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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奚的身上依然是那件黑色的衬衣,乍看之下,似乎与早上没有任何的差别。
但是,她却怎么都忘不了早上他是怎么对待她的。
容浅仅仅只是看了一眼,便重新垂下了眼眸,也不吭声。
病房内,安静得仿佛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他抬起步伐,走了过去,看见儿子在床上睡得正熟,他便也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峻。
“小米粒的情况怎么样?”
她也不回答他,只是帮儿子掖了掖被角,不让他着凉鲫。
楚奚蹙起了眉头,她简直就是把他当作了透明人一样对待,这样他无法接受的。
他看着她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有那么的一瞬间,他的心感觉莫名慌乱,总有一种……她快要离开他的错觉。
没有多想,他便攥住了她的手。
容浅抬起头看他,他的脸上明显带着丝丝的疲惫,她不禁觉得可笑。
男人的下巴曲线紧绷,紧紧地瞅着她。
“你要去哪里?”
他问得理所当然,她却试图挣脱他的手。
“我去哪与你无关,我的事情,跟你没有一丝的关系。”
他的唇直接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攥住她腕部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松开,就怕自己一松开,就再也无法把她捉住。
“你是我的老婆,你的事情,怎么可能跟我没有关系?”
“老婆?”
她听到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
“老婆的定义是什么?我现在真的看不清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那双眼里,尽是疏远。
“你可以将你老婆和孩子丢在医院里不闻不问,只一心去到另一个女人的身边,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回来?你以为,我是你的狗,你离开,我就该盼着;你回来,我就该热情地欢迎你?对不起,我做不到。”
楚奚的脸色铁青。
他的手慢慢收紧,语气也不自觉重了些。
“你就要这么跟我闹脾气么?”
她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刻,他把她丢下,她到底是怎样的绝望。
他又怎么可能会知道?她从未存在过他的心里,他的心里,已经满满地只存在着一个柳微澜,又怎么可能顾及得了她?
“是啊,我就是在闹脾气,我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在闹脾气。”
楚奚想要去再一次抓住她,可是,她却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之中,最后,就只能无力地收回来。
“容浅,我们就不能好好地坐下来说话吗?”
他的态度已经有了软化的趋势,然而,容浅却告诉自己,这一次,绝对不能心软,绝对不能妥协。
她受够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丢弃,她是个人,每一次抱着希望迎接绝望的那种痛苦,她已经不想再经历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她仅仅的一句,就让他彻底黑了脸。
他握紧了拳头,危险地眯起了眼,声音低沉。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她昂起头,不管多少次,她所说的话,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
“我说,我和你没什么……”
然,她的话还没说完,他便援臂一伸,一把将她扯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五官轮廓,眼前的视线便一暗,顷刻,双唇便被封住。
她的手搁在他的胸前,使劲地想要把他给推开,可是,他却死死地将她锁在自己的怀抱里,那双手箍住了她的细腰,不让她有退缩的余地。
她只能被迫地承受着他犹如暴风雨一般的吻,这个吻,几乎把她的所有的呼吸全部给剥夺掉。
熟悉的气息盈满了鼻腔,只是,她却没再感觉到以往的那种幸福感。只有满满的恶心,充斥着她的喉间。
她在想,是不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也是这么抱着柳微澜热吻?是不是他也曾抱住柳微澜耳鬓厮磨?
只要想到他碰过她以外的女人,如今,又用那双肮脏的手来碰她,她就觉得无法接受。
她是一个有精神洁癖的人,她能不在乎他的过去,但是,她却无法与另一个女人同时享用自己的男人。
她还不至于心胸豁达到这种无私的地步。
偏偏,他的力度又是她无法挣脱的,她没有办法,唯有狠下心来,趁机用力一咬。
男人吃痛,下意识地退出,她得到了空隙,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一推,他被自己推至了几步之外。
再细看,她方才为了挣脱什么都顾不得,而他的唇,竟泛现了一点血丝。
他被她咬伤了。
容浅偏过头,她是没
有后悔自己的举动,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他能对这种左右逢缘的事情习以为常,并不代表,她亦是。
“你走吧!起码现在,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话,让他的身子倏然绷紧,随即,男人的眉梢染上了一丝的愠怒。
“容浅,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
他几近低吼般说出了这番话,她仰起了小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要你离开柳微澜,以后都不再接近柳微澜,你能做得到么?”
他沉默不语,她阖了阖眼,掩饰眼底的那抹失落。
“既然你做不到,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我说出口?楚奚,你凭什么以为我必须承受这样的事情?在我和柳微澜之间,你就只能选择一个人。”
楚奚开口了,然而,他的话,却教她一震。
“那么,你不要小米粒了吗?”
