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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吗?”林徐行依旧是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我不关心他们口中的你是什么样的,我关心的是你眼中的自己。”
流言积毁销骨,唯有自己才知道自己的模样。
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让季锦惊诧当场,心头激荡温暖,声音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我说是什么,你信什么?”
“当然。”林徐行肯定地点点头,“我只信你。”无关是否被爱情蒙蔽,他只是单纯地信任这个他认识了近四年的人。
季锦眼眶一红,这么多年了,她从未料到她会被这样简单一句话打动内心,从未有人肯全心信她,林徐行是第一个。
“喝杯水,慢慢说。”林徐行握住她的手,轻描淡写又补上一句,“那些不能履行合约之类的话就不用说了,能不能履行,我说了算,他们想用这些小事来攻击我,幼稚。”
商场如战场,林徐行就算有弱点,就算有因为季锦而获得弱点,以他不称职的对手,也玩不出什么花儿来,林徐行有绝对的自信。
季锦居然能笑出来,似乎任何问题交到林徐行的手上,他总有办法解决。她听话地喝了一口水,慢慢说:“我没有做过他们口中说的那些事情,尽管如此,我也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为自己的天真和愚蠢。为了离开那一切,我改名换姓,重新高考,在c市重新读书和生活,努力活着。”
“那个曲听白和你什么关系?”林徐行问她。
季锦揉着自己发痛的太阳穴:“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她想了想,“如果不是她,我可能不会那么不堪。”她和曲听白之间,真是一笔烂账。
“因为韩义吗?”林徐行依旧敏锐。
季锦心头一惊:“你怎么知道?”
“简单的推理题,能让高中女生最好的朋友之间互相撕逼的,情感是最大的可能性。”林徐行摊摊手,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毫无难度。
季锦挂起一丝诡异的微笑:“撕逼吗?那还真没有过。”
在曲听白的眼里,何须和季锦这样的人撕逼!
曲听白转学到h市中学的第一天,全校都沸腾了。曲听白以她惊心动魄的美丽,一来就把校花的桂冠夺进手里,曲听白不但长得美,还有一个歌舞剧团老师的母亲,自幼练习舞蹈,身形娇柔,气质出众,高挑美丽,站在人群中,就像一只优雅的鹤。就连最为古板的班主任也曾私下里给过肯定:“曲听白同学来了之后,我们班就不缺文艺尖子了。”
而季锦淡淡的笑:“我那个时候很胖,不到一米六,体重接近一百三。青春期的我每天都觉得很饿,不知不觉就把自己吃成那个体型,你知道胖子最大的好处是什么吗?”
林徐行摇摇头,表示洗耳恭听。他喜欢此刻季锦那种陷入往事却温柔的神情,想来这是她值得怀念的过往,没那么让她心伤。
“大家都会认为你很和气。”季锦自嘲地笑笑,“那个时候我成绩不突出,身材不被嘲讽就值得偷笑,唯一的优势是人缘还不错,所以老师就让我当生活委员,曲听白转学到我们学校的第一天,她就做了我的同桌。”
林徐行几乎能想象,那个时候的季锦,温和,善良,带着不通世事的天真,作为生活委员,听老师的话,团结友爱新同学,对自己的新同桌多加照顾,“然后呢?”
