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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绵阴雨过后,阿康依然觉得易筋经里讲的那些红蓝线不过是在她的臆想中游走;又过月余,阿康已能哼着《蓝色多瑙河》的调调、把那本《云踪鹤影》上的步法当华尔兹、跳的自得其乐了。更为称心的是,燕北山又来山上了。
燕北山本想过了年便带几个弟兄、捎些东西来看阿康,奈何自小带燕北山长大的康先生偶感风寒,燕北山昼夜不离的侍候了月余,待老人家能走动了,才放心出来。又带着几个弟兄在辽宋边界跑了几趟,等到了完颜部,已是六月了。燕北山本是带了黍、稷、粟、麦、豆等种子总共约莫三、四百斤,如今却错过了播种的季节。好在这些种子若是保管得当,明春再种也是使得。燕北山同萧峰和腾奴讲了这些作物该如何耕种。萧峰的养父母都是山农,少时也帮家里侍弄过菜地,于农事并不算很生疏;腾奴听得一脸严肃,不知此举是否又和他的“上天旨示”相关。除了粮食种子,燕北山也带了些菜种,现在种下,估计入秋前也能有些收获。虽然山里木耳、蘑菇常有,春、夏两季各司野菜也能寻得不少,但是蔬菜实在是阿康此事的大爱。一番忙碌后,阿康看着房前新开的小菜园子、以及刚刚冒头的豆芽芽,为自己压在心底的那份欣喜若狂而惭愧——人啊,怎么这么不知足呢?得陇望蜀!——身家性命有着落了就开始思口腹之欲了,唉……
燕北山开窑烧砖的计划并不顺利,许是土质不同,许是水源问题,烧出的砖并不让燕北山满意。除了跟着燕北山过来的一个姓陶的中年汉子,其他人对此都是一窍不通,故而帮不上什么忙。有了陶大叔日思夜想的苦思改良方案,燕北山也就腾出功夫、带着一帮女真汉子夯土造房。
忙活了月余,族里老少爷们齐出力,总算在入冬前起好了十几栋大屋。尽管新烧出来的砖仍是差强人意,但砌出来的砖房、砖炕已是很让女真人大开眼界了。族里可着家里有老人、婴儿、病弱者的,先住了进去;之后劾里钵一家也住到了新屋。本来若论尊贵,合族上下,无人能在大撒满之上。怎奈腾奴非要坚持“亲天地”,才能更好的“侍天地”,依旧住他的旧帐篷。在大撒满和族人的坚持下,劾里钵一家也住了新屋;独阿骨打说他正年轻力壮,又没家小,便陪其他没住上新屋的兄弟们再住几日帐子,等明年再起一批新屋时,大家一起搬。
阿骨打的一番仗义言行,惹得年轻一辈的女真人连连叫好。大伙搬家那天晚上,又是篝火通明、纵歌起舞、烤肉喝酒,好不热闹。阿康看着这片热闹,渐渐明白为什么一开始实力并不强、人口不多的完颜部能一统女真人,为什么女真人最后能灭掉曾强大一时大辽并取而代之。女真完颜部此时的政治经济形态类似于由半原始公有制、半奴隶制向封建制过渡阶段,原始生产条件下的彪悍习性仍在。而相对于其他部族,族人间的同甘共苦使得完颜部比其他部族更为团结。这两点确保了女真人战斗力的强悍。如果再能够在短期内迅速的完成财富的积累,那么他们自然能够产生对现有统治阶级具有冲击力的军事理论。古往今来,民族间统治力量的更迭,往往多源于此。只是,在完颜部女真人强大的过程中,燕北山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换言之,她阿康和萧峰,在其中又成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阿康不由头痛,多少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岳飞、对不起金老笔下的另一位大侠——郭靖。
“不能再想了,实在是想多了。”阿康一边在心底自我安慰,一边猛摇脑袋,就像能把这些不着边的念头从脑袋里甩出去似的。脑袋晃的太猛,以停下来头直晕,阿康心里直骂自己犯傻,忽然一双大手扯住阿康的手肘、帮她站稳了。就听萧峰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头疼么?”
阿康见了萧峰有些心慌,刚想问他“若是我们现在帮着的女真人,几百年后差点灭了大宋,我们该怎么办?”又觉得那这种问题把萧大侠纠结住不大合适,连忙抿住嘴,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萧峰见阿康神色怪异,拧着眉头瞪了她一眼,忽又探头到她面前。阿康被他的突兀之举吓猛往后一避,差点闪了腰,却还是闻到一大股酒气。就见萧峰耸了耸鼻子、闻了一闻,疑道,“没喝酒哇!可是头痛了?”
