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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义的眼神黯了黯,面前窖藏了二十五年的好酒,本来醇香醉人,这时候喝在嘴里也是百味杂陈。
韩义突然很想喝醉一次。唯有喝醉了才能让他忘记,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本应该珍惜的东西。
于是韩义就喝醉了。
季锦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前的情形让她有种淡淡的安心。她能和韩义面对面坐下来,就像朋友一样,互相帮助,聊一点这些年无关紧要的小事,把那个她早就想遗忘的过去抛在脑后。林徐行就在她的身边,在她手随时能触及到的地方,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过去的终将过去,能拥抱的唯有现在。
一是为了应酬韩义,二是因为感恩现在,不怎么沾酒精的季锦,在这个特殊的时机下,不知不觉就喝醉了。
她歪在包间的沙发上,身上搭着林徐行的外套。脸色酡红,睡得甜香。
今晚只有林徐行滴酒未沾,他说他要开车,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想要保持清醒。
“你怎么回去?我帮你叫司机过来?”林徐行问韩义。
韩义大着舌头:“行!不过,走,先去抽根烟。”,他扶着林徐行的手臂去包间附带的阳台上抽烟。他哆哆嗦嗦,点了半天烟也没点着,林徐行皱着眉头没看得下去,伸手给他点上,韩义傻笑:“谢谢啊。”
林徐行低声说:“不客气。”
韩义一巴掌拍到林徐行的肩膀上:“你和我客气个屁!你把季锦都从我身边带走了,你小子就没客气过。”
林徐行明知道和喝醉的人没什么道理可讲,但是这个时候他却忍不住:“季锦不是我带走的,是你推开的。”
韩义眼神锐利,死死盯着林徐行。这个瞬间,他到底醉没醉,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林徐行不为所动,淡淡地继续说:“没有我,季锦也离开了你。韩义,如今的路,都是你的选择。”
韩义大笑了两声,脸色突然转冷:“林徐行,别以为今天你安排了一次季锦和我的饭局,你就能对我说教了。我和季锦之间的事,你根本就不明白。”
林徐行冷静而直接:“你真的以为我安排季锦与你相见,是为了你?”
“你他妈的少给老子装,要不是我这次调了这么多资源来帮季锦,你小子有这么好心。”韩义冷笑一声,“装得哪门子大尾巴狼。”
林徐行忍不住轻哼一声:“你以为你有的资源,我真的没有?”
韩义心头一掂量,他妈的,这孙子还真有!
林徐行既不故作高深,也没有卖关子的心情,只是保持着他一贯的冷静和睿智:“韩义,你应该觉得幸运,你是季锦心头的一个结。”
韩义,才是季锦青春里那个求之不得的白衬衣少年,纵然百般折辱,命运蹉跎,把季锦的一分懵懂的少女心从柔软伤害到尖锐,但是那份心情却始终没变过。
韩义对于季锦而言,意味着青春里最美好的爱恋,也是最沉重的伤害。
林徐行记得季锦午夜梦回的尖叫,也记得她刻意封闭自己的情感,她对于幸福的怯懦,她对于自己的不自信。这些都是季锦的心结,因为年少经历过的伤害,让她对自己,也对人生产生了怀疑。
接纳韩义,正如同她接纳过去的自己。
重新面对伤害,正如她面对自己的不完美。
林徐行无所谓韩义的情感,前暗恋对象,如今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要知道,现在他才是季锦的正牌老公!林徐行很淡定。
韩义想了想,眼神又透出点硬气:“你闹个屁,要知道你现在可是无业人员,被林氏踢出门还没找到回去的路呢,别以为你爷爷的遗嘱变成你是受益人,你就能凭借你那么点股份翻出什么花儿来,陈家好容易吞到肚子里的林氏,绝对不会吐出来还给你。”他一边说,一边晃悠,看得林徐行眼晕,韩义依然不带停的,“就凭你现在这副样子,要是季锦明儿就看不上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林徐行琢磨了一下,放弃了揍一个喝醉的人的念头,慢条斯理道了一声:“那么再会,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想我们会继续这个话题。”
林徐行转身走进包间,抱起季锦,带着她回家。
无论这个世界多么风雨飘摇,只要抱起怀里的这个人,就总觉得安全。林徐行用自己的大衣将她裹好,轻柔吻了吻她的额角,默默无视了背后韩义仿佛能把人扒皮拆骨的目光。坚定而温柔地,带她回家。
至于喝醉的韩义是不是手机没电,要在包间的阳台上喝着冷风抱着栏杆醉一夜这种事,林徐行才不在乎呢。
季锦第二天是醒在林徐行臂弯里的,他早早醒了,望着窗外,似乎在想事情,有些出神。
季锦哑着嗓子道了一声:“早。在想什么?”
