去请不成?”
这时候一个丫鬟袅袅娜娜、像是算好了时间似的进来禀告,“参加大皇子,芸娘子让奴婢传达一句话给大皇子‘将军出征,芸娘与大皇子素不相识,会面恐惹人闲话,请大皇子随意,待将军回来,自会请招待不周之罪。’”
这便是威胁了:这还不是你的地盘呢,作威作福轮不到你。你要敢对我不客气,待祈云回来,我就要告状。
林思安气得差点没摔了茶盅。他今次来,自然要借着手中的把柄威胁芸娘让出那批粮食草药——郑原虽然做得隐蔽,可那么大的行商队伍那么多的人那么多的货物,穿过那么多的州府,想要不引人注意委实难,人多嘴杂,想要打听点总能打听到店内情——林思安自然也知道,想要拿“走私“这个罪名压倒祈云恐怕是不容易的,毕竟走私是为了军粮,军粮又是给将士食用,就算不感恩,反咬一口总说不过,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但是拿来威慑一下秋芸娘还是可以的,她那批粮食还是运往宣州,他只要将自己变成押送人就可以了:战争已经胜利在望,此时堂堂大皇子不辞辛劳地带着大批粮食去”犒军“,对他的名声有好无坏。
可是,现在人的没见到,怎么谈?怎么威慑?
不过一个奴才,好大的胆子!
很快,林思安就发现,除了见不到芸娘外,他想从这府中下人口中打探点消息也很难,这里的人,遗留下来以往府中的下人被撤的撤换的换,都是生口面,嘴紧得很,林思安莫名的有了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林思安的几个长随也不得劲,以他们主子的身份,走到哪里不是人供着敬着,这里的人没上贡不说,还趾高气扬,实在让人气愤。
这天,林思安最得力、在厅堂踹了一脚回报宫人的那位想到厨房寻些点心吃,忽然听到转角两个仆人在说话,听到其中一个提到“芸娘子”不由得停住了脚步,偷听起来:
“芸娘子可真有钱啊,几十万银票眼睛都不眨的就给出去了。她的铺子肯定很赚钱吧。”另一个说,“就算赚钱也不能大咧咧几十万银票随便给赚那么多啊。我听说啊......”压低了声音,长随没听清楚,急得不得了,却听到最先感叹的尖叫,“什么,贩卖火器?不是吧?”
“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另一个似是紧张的张望了四周,“自然是真的,我伯父可是负责仓库那边的,他说的,还有假的?听说一仓库,全卖给了那郑姓商人,不知道芸娘子赚了多少钱。不然哪得这么大方啊!”两人渐渐走远。
长随听得嘴巴都张大,待人走了,他也早忘记了自己原先要做什么,急急忙忙的冲回林思安住的院子禀告,林思安听得肃然起立,“你可听清楚了?”
“听得仔仔细细,一字没漏。”
“好。你再去仔细查探,一丝痕迹都不要错漏。”林思安大喜过望,长随马上答应了。
却不知道在他回禀林思安的同时,先前说话被偷听的两给仆人也在芸娘的院子里禀告,芸娘问:“说了?”
“回芸娘子,说了。宝来看见他偷听完急匆匆的回大皇子住的院子了,想来是去禀报。”
“嗯。”芸娘点头,身旁的人赏了那两个仆人荷包让他们退下了。这时候,二管事又来报,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通,芸娘便笑了起来。
人说君子复仇十年未晚,她这仇,十年都不用就可以报了。
却说林思安那边,林思安皱眉看着周嫲嫲,周嫲嫲可是皇后留下来的人,她说的话他可不敢信,可是也不能不信,周嫲嫲想嚎的模样,又压低了声音,“大皇子,你不知道,自从那女人来了后,老奴就没有过上一天安生日子,便是皇后娘娘在,老奴也是有两分脸面的,那贱人竟然把老奴打发去后院看门,这日子怎么过?府里的人摄于她的淫威不敢作声,老奴可不怕她。她做的事,老奴都一清二楚,只望大皇子禀告皇后娘娘,提醒将军不要再受蒙蔽下去啊,老奴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啊。”
林思安望了一眼得宠的长随,长随微不可擦的点头表示她说的话是真的。
林思安听着周嫲嫲一桩一桩数来芸娘的恶行,什么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索要重金,甚至还包括一些桃色。
林思安问:“你可愿意作证驾前?”林思安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若运作得好,还可以变成祈云指使,届时连太子也脱落水。
周嫲嫲露出犹豫的神色,随即下定了决心,“有什么不敢的,老奴也不过实话实说。老奴愿意做证。”
于是接下来几天,林思安的随从暗中四下搜集芸娘(祈云)的证据,还真是让搜集了不少,尤其是强卖强卖一个在京官员的庄子更是证据确凿,那官员的家属都愿意站起来作证。
林思安没有回舒适的京城,转而跑北平府这一趟,可不只是沾点名声便宜这么简单,说不定别有重大收获。
就在林思安志得意满,寻思着怎么见到芸娘讨价还价之时,一封来自边境的快信让林思安有了机会:
英武将军失踪了。
半月前,在赤腊山下追击鞑靼残兵后再没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