阿康见萧峰这样,倒觉得他才是喝得有几分醉意了呢,忙推开他道:“我没事的。倒是你,这是怎么了?喝成这样?”
萧峰顺着阿康推他的力道,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手上却没松开。结果拖着阿康绊绊磕磕的也跟了两步,差点撞进萧峰怀里。阿康一下子被他这副醉鬼样惹恼了三分,咬着下唇,杏目圆瞪,在他胸口重重退了一把,口中喝着,“这是在干嘛!发酒疯么?”听着是带了丝怒意的。
阿康他们站的本就是块坡地,她刚刚推的那一下又重了些,萧峰带了点醉意,顺着她的力道晃了微晃。倒是会冲的力道,差点让阿康坐到地上。萧峰见状忙双手拽住阿康双肘,把她抓住,免她跌跤。
阿康往后跌下去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跳,慌乱中,两手忙向前一抓,正好抓住萧峰手臂被他带了回来。阿康这一慌,脸上的那三分恼意早被吓得没了踪影。萧峰见她神情幻化的热闹,很不厚道的捉着她就哈哈大笑起来。
萧峰已是乐得头都垂在阿康肩上了。阿康见他这样,心下隐隐觉得怪异。此时恼意早已飞了,却莫名的有几分心疼。素日里,萧峰虽算不上是情绪内敛的人,但也绝不是那种放浪形骸的人。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阿康恍惚间,已是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萧峰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又哼哼着乐了一会子,才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就是高兴。”
阿康听了不由叹气。到了完颜部落这么久,阿康从未问过萧峰是何心情。一是不知如何开口,二是有些不敢问。阿康觉的萧峰是那种胸怀大志的人,他的志,在江湖,而又心怀天下。可如今,他如此不得志,会否因此而抑郁?
萧峰抬起头来,望着那片篝火,说道:“阿康眼里,我萧峰不过是个草莽汉子。我也的确是爱和那些豪爽的江湖汉子一道,大口喝酒,有难同当。而如今,却想不到,是在这里,也有这么一份快意。呵——”
阿康望着他那微眯着的眼里,想要分辨出,那里面究竟是快乐,抑或苦涩。看了半晌,却不忍再想了。阿康探手举袖,轻轻拭去萧峰脸庞额角的汗珠,柔声道,“瞧你,都喝得起汗了。这里风凉,当心吹了头痛。我们还是下去吧。”
萧峰看着阿康帮他拭汗,不由微微有些闪神——阿康眼中是满满的疼惜与关切,她说的每一字、手下的每一下擦拭都带着化不开的柔情——这份关怀与柔情,让人动容。
晃过神来,萧峰笑道,“好,我先送你和乐儿回去,你们早些歇息。我再去和阿骨打他们闹哄一会儿。”
阿康虽不明所以,但此时萧峰眼底的笑意却是清晰可辨,不由松了一口气,应了他,一同向坡下走去。
萧峰听她叹气,不知所为何事,低头看去,却见阿康眉眼弯弯,那笑意要比刚刚甜上几分,恍然若有所悟。不由“嘿嘿”笑着,脚步也轻快起来。
转眼间到了九月,山上已是飘了几次零星小雪。燕北山几人早已辞行,幸而他们走得及时,在落雪前下山,不然山路泥泞难走,可就有的受了。
初九重阳节,阿康一大早起来,细细的洗了手、和了面,切了细细的手擀面,用前一天备好的高汤煮了,又涡了两个鸡蛋。再去将卤好的山猪肉切了一盘码在面上,再撒了葱花、芫荽末,红红绿绿的一大碗,甚是好看。
待萧峰和乐儿起床,收拾好了,摆上炕桌,一见这一大碗长寿面不由愣住。萧峰和乐儿面面相觑,都不知这是谁的生日。阿康拾掇好早饭,摆到桌上,见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的神情,心下有些不安,又有些不忍。
“阿康,这是……谁过生辰?”萧峰见阿康神色不快,讶然问道。
“你的生辰啊,”阿康努力让自己的笑容平静、自然些,“之前马大哥留下的书信中,略提过。”
萧峰初闻今日乃是自己生辰,不由微怔,之前乔氏父母父母告诉他的生辰比重阳要晚上月余。听了阿康如此说,又想到之前杏子林中诸位前辈的证言,心下猜道:“原来我的生辰是今日……之前……怕是我到乔家的日子吧。”
萧峰低头沉思片刻,闷声道,“那,我生母的忌日?”