她的眼眸里满是不敢置信,一瞬间,他的模样在她的瞳孔内,似乎慢慢地化成了一团,让她看不清。
她只能看见他的嘴巴一张一合,说着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话。
“你唯有留下来,小米粒才会在你的身边。他现在还这么小,你应该是舍不得离开他吧?况且,我想你应该知道,对于一个幼小的孩子来说,一个健全的家庭对他来说到底有多重要,不是么?”
她的胸口,因为愤怒而起伏不断。
“楚奚,你卑鄙!”
他笑出声来,深邃的双眸没有一丝的温度。
“是啊,我就是这么卑鄙,而你,也只有这么一个选择!留在我的身边,继续当你的楚太太,你的位置不会被任何人动摇,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出现什么人。”
她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悄然地攥成了拳头。
“即使是柳微澜?”
他一顿,声音较为刚才更低沉了些。
“即使是柳微澜。”
她瞪大了眼,无法置信地看着他,难道,他就从未想过要替柳微澜正名吗?他就没有打算要与她离婚然后娶柳微澜为妻吗?
他不是最爱柳微澜了?
这个想法普一出来,她就突然想到,大概,他不离婚的原因是因为楚师源吧?毕竟,他和她的婚姻,是由楚师源的一份股份转让有关。若是他跟她离婚了,指不定,楚师源会收回那原本赠与他的股份。
而他,不愿意失去那些好不容易得到手的股份。
她唯一能想到的原因,便只有这个了。
不然的话,她实在想出他到底为什么不和她离婚而娶柳微澜。
楚奚站在那里,灯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眼里,快速地闪过了什么,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捕捉得到。
“容浅,楚家和容家,到底哪一边对孩子以后的成长有利,关于这一点,应该无须我来提醒你了吧?就算你我站在了法庭上,我相信,法官也会把小米粒判给我的。我们又何必闹到那种地步?所以,你无须去想到底要怎样跟我争夺小米粒的抚养权,就算你是他的亲生母亲,就算你有哺乳期握在手,只要我暗中跟人打声招呼,结果都是可想而知的。”
关于这一点,她自然是知道的。
容家与楚家不一样,容家就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有谁会在乎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的想法?
可是楚家是食物链顶端的,况且,楚家在双城是名门,自然,多的是愿意给面子的人。
诚如他所说的那般,就算她想跟他争夺小米粒的抚养权,无论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的,这就是社会的残酷。
有钱人跺一跺地,这个世界能被震住,然,穷人们跺一跺地,不过是踩死了蚂蚁的事。
有多卑微,可想而知。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跟他斗,也没有资本跟他斗,只因为,她从来都是站在弱势的这一边。
掌心内,指甲深深地陷在血肉里,痛,而不自知。
“你这样,有意思么?”
他看着她忍耐的模样,嘴角勾起了一笑。
“有意思,起码,我能把你留住,只要能把你留住,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做得出来。”
她长长的睫毛微颤,心痛得几乎要麻木掉。
“那么柳微澜呢?你要将她置于什么地步?你……不是爱她吗?”
楚奚没有立即回答。
她等待了许久,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他却突然开口了。
“柳微澜在我的心里地位不会动摇,而你,在我身边的地位不会动摇。”
这,就是他给出的答案。
他能留在她的身边,但是,他的心里永远都存在着一个柳微澜。
而她,根本就不允许有拒绝的权利,她就唯有接受,接受她的丈夫心里藏着另一个女人。
这到底算是什么?
真是可笑极了。
他说完这话,便转过了身,走向了门口。
在拉开门走出去之前,他回过头来瞥了她一眼。
“你父亲那边,我会交代医生好生照料,保证他能平安。至于小米粒这边,我会再过来的,今天我就先回去了,因为我知道,现在你不会想看见我。”
随后,他便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等到门合上,隔绝掉他的身影,容浅终于忍受不住,整个身子软瘫在地上。
这算什么?擅自的互利达成么?还是说,他以她父亲的安危来让她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这是第一次,她觉得,她真的不认识楚奚这个人。
他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既然毫不犹豫丢下她奔至柳微澜的身边,应该是很爱柳微澜的,不是么?那为什么还要执意地将她留在他的身边?为了小米粒?这不太可能。
他不爱她,又怎么可能会爱她的孩子?
可偏偏,他犹如以往一样说出那种任何人都不会动摇到她位置的话。
是不是代表着,柳微澜就跟那些所谓的替身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是不对啊,她清楚地知道,柳微澜与那些替身是不一样的,楚奚的心里,是藏着一个柳微澜的。
容浅抹了一把脸,在心里不住地问着自己,是真的想要离开楚奚吗?
