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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六从教养嬷嬷手里逃脱升天后,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院子,在屋里守着的白霜就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将纸铺开,又将墨研好,只等着卫六下笔了。
卫六抹了把脸,看向白霜的眼神可怜兮兮得让人心软,跟着卫六一道学规矩的白露就道:“霜儿姐姐,今日就算了罢。可怜姑娘学了一下午规矩,腿都麻了。”
白霜其实也不是安静人的性子,听得白露这么说,就看向卫六,一脸心疼道:“姑娘,要不休息一日了?”
卫六摊坐在椅子上,心里虽很想说今个儿就算了罢,然后头却摇了摇,还是坚持起身继续练字。
活该她倒霉,不过两个月前跟自个儿妹妹闹了一场,两人滚下了水塘,比自己小的妹妹没事儿,自个儿倒是被弄失忆了。
失忆这种狗血的事儿吧,就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梗了。其实根本原因在于,原来的卫六姑娘、卫芠她在水里早被淹不在了,她借壳子穿越了一回。
原来的卫六姑娘许是到了自己的壳子里,可丢下的一摊烂摊子给她硬是没留下半点记忆给她,让她连个哭的地儿都没。
她能怎么办?昏迷两天后醒过来,当了哑巴三天后觉得自个儿不能再哑巴下去,因此就有了失忆这码事儿。
这失忆可是大事儿了,在这古代叫失魂。
因她闹着人都不认识了,连府上七十岁的老祖宗都给惊动了,连忙请了山上的道士来灌了她一嘴的符水,最后还是没回魂儿。
那道士没办法了,只能转口往郎中的方向说,说是头部受了刺激,因此许是要等些时日才会好。反正道士跟和尚一样也学医救济百姓,说什么都是对的。
这一下子,又给她拉了个仇恨。因当初是跟自己七妹闹才掉下水的,因此七妹又被罚去跪了祠堂。
最后这‘病’不知什么时候能好,话也不敢乱说,路更不敢乱走,卫芠没办法之下只好求着嫡母说是要一切从头学着走。
素来不喜她的嫡母许是考虑着她快要及笄,及笄后就是谈婚论嫁,因此也觉得还必须得先把以前的那些规矩给学好了,其他的以后再说也可。
所以她这两个月就开始跟着府上的教养嬷嬷学规矩,顺便探听点着府上的消息,好歹也得知晓自个儿处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卫芠在现代的时候就少有练毛笔字,她又不是闲得没事儿做,就是培养爱好,她学的也只有跳舞,还是芭蕾。
芭蕾这个技能在古代没用,卫芠还是探听出来的,这个朝代的人家都觉得学跳舞这种不是正经姑娘干的。
当然,也还不至于到给女人缠足,说女子无才就是德的地步。
就像现在的她,穿越到了这个书香门第府上,家中的小娘子都是要读书习字的,且还须得学一两样其他技能,如琴棋书画等。
琴棋书画,其他几样她如今也指望不得了,只能把字写好,就已经谢天谢地。
卫芠将最后一篇字练好,手已经酸疼得开始发抖。
前去端饭食的白露却是气冲冲提着饭盒子进屋,一脸的不高兴。
白霜在一边收拾笔墨纸砚,坐在一边开始休息的卫芠就问道:“哟,这是受谁的气了?”
白露把饭盒子搁在桌子上,对着卫芠恨铁不成钢,“姑娘,您说您现在是怎么了!竟是吃了这么多次亏,您不说,别人就只当你好欺负呢!”
失忆的卫六小姐变了个性子,最不适应的恐怕就是这两个丫鬟了。
据两个丫鬟说的,自个儿以前可是个厉害人物,是连嫡母都敢顶嘴的,那时候两个丫鬟在四房可是得意着,在下人们面前也算是头一份,都能横着走。
不像现在,换了个芯儿的卫芠不厉害了,可害她们两个在这两个月里好吃了几顿排揎。
就拿前两个月那个落水的来说,两个丫鬟一口咬定是府上的七姑娘跟自家姑娘推搡的时候把人推下水的。还盼着卫芠醒过来之后找七姑娘说理,哪知道卫芠却是息事宁人了。
卫芠是真心不好说自己身边这两个姑娘,那争强好斗的性子能在原身身边呆上那么多年,对原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卫芠自己心里都有点明白了。再不济都是炮仗般的性子。
可问题在于,她总觉得身边两个丫鬟说的话不怎的可信。就说落水的事情,两个丫鬟说是七姑娘嫉妒她从嫡母那得来的玉兰花簪子。本来一开始她是信的,可在学规矩的这两个月里,从别人耳朵里听到的,就是原身嫉妒七姑娘得的那个牡丹花簪子,所以两人才撕扯起来然后一起掉进了水里,且还是自己先动的手。
当然,当初在场的只有各自身边的丫鬟,到底谁说的话是真谁说的是假,这会儿再追究也没机会了,毕竟她不是当事人。
可从府上大多下人都偏信七姑娘房里的话却是可以看出,原身在府上的形式并不容乐观,至少大多下人都是信七姑娘的。
同样是庶女,七姑娘就要比她要得下人的心。当然,这也有七姑娘生母乃是嫡母身边的陪嫁丫鬟,且还帮助主母打理内院的缘故在。
而自己的生母?乃是当初老祖宗身边伺候的丫鬟,后来才被赐给自己父亲当姨娘的,缘由还有些戳嫡母的肺管子,因是嫡母不能生。
这一说也少不得说到整个府上。