“大约是四日之后。这个马大哥说的也不是很清楚。”阿康轻声说道。
萧峰无言的拾起筷子,默默的将寿面吃完。
四日之后,阿康将新做好的素色衣服捧给萧峰。萧峰换好衣服,朝着西南雁门关的方向磕头遥拜,祭奠生母。这迟了三十年的祭拜,就好似一个宣泄口,萧峰觉得随着每一次的叩首,那股积压在胸口不知多久了的闷气,直冲眼眶,化作热泪,洒在衣袍上。
这日尚未过午,天色就已变得黑压压的;午后,鹅毛大雪,片片扑落。萧峰、阿康依旧沉浸在哀痛、低沉的情绪里;乐儿虽不知详情,却也察觉得出大人们心绪不佳,跟着蔫吧下来。于是三人都早早睡下。
夜里忽听野兽狂吼,惊天动地,如春雷炸响。阿康惊醒,同时听到乐儿的惊叫声,连忙去搂孩子,轻拍着哄他。萧峰醒得更早,起身过来搂住她们母子,安慰道,“莫怕,听这声音,怕是什么野兽掉到我们前几日做的陷阱里去了。那离这里近十里地远,又是山路。就算它从里面冲出来,也不会跑到这边来的。”
屋里乌漆嘛黑的,阿康本是什么也看不到,更觉得发慌。此时乐儿在怀;萧峰的大手,隔在被子护在她肩上,透着热。一下子阿康的心安稳多了,于是想起问道,“那么远!这么大动静,得是个多大的家伙啊?”
这时乐儿也缓过劲来,从两人怀里钻出个小脑袋来,跟着很是兴奋的追问。萧峰拍了拍乐儿的小脑袋,笑笑答道,“急什么,明个一早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乐儿乐得大喊一声,“萧叔叔答应带我去了!”之后一头扑进被子里装睡,意思时“你不答应我也没听见,就当你答应了!”
萧峰知道阿康定会担心,忙道,“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阿康想想,乐儿在这个环境下长大,不经历些磨练是学不会本事的,也就答应了。
本来阿康还担心萧峰的心绪是否好一些了,结果一大早就遇到了件让人哭笑不得,忙活的热火朝天的事。
且说前一晚大雪整整下了一夜,竟把家家的门都给堵了个严实!幸好一来积雪没上冻,二来萧峰功力深厚。都没用上降龙十八掌,萧峰两脚就把门踹开了。结果出门一看,家家都打不开门了。阿骨打更惨,帐篷帘子是软的,向外踹使不上劲。他急了,往里一拽,结果雪都冲进帐子里了,几乎把他埋了。幸而萧峰出来的早,把他从雪里扒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在雪里冻多久呢。
萧峰和阿骨打陆陆续续的先帮着各户睡帐子的人家除门口的积雪,开帐门;又去帮住在棚屋和砖房的人家铲门口的雪。后来还是阿康裹着披斗篷出来出了个主意,趴门板子上让还没铲开雪的那几家把窗户推开,萧峰从窗子跳进去从里面把门踹开。等到各家的门都打开以后,刚刚还急的激扯白脸的女人们已经凑一块儿拍着巴掌大笑去了。阿康看着实在是不得不佩服女真人的乐观精神。
关在家里的女人们着急归着急,哪一家都没耽误做早饭。男人们淅沥呼噜吃完,抗吧起家伙事就要进山。前一个夜里那声嘶吼,大家都听到了,这会儿都急着想看看,究竟陷进去什么好货儿了。
乐儿也穿好行套,护耳虎皮小帽、厚棉衣裤外罩熊皮坎肩、狼皮护膝护肘护腕、厚毡子底狼皮靴子,最得意莫过于阿骨打给他专门做得骨臂鞲。这臂鞲是驯鹰、放鹰时,绑在臂膀上的护具。在乐儿有了自己的“雄库鲁”的时候,阿骨打用狼的头骨给乐儿做了这副骨臂鞲。“雄库鲁”,汉人叫海东青,女真人认为它是世上飞的最高、最快的鸟,这种猎鹰亦是女真人很多部落的图腾。女真人有世代相传的“鹰户”,就是专门以网鹰、驯鹰为生的。老话说,“九死一生,难得一鹰”,想驯出一只猎鹰来,那所需的技术和心力,皆非常人所能想象。只是乐儿这宝贝,得来的实在是有太运气了。
