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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姑姑觉出底下人行为失矩,连忙道,“估计姚昭仪的侍女就在附近,奴婢让人去找找。”
“有道理,”婉容跟着点头,怕是那边的人已经察觉这边的动静,被她的人一拦,都进不来,别是自己作死,把事闹大了,“快些去。”
这话刚说完,有太监就进来禀报,说是姚昭仪身边的兰姑姑求见。
婉容同莫姑姑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反正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她也没意思在这件事上做文章,要是对方能自行善了,她才不管呢。
很快,刚来回禀的太监就带了五个宫女进来,前头站住的便是一个四色花结的姑姑,看着身形瘦小,到是有一头乌压压的青丝,单插了根银钗,身上的水靑褙子,只是简单的云纹,配同色袄裙,不怎么显眼。
婉容见人进来,就没再说话。
“你们主子在亭子里,快去服侍。”莫姑姑也不与她们多说,等她们行礼毕,就指了指后面。
那领头的姑姑先是轻轻应了一声,“是。”少刻就听她用江南独有的软糯声音道,“多谢瑞妃娘娘照拂。”
这话说的不伦不类,莫姑姑起先就皱起了眉,这是哪里出来的不知事的姑姑,还四色花结,规矩都喂了狗去了吗
而下一刻,她的手臂处忽然被一双苍白的手掐住,抖得发颤。
莫姑姑一惊,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手的主人,却见她们家主子用一种如同死灰的眼神盯着前头的人看。
莫姑姑错愕不已,忍不住回头去看,就见那方才说话的姑姑,尽是大着胆子抬头。
一张素白鹅蛋脸,两颊噙笑,露出两个小窝,怎么看怎么人蓄无害。
只是这个时候,她的行为不对,她笑的更不对,她的眼神更是……肆无忌惮。
莫姑姑在刹那间闪神,在宫里呆的久了,想的就多,一时之间只在这个人身上寻问题根源,而忘了更应该让她在意的。
“主子,主子,”下一刻,钟子期斜插了进来,莫姑姑唬了一跳,这才发现,靠着她的娘娘已经歪了。
“天,这是怎么了,娘娘,快来人哪……”
依旧是那座山上,她到这边算算已经有了一个月多。
严炎夏日已经过去,山上的清晨开始泛冷,家里没人给她送秋衣过来,她穿的是大哥哥的衣服,一件窄袖长袍,让师叔祖剪去了底下太长的袍子,袖子卷两卷找出了两根绳子绑在了她的身上。
要知道山上一个老的,一个病的,一个小的,都没有什么生活技能。她穿的实在不方便,委屈的很。
不过听说过些天,家里就会有人上山来给她送秋衣,她又高兴了。
她得了消息,起初是高兴,后来又觉得委屈,送什么啊,直接把她接下山不就完了。不管,无论是谁上山来,她都要跟着下去,不然,不然就哭给他们看。
几天后,该来的人还是没来,师叔祖说是外头冷,不再让她去大树那边,让她陪着大哥哥说话。
顺道还陪着吃,他吃什么,她就跟着吃,明明是他生病了,而不是她!可师叔祖说,是好东西,对她有好处,山下都吃不着。
她不觉得有多好,不是药丸就是汤药,要不就是各种各样的果子。除了果子,其他的真的要了她的命,可不吃又不行,师叔祖会不高兴。她那时最怕他不高兴,万一就不让她家去见爹娘了怎么办,只能拼命忍着。
有一回她悄悄的问大哥哥,她能不能不吃。
大哥哥当时已经病的不能开口说话了,可是神情很奇怪,看的她很不舒服,就像以前哥哥生病的时候,需要人安慰似的可怜,当然她聪明的知道自家哥哥是装给她看的,而这个大哥哥似乎是真的。
后来她就不再问了,跟着吃,她觉得他可能需要人一起陪着他,她这么大了,应该懂事。
那天她有吃到了一个果子,红通通的,就像是很久以前,娘的家乡带过来的番果,就那么几颗,娘省下来都给他们两个小的吃了,爹爹也就尝了一口的份。
她高兴的很,还紧着让大哥哥也吃,师叔祖进来了,说这是特意给她要的,大哥哥忌口不能吃这个。
她在家里就这个待遇,自然没觉得不对,嘿嘿笑着庆幸,盘子里的五六个她就能包圆了,她就吃一个,不,两个,剩下的就留着,万一明天山下就来人了呢。
不知为什么,吃了这个果子,她觉得好困,眼皮重的实在挣不开,她只知道双手划着划着,去找大哥哥,想让她拍拍自己,或者是……隐隐不安,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啊,啊……”有很难听的声音在室内响起,嘎嘎的如同树上老鸦。
这个声音她辨不出来,不过后面她就听到师叔祖说话,“诶,事到如今,没有回头路,丫头……丫头就是这个命……不行,不行……你怎么……好,好,我答应了,只要你不后悔……”
声音渐渐不可闻,她是再也听不着了。
睡梦中,她觉得更难受了,有东西在慢慢离开她的身体,好冷,冬天来了吗,她衣服不够暖和。
很快她就不冷了,底下有火在烧,热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想哭爹喊娘,可就是动弹不能,对了这是做梦呢,梦醒了就好了。
天,谁来救救她,好难受,她要死了,是真的要死了……
“啊……”满眼都是光,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头顶处一块光斑闪着五颜六色的光。
慢慢的绘制出一张脸,好美,“姐姐,你是来接我的吗?”