卫家本不是京城里人,祖籍乃在沧州,卫芠连这个朝代叫甚都没摸得清,自然也不知道沧州是个什么地儿。只知道卫家在沧州也算是大族,而她们这一支还算不错。
现在还尚在的老祖宗乃是她的嫡亲祖母,府上人丁兴旺四世同堂,从辈分上算着大多都叫老祖宗了。
老祖宗一生生有三子,全都活了下来,乃是卫府的大房、三房、四房。而她就属于四房的女儿,庶出。
二房出自一个姨娘的肚子,如今因二房的乃工部尚书,那个老姨娘也有了一份赦命,虽不过七品,然而对于一个妾室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体面了。
老祖宗的子辈只有四个儿子,但孙辈就多了,只男丁就四个,姑娘有七个。其中四个男丁都成了婚,七个姑娘有五个也都出了嫁。孙女辈的就只剩下四房的六姑娘跟七姑娘,但两个姑娘都即将及笄,也即将嫁人。
曾孙辈的就更多了,不计男女,大房的有七个,二房的五个,三房二个。加上曾外孙及曾外孙女,更是一大群。
这一辈又一辈的,每年逢年过节,姻亲们的来往都吓死个人。
不说姻亲们来往,就只说卫家这一家子人,也没瞧出分家的迹象来,四房人住在一个府邸上,难免要打挤。
四房是几房人中最没出息的一个,卫芠她爹今年都已经三十八了,还只是老举人一个,估计一辈子都过不了这个坎,加上四房没男丁,因此住的地方最小。
先前四房三个姑娘,住是乃是一个院子,去年出嫁的五姑娘因是嫡女,又年长,住的是院子里的主房,左右两边就住着卫芠跟七姑娘。
等着五姑娘出嫁后,那个主房也没人去争,不是两边没想头,完全是因五姑娘也嫁得不远,随时准备着归宁。
就当初五姑娘带着五姑爷回府住对月之时,下面两个小的因没地方住,还搬去跟姨娘们住了一个月。
要是三个姑娘全都嫁出去了,哪一日府上有个什么事儿,齐齐回了娘家,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白露把大厨房里的菜摆了出来,在一边给卫芠诉苦,“姑娘是不知道,今日我遇着对面那蹄子,厨房里的妈妈却是多给了一份蛋羹。奴婢瞧着姑娘每日这般辛苦,也想让妈妈多分一份菜,却是被那妈妈好一顿排揎!都是看姑娘的性子如今好了,都上赶着来欺负了!”
在白露眼里,同样是庶女,七姑娘的菜里多了一份蛋羹,那自家姑娘就不能少了。论得宠,还是姑娘的生母菱姨娘要得宠一些呢。七姑娘再是女主子的陪嫁生的又怎样,自家主子都是个在府上抬不起头的,一个陪嫁哪比得上老祖宗身边出来的姨娘。
当然,白露也不至于敢叫七姑娘为蹄子,这骂的是七姑娘身边去端饭的丫鬟。
卫芠看着桌上的菜,三菜一汤,要一个人吃,也是够了的。至于那份多出来的蛋羹,她还真的不怎么在意。
“可是七妹自个儿拿使钱在厨房里做的?”卫芠难免为七姑娘开脱。
大家都是庶女,同在一房,要说两姐妹的菜有一个要多一份,她也不信。没得哪个庶女要比另一个高人一等,多吃一个菜的。就是大厨房里,也不好安排,除非是哪个长辈特意交代的,或者是七姑娘自个儿拿钱去要的。
学了两个月规矩,这一点卫芠还是暗中察觉得到。
白露撇了撇嘴,道:“哪来那么多银子呢?这两个月可是好几回了。就怕是有人故意打磨姑娘呢!”
大厨房里,每个主子的菜都是有定例的,除非拿银子让厨房的人另做,不然也不会有变动。白露这话,却是在暗示四房的嫡母在苛待卫芠了。
卫芠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她一直都想善待原身留下来的这两个丫鬟的,毕竟自幼都长在一块儿,跟原主的感情想来也是深,总比嫡母再派陌生的人来要强。
可就是这两个丫鬟,却是总给她一种,挑拨她跟嫡母之间感情的感觉。
“闭嘴!这话是该你说的!”卫芠横眉冷颜呵斥道。
穿过来两个月,她却是明白的,自己嫡母对自己连面上情都没。她虽不懂劳什子宅斗什么的,可看过的小说也不少,瞅着自己这处境就倒霉着呢。
七姑娘落水被救起之后,虽是被罚了两回,可每日还是坚持去给嫡母请安,不说今日多一份蛋羹,就是往日从嫡母那得的零嘴都不少,别说其他一两样更贵重的东西。这些可都是白露白霜两个人自个儿说出来的,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可自己呢,同是掉下水,又吃了一个月的药。去给嫡母请安,却是被嫡母三言两语给打发回来了,说是先把病养好了再说。
这明面上是体贴,暗地里何不是不想见她的缘故?
原身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不明白,也没个记忆留下来让她知道,可自己拿着热脸去贴别人冷屁股,去了两回都被这样打发出来,心里到底是委屈着的。
就这委屈的当头,外面的小丫鬟就捞开帘子进了屋子,道:“姑娘,姨娘来了呢。”
卫芠这会儿也顾不了伤感了,自个儿这个姨娘可比两个丫鬟更让人操心。
因之前落水的事情,卫芠又跟姨娘住在了一起,自己姨娘对自己的关心倒不是假的,就是那性子让人受不了。
两个姨娘住在一个院里,再加上一个姑娘,她那便宜爹就两个月没进过这个院了,恨得她姨娘三房两头都在暗中骂嫡母不安好心,可当初也是菱姨娘她自个儿死活的闹着要把自己挪回院子的。
作为‘亲生’女儿的卫芠,简直就是里外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