“然后我发现,曲听白这种看起来是天之骄女的姑娘,其实过得并不幸福。”季锦叹了口气,“那个时候的曲听白,父母刚刚离婚,她跟着她母亲回到了h市,她曾经告诉我,她父母的离婚场面很残酷,父亲出轨,母亲又美丽又骄傲,两人的离婚大战残酷卓绝,伤筋动骨。曲听白每天都不想回家,终于离婚之后,她作为独生女甚至觉得解脱,因为那种鸡飞狗跳的场景,她真是一秒钟也不想多看。回到h市也不是美好生活的重新开始,她的母亲自暴自弃,开始了很多荒唐的恋情,有的时候,曲听白甚至连家也不想回。”
季锦沉默了一会儿,最终下了决心,她看着林徐行的眼睛:“那个时候的我,以为自己是幸运的,我至少有个完整的家庭,虽然父亲酗酒,母亲偏爱弟弟,但是我至少有一个家。生活嘛,哪儿有那么完美。
所以我很同情曲听白,在我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我尽量照顾她。她不爱吃早餐,我早上起来会多做一份,我帮她抄笔记,给她讲习题,这些举手之劳的照顾,对于我而言,只是努力表达自己的善意而已。”
林徐行点点头,和季锦同事几年,在和同僚们的交谈中,几乎没有人说过季锦的坏话,她努力,奋进而温和。他能想象这样的季锦即便是在中学时期,也保持着一颗善良温和的心。
“我没有想到,我这样的善意,会让她非常依赖我。”季锦有些惆怅。
“让我猜猜,她带着情感上的严重创伤,还有单亲家庭的强烈不适应,对于你这个释放出浓浓善意的人,有种特殊的依恋。”林徐行终于明白,为什么季锦说她们之间不会撕逼了,按照季锦的描述,以曲听白当时的状况,叶知柔就像她混乱生活里最后的一根浮木,让她感觉到安全。对于在最难过的时刻,感觉全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的曲听白来说,叶知柔出现的恰到好处,所有丢失的温暖和关怀,都能在叶知柔身上找到。
“然后呢?”林徐行继续追问。
季锦沉默着,然后就是世界轰然倾塌!她曾经熟悉的一切都变了。
“你记得我是个孤儿吗?”季锦眼眶泛红,无论经过多少年,只要回想起那个瞬间,她总忍不住有种骨肉撕裂的痛苦。
你以为的黑不是黑,你以为的白也不是白。
她曾经以为,自己有个温暖的家,虽然平凡而贫穷,但是日子平顺,和乐融融。她也曾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虽然他们给她取名为季招娣,寄托着能拥有一个男孩儿的愿望,但是他们依然用能付出的全部呵护她。直到弟弟出生,七岁那年,弟弟出生在一个雪夜飘飞的夜晚,季招娣却觉得冷。
她喜欢她的小弟弟,眉眼浅淡,但是喜欢笑。
但是一切都是从那天开始不一样的,父亲和母亲会背着她窃窃私语,会急促地争吵,然后在她出现的时候戛然而止,会刻意偏爱那个小弟弟。
多年过去,季招娣已经渐渐习惯了,她不希望重男轻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一旦遇到,除了努力适应和接受,她别无选择。
直到事情真相爆发的那天,她才知道,这一切和重男轻女毫无关系。她是个孤儿,被遗弃在公园长椅上,路过的父亲把她捡回来,他们多年不孕不育,能遇到季招娣,是他们的幸运,也是季招娣的幸运。而自己的孩子出生,家庭穷困,捉襟见肘,季招娣要吃饭要读书,渐渐变成了家庭沉重的负担。这个时候,有人号称是季招娣的亲戚找上门来,要收养季招娣,还要给他们一笔丰厚的赡养费来感谢多年对季招娣的照顾,他们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我厨艺不错?”季锦笑着,眼底却有泪,“因为我养父下岗之后,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那个家全靠我和我养母撑着,我们在夜市里开了一间小小的烧烤摊,我要读书,要备菜,要烧烤,所以我的刀工必须很快,早上要早起上学,中午只花五分钟吃午饭,洗菜切菜,晚上晚自习我只能上一半,要先回去给我的养母帮忙。”就是那样忙碌的日子,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她也过得无比忙碌而踏实,“只是到最后,他们用不上我的勤劳努力,他们把我还给了韩家。”
林徐行沉默着,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我永远都用得上你,你哪儿也不用去。”
季锦笑着落泪,眼泪落在他的脖子里,暖暖的湿。
世界都安静,似乎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季锦埋在他的颈窝里,闷闷地说:“然后我就和曲听白一样,都失去了自己的家,同病相怜,那个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能够相依为伴的只有曲听白。”
林徐行拍着她的后背,想要以此给她提供一些安慰和鼓励。
季锦平静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从他的怀抱里退出来,用纸巾拭着眼泪:“我太激动了,说了半天还没说到重点。”
林徐行皱着眉头摸了摸水杯:“你等等。”转身去厨房重新倒了一杯温水给她。
季锦趁机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她呆呆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我的亲生父亲姓叶,从我爷爷手里继承了一家餐饮店,他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玩弄我的亲生母亲之后,始乱终弃,我的母亲生下我之后,把我扔在公园长椅上。”季锦的话语很平板,似乎这样骇人听闻的身世发生在其他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