两个月前萧峰带着他同女真人一道进山时,因存了几分考校他功夫的心思,见他想随鹰户上山,也就没拦他。没想到小家伙为了见识传说中的海东青、以及如何网鹰,竟真的撑着一道攀至山中苔原带,竟一步未落下。以乐儿的年岁,能由此修为,萧峰亦不禁暗自称奇。一道的还有跟着起哄作怪的阿骨打。这边老鹰户寻准了地方,准备网鹰;那边阿骨打撺掇着乐儿爬树上去掏鹰蛋。萧峰有把握能护住乐儿,故而也不出言阻拦,想看看乐儿究竟会如何行事。乐儿架不住心中好奇、好胜,又禁不得阿骨打忽悠。小小年纪不知畏惧,腰里别了弹弓,两只小手上缠了布条,就按着阿骨打的指点,沿着峭壁就“噌噌”爬了上去。乐儿此举的确是把雄鹰招了回来,老鹰户见了又惊又怕,提心吊胆的,总算把这只海东青都给网住了。雌鹰见了,凄厉惨叫,连窝都不顾了,冲着老鹰户盘旋俯冲,啄咬不休,似要将伴侣救出,最终还是陷在了老鹰户布下的网阵之中。等到乐儿爬到鹰窝旁,里面两个蛋,一个已经被母鹰刚刚踩碎了。乐儿小心翼翼的把另一个完好的蛋揣在怀里,慢慢退了下来。
老鹰户见乐儿揣了个鹰蛋回来,不禁气得直骂,说海东青是神鹰,乐儿这样拿人家窝当鸟窝掏,是对神不敬。乐儿这下不懂了:鹰蛋的爹爹妈妈都被你抓了,我不把他拿回来,他不就完蛋了么?你抓鹰没事,我掏蛋怎么就不行呢?
老鹰户气得直跺脚,连说跟汉人孩子讲不懂,他们鹰户网鹰回去也是要问过鹰神的。乐儿说,没事,我跟你一块问问。回去路上,阿骨打又骗乐儿,说若是他肯像母鸡孵蛋一样去孵鹰蛋,就能付出个海东青来。乐儿对做神鸟海东青的“爹爹”很是向往,于是又把蛋塞回怀里,贴身藏好。气得老鹰户直说是亵渎神鸟,阿骨打就等着看乐儿的鹰蛋碎在怀里的狼狈样、一路偷笑。
老鹰户回到部落,怒气冲冲的准备“问鹰神”的仪式,熊熊火焰前、各式图腾围绕中,小乐儿怀揣着鹰蛋,不惊不惧,一片坦然。大撒满仪式结束,宣布问卜的结果:鹰神准了他们这次的收获。当三天之后,小鹰出壳的刹那,乐儿觉得这三天的吃不香、睡不好、玩不成都值得了。鹰户驯鹰,要经过“熬鹰”、“过拳”、“跑绳”等环节。开始十来天乐儿天天像喂小孩儿一样喂小鹰,走到哪里都抱着它。阿骨打见这也不是个办法,难得一个海东青的鸟雏,要是被这小子喂成鸡就可惜了。于是阿骨打带着乐儿和小鹰,去向老鹰户陪好话、拜师傅,求他指点。老鹰户见雏鸟同乐儿如此亲密,似乎当真拿乐儿认作父母,心里也是纳罕。这么稀奇的事,老鹰户也不愿错过。也不知是这海东青有灵性,还是乐儿聪慧过人。区区一个月时间,乐儿已是把鹰哨吹得倍儿;那只海东青闻令即行,从无差错。且雏鸟幼时的绒毛已退,此时竟是通体天蓝色。把乐儿欢喜得不行,要自佛经中给它取名,觉得它像大鹏金翅鸟一般厉害,故取名——鹏鹏。
自十天前得了阿骨打送他的臂鞲,乐儿总算寻了个机会,可以带着猎鹰、挎着弓箭出去打猎,总算有点猎人的感觉了——乐儿心里很是得意。嘱咐完妈妈不要乱跑、自己一打到猎物就会让鹏鹏给她送信后,乐儿在阿康的忍俊送行中、昂首阔步前行。
作者有话要说:注:
臂鞲(gou):契丹人的独特猎具,狩猎时系在臂上用以护臂架鹰。为椭圆形,两侧有穿孔,有玉、银、铜和骨质。具有浓烈的民族特色。
不过海东青却是女真人的特产,那女真人当时也不能就让猎鹰直接站胳膊上啊?会废了的。现在满族人驯鹰的胳膊上也架这种类似的护具,只是不知道满语怎么说。同样以汉语臂鞲统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