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她深爱着楚奚,又怎么可能愿意放开手?只是,她真的受不了这种事情,她无法忍受有别的女人存在在他的身边,连一分一秒都无法忍受。
可是,若要她离开楚奚,却又犹如在她的身上强行割下一块心头肉一样的痛。
她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她也明白,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理智地站起来毫不犹豫地离开。但是,那是旁观者的想法,但凡是陷入其中的当局者,都是无法像旁观者那样果断地做出任何决定的。如果能,那便代表从未投入过真心。
她的心,早就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沉沦了,从她答应跟他结婚的那一刻,她的地位就已经是处于劣势的,甚至,爱得越深陷得越深的人,便越是付出得多。
这两年来,她一再地忍,一再地选择不闻不问,就只是想要留在他的身边,期盼他终有一天能够回家。
可是现在,她还能抱有这样的想法吗?
柳微澜回来了,那曾是占据过他所有注意力的女人,从她一踏上双城开始,她与柳微澜之间的这场战局,就注定只能是她输了。
爱一个人,就等同于将一把能够伤害到自己的刀,交到了那个人的手上。不管她被伤得多重,流血再多,也不能有怨言,因为这都是她自己讨来的,是她亲手给予楚奚的权利。
病床上,本该在沉睡的小米粒突然哭闹了起来。
她连忙跌跌撞撞地坐到床边,把孩子给抱起。
小米粒哭闹了好一阵子,她又哄又抱的,而后才慢慢地重新睡了过去。
她看着儿子哭得微红的小脸,现在,他的模样已经逐渐开始长开了,已经隐约能够从他的脸上找到属于她和楚奚的痕迹了。
那眉头,乍看之下有点像楚奚,还有那鼻子,也是。
这是她和楚奚的孩子,他的身上,流着她和楚奚共同的血液。
她再也忍不住,抱着儿子小声地哭了起来。
翌日。
陌宛过来的时候,就见到容浅坐在床沿看着小米粒的睡脸,她打了一声招呼,赫然发现容浅的脸色很差,就好像是一整夜都没有睡过一样。
她将早餐摆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抬起头看她。
“浅浅,过来吃点早餐吧!”
容浅应了声,为了不让她担心,勉强吃了一点。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你不回公司去帮景卿的忙吗?”
陌宛头也不抬,只忙着逗弄小米粒的睡脸。
“不回去了,公司里还有其他的同事,也不差我这一个。况且,景卿也知道我担心你,肯定没心思工作,所以就直接放我大假了。”
她觉得有些对不住好友,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要连累她连班都不上了,而留在医院里陪着她。
她将早餐放下,声音略略有些低。
“陌宛,对不起,麻烦到你了。”
闻言,陌宛瞪了她一眼。
“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你和我是什么关系?还需要说这么一些见外的话么?”
见她这么说,容浅自然也就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了。
吃过了早餐,月嫂也到了,她跟陌宛说了一声,便搭着电梯下楼,到父亲那里去看看。
到达重症监护区,她站在那里,隔着那一扇透明的玻璃,看着那依然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容寇北,神色难免有些复杂。
看样
子,父亲的情况还是一样,因为至今仍在二十四小时的观察期内,所以,她并不敢确定父亲到底会不会有事。
她只能在心里祈祷,现在,她已经失去了母亲了,不想再失去父亲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要去找寻冉馨月的踪迹,可是,就算被她找到了那又怎么样?冉馨月也不见得会愿意跟她回来。既然冉馨月只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也就是说,她已经把这里的一切通通都抛弃了,包括她和父亲在内。
容浅阖了阖眼,自发生了接二连三的事情后,她真的觉得,时间好漫长。
在病房前呆了一会儿,她便主动去找相关的主治医师。
而后,她才终于知道,昨天晚上楚奚说的果然是真的,他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一切,甚至给仍在昏迷中的容寇北配了看护与几个主诊医生,给予最好的治疗最好的对待,而所有的费用,包括小米粒的住院费,都是直接从他那里扣划。
这一次,她没有拒绝楚奚的帮助,因为她知道,就算拒绝了也没用,况且,她现在的能力,确实是不足以承担父亲昂贵的费用。
她昨天根本就没怎么阖过眼,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事情,一整天下来,她来来回回地在楼层间走动,既要照料着小米粒,又是放心不下容寇北。
到了后来,她就连吃饭都顾不上了,最后,还是陌宛这小妮子到医院外去买了食物,强行押着她逼她一定要吃下去。
容浅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了,来回的奔波,再加上精神压力过大,所迈出的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终于,当她站在父亲的病房前时,眼前的视线一黑,便昏倒在了地上。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陌宛焦急的容颜立即便印入了眼帘。
见她终于好不容易醒过来,陌宛显然松了一口气,上前搀扶着她让她坐起来。
容浅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在病房内,或许是陌宛使了个法子,把她也一并弄到了小米粒的房间,也就在小米粒的病床旁多摆了一张病床。
不由得庆幸,这间房间很大,足以摆得下两张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