她对着她笑,飞舞在她的头顶,过了好一会儿才降到她的身边,轻轻抱着她安慰。
“姐姐,小容儿好疼,好累,求你帮帮我。”
她没回答,一大一小面对面,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她替她睁开了眼。
婉容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封闭的暗室,底下咕噜噜的还有动静,她想说话,一个字都发不出来,她想动动身体任何一个部分,却是一点都不能了,怎么会这样……
她害怕极了,想喊喊不出声,想动动弹不能。
忽然,她的后方有动静,一道光折射了进来,外面天光大亮,晃眼间有树梢飞速略过,有人探了个头进来。
粗布青衫,两条又粗又黑的大麻花辫垂在肩胛下,瘦小的身材秀气的脸,脸上稍有动静就现出小小两个梨涡。
无论何时何处见到这个人,你只会觉得亲善,当然比之当时的她能想象的鬼怪好上百倍不止。
可这人啊,外面多是裹了张皮,里面包的一颗心是黑的还是红的,你剥不出来,怎么看的清。
“鬼,救命啊,她们都是鬼,都是……”
“一个美人鬼,一个白面红眼鬼,还有一个……都是鬼,鬼……”
婉容躺在李君瑞的怀里,只穿了一件白亵衣,身上的汗是曝出一层又一层,一忽儿功夫衣衫浸湿。
李君瑞跟她一样的装束,胸前敞开,也是汗水淋漓,手里拿着一条帕子顾不上自己,一直给她擦,而她反手死死抓着他的腰,黏着贴紧,一寸不让。
而她闭阖的眼皮底下,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见醒,时不时的发抖,一会儿胡言乱语大骂,一会儿哭着喊要哥哥,爹爹,娘……
拔步床外的莫姑姑还有早些时日不见的云姑姑亲自当着差,其余人等皆不见,一个提水一个拧帕,低着头,一点声息不敢出。
婉容又开始发抖,大哭,眼泪水跟着糊了一脸,张牙舞爪的伸手乱挥,李君瑞把帕子一扔,掐着她的腰,把这个如海子里刚捞出来的水淋淋的身子直往身上贴,她是如何挣扎也不管,只是一味凑到她的耳边跟她说话,“容儿,别怕……”
婉容无知无觉,刚才还贴的人一寸不肯离,这一会就急躁的只想把身上的所有物都撕裂了撇开。
偏偏覆着她的物体又重又沉,她无意中一个重手,只听啪的一声,手直接砸着人的面门去了。
清清楚楚的一声脆响。
本来室内除了床上那点动静,周边连个多余的呼吸声都没有,这么一声响直接炸在了人的心底,生生一个肉跳,吓得两个老成的姑姑,盯着地面都觉得眼晕。
“帕子,”李君瑞冷不丁的一声唤,把吓傻的姑姑好歹惊起了一个。
低着头,膝盖都软的站不住,两个人互相帮衬着,才抖索着绞了一把递到了床边。
李君瑞接过,没功夫跟这两人计较,低头仔细擦着她最容易出汗的额头颈部,跟着把垫在后领的湿布取了出来,又垫了一块干的进去。
这个时候,吵了一会的婉容伏在他的腿弯处,拉着他的衣襟,困住了。
看着这表面动静是小了,只是贴着她的李君瑞自然知道,轻微的抽搐仍在继续,也就是说她仍在梦噩中。
“再去端一碗安神汤过来。”李君瑞阴郁着脸,轻巧的拍着她的后背,不敢放。
两个姑姑相对一眼,回道,“皇上,两个时辰还没到。”章太医开药方的时候,说过安神汤只是一时之效,用多了怕有后患,不出两个时辰不能多用。
李君瑞抬头只是看着她俩,就凭透露出来的一线阴霾,所被关注的,很能确信,要不是她们还有一点点用场,不然的话,直接去死了更能找痛快。
不是肉跳而是心惊的两位姑姑,二话不说,就退走一位,出门去端安神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