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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到树,自然是生生不息四字。
春时发芽,夏时茂叶,秋时凋残,冬时沉寂。再到下一个春时便又是下一番轮回,下一番新意。
鱼宸以为,这树之三法门之中,定有一条法门与这四个字有关。
到底是什么呢?
苦思冥想不得的鱼宸不由得看向旁边的胥景。
胥景一头银发无风自动,洞穴内虽昏暗,但并不妨碍鱼宸看清楚胥景现在的情态。
微蹙的双眉,紧闭的双眼,鱼宸第一次发现,原来胥景的睫毛竟然也是银色的,浓密卷翘像两把小扇子。哪怕此刻胥景并未睁眼,鱼宸也能想象出胥景眨眼间,那两把小扇子忽上忽下的姿态来。
鱼宸的心蠢蠢欲动起来。
再往下便是挺拔的鼻梁,在这张俊美非常的脸直立而起,高高的鼻骨,鲜红的薄唇,浑然天成,让每一个看到的人,都禁不住赞叹一声:当为此矣!
每一分的恰到好处,让胥景这张脸无论从哪里看去都找不出可修改的地方,实在能称得上一句:美人如玉。
加之胥景眉眼冷峭,又一身铮铮傲骨,实是令见者生畏。
当然这见者中包括鱼宸,生畏的却不是鱼宸了。
一日数次承受胥景的冷眼嘲笑,鱼宸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在鱼宸眼中,一开始那个冷冰冰难以接近,又喜欢揭人短处的胥景,早已被外冷内热,孤傲冷清又变扭非常的胥景所替代。
视线不由得停到了胥景五指向上的手。
鱼宸知道那修长的五指有着穿金断玉之能。曾经无数次插入异兽魔物的腹部,淋漓的血水四流,间或粘连着碎肉。
但鱼宸却对这双手厌不起来,因为这双手曾给过他难以忘怀的温柔触感。
哪怕这双手上沾满鲜血,哪怕这双手冷如寒冰,在鱼宸看来,却是同白玉一般无暇,如太阳一般烫人。
看着胥景,鱼宸心中就有一种奇怪至极的感触。
仿佛有一根根细小的藤蔓蜿蜒而出,将鱼宸整颗心困在其中,鱼宸毫无反抗地任由藤蔓动作,甚至在被束缚时渗出蜜糖一样甜腻腻的香气。
鱼宸发起呆来,眼珠黏在了胥景身上,看着胥景每一根发丝,每一根睫毛,每一丝颤动,如同着了魔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一声地崩山摧的响动,将鱼宸惊醒。
鱼宸从地上爬起来,第一时间把未受任何影响的胥景护在身后,这几天里他做这个动作已经做的非常熟稔,像是以前胥景数次不自觉地将他护在身后一样。
“是你!”
鱼宸看着眼前人脸兽身的不速之客惊讶出声。
“看来你还没有将本大人忘了。”
来者冷笑着说,柳眉杏眼,一张清秀的美人脸下却是狰狞的兽身,显得无比突兀怪异。
“你来作甚?”鱼宸站在胥景前面,皱紧了眉头,“上次你求我放你一马,难不成你这次是来报恩的?”
自从上次经过胥景点拨,鱼宸郁结已久的心结解开,对于这种生死较量又有了新的认识。
虽然已经不在对于那些事耿耿于怀,但让鱼宸无缘无故就残杀生灵,鱼宸也是做不到的,平日里遇到一些凶兽魔物,打斗时也是尽量避开要害,实在不行才造杀孽。
这也让鱼宸练了一手快准的扔石法,林子里一见面就被鱼宸用石子把四肢毛皮钉在树上只能呲牙咧嘴干瞪眼的兽类不知凡几。尤其是鱼宸把那石之三法门练的越发纯熟,在弹射石子时有意加入一二,倒也自创了许多有趣的小法术。
至于眼前这位,鱼宸记得还是很清楚的。不单单是因为那异样的体貌,还因为这只人面凶兽曾经想对胥景不利。
在鱼宸一次外出勘探地形的途中,突然心口疼痛难忍,鱼宸只觉有大事发生,转身就往洞穴奔去。
鱼宸一进洞穴便觉神思恍惚,一只丑陋不堪的凶兽背对着他,手里提起的正是胥景!
一时间血气上涌,数道金光已然急射向那凶兽。
但那凶兽也能力不俗,灵巧躲过,一张人脸让鱼宸看了明白。鱼宸吃了一惊后便是大怒,它竟敢......竟敢!该死!
一身银袍的胥景已经被那凶兽撕咬的半是染金,那凶兽一张粉樱小口中还挂着胥景的一根手指。
鱼宸暴怒,招招夺命袭向那凶兽,那凶兽能力虽然不俗,但比之半步金仙的鱼宸还是有些差距,更勿论抓中还抓着沉重异常的胥景,不过几招便落了下风,眼瞧着对上红了眼的鱼宸毫无胜算,那凶兽丢下胥景就想逃,鱼宸急急接住胥景,朝逃至洞口的凶兽拍出一掌。
那凶兽惨嚎一声,粉樱小口中吐出一摊摊腥臭难闻的鲜血,倒地后再也爬不起来。
鱼宸看着怀中气若游丝的胥景,积蓄已久的泪水刷地坠落了。
刚刚恢复一点儿血色的胥景,脸色惨白,嘴角下巴均涂满金色血液,一只胳膊软软垂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圆形骨节,再一想到开始时那凶兽口中所嚼之物,鱼宸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该死的凶兽!
鱼宸从未像现在这样暴怒到无可控制,轻轻放下怀里的胥景,眼珠充血发红,猛然掠到那凶兽面前,在那凶兽开口之前捏碎了它的腿骨。
“啊——”娇美的声音令人恍惚,鱼宸置若罔闻,手下的力道越发狠辣,“你竟敢吃掉胥景的手!我要杀了你!”
“息怒——啊!仙长息怒!”娇美的音线一声比一声软,一身比一声甜,却撼动不了鱼宸此刻癫狂的内心。
那凶兽心里着急,也怕就此丧命,连连高呼:“仙长且住!我有法子让龙君重接断骨断肉!”
鱼宸动作一滞,掐着那凶兽细嫩的脖子,“你说什么?”
那凶兽甜甜一笑,“我有使龙君接骨生肉的法子。”
鱼宸收紧扣在那凶兽脖子上的手,恨恨地说:“什么法子!速速道来!”
那凶兽张开嘴发出“嗬嗬”的破音,鱼宸稍稍松了松手劲,就听见那凶兽说:“仙长莫恼!先放开我吧!”
鱼宸冷哼一声,又听见那凶兽说:“有仙长在还怕我跑了不成?只是龙君的伤口不能再耽搁了!”
“你若敢骗我,我定将你挫骨扬灰!”鱼宸松开