林徐行漾开一个温柔的微笑:“早。”他顿了顿,似乎是难以启齿,想了想才说,“父亲让我回林家大宅,说是有事要谈。”
季锦拢着被子坐起来,靠着他,总让人如此安心,她惆怅地问:“你要回去吗?”
季锦这么问,不是毫无缘故的。
最近的林家,经历了前所未见的风波,也在风雨飘摇中,经历了如此多的挫折和变故。
季锦还记得郑律师将大家聚集起来的那个清早,爷爷的遗嘱居然还有附属条款,甚至还有惊人的dna测试,这件事让大家都始料未及。
季锦几乎是当时就注意到了谢莹莹的异状,她脸色苍白,扶着楼梯跌跌撞撞,几乎是跌倒在沙发上。谢莹莹虚弱地解释说是因为自己低血糖。
检查的结果在三天后就出来了,形势的逆转都是其次,季锦很了解林徐行,说实话,他还真没把这么点股份看在眼里,在林徐行的生命中,钱财早就失去意义,和一个追求自我实现的人谈生存,这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事情的关键还是那份dna检测的结果,季锦可以肯定,林仁和公公林毅然都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知这个结果的,那个瞬间,惊疑,困惑,愤怒……几乎是同时袭上了两个人的心头。
“这肯定是哪里出了错!”林仁一脸难以置信地把那张纸揉得稀烂,凑到郑律师面前,“我要重新测试,这不对!”
郑律师带着一脸悲悯的表情看着他:“孩子,我们当然可以重新测试,不过林老爷子专门请了团队全程监督测试结果,以免错漏,我们已经接受这这份检查结果,你愿意再测试也行,不过……”他把半句话咽了下去,真相对于林仁而言如此残酷。
将一件东西施与于某人,然后再夺去,这比从未获得更为伤人。
而且对于林仁而言,更带来伤害的并不是丢掉了这部分林氏的股份,而是“他是谁”?
林仁一直是林家那个飞扬跋扈的少爷,从他生下来的那天就是,他是林家人,他有那个显赫的姓氏,他的父亲一直是林毅然,他的大哥也从来就是林徐行。但是现在呢?
谢莹莹脸色苍白坐在沙发的角落里,显得无助而柔弱。
公公林毅然还有几分定力,他淡然问谢莹莹:“到底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季锦注意到了他额头爆出的青筋和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她几乎以为他没有受到触动。
谢莹莹在众目睽睽之下昏了过去。
又是一场不堪的混乱。那一天,没有结论,但是林仁的父亲到底是谁?这是一个除了谢莹莹之外,无人能解答的问题。
从那天遗嘱正式宣布林徐行才是爷爷名下林氏股份的正式继承人之后,林徐行和季锦就没有回过林家大宅,今天公公召他们回主宅,到底有何含义?
林徐行揉了揉季锦的头发:“没事,无论发生什么,有我呢。”
于是季锦就微笑了,林徐行在这点上总是对的,只要有他,她就安心。
她想了想,问他:“林氏那边,你到底想要怎么处理?”
林徐行漫不经心玩着她的头发:“现在的林氏,不是正适合让陈诗华焦心吗?她想要林氏,就让她玩一阵子再说。”
虽然遗嘱正式宣布之后,林徐行才是那部分股份的正式继承人,但是林氏目前依然由陈诗华出任首席执行官,陈氏吸纳了不少林氏的股份才促成如今的局面。林徐行的股份虽然不少,但是以那部分股份撼动目前的陈氏,依然是不现实的。经营权旁落,但是林徐行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
季锦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我想要守住我们的投资分公司,但是现在这件事变得越来越困难了。陈诗华试图从我的手中把投资分公司的业务全部转到她控制的团队去做,阿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要知道你的布局,无论是什么样的安排,我会全力配合你,但是不想像现在这样被蒙在鼓里。”从爷爷去世开始,林徐行就总是表现出这么一副淡定而胸有成竹的样子,却又什么都没和她说,她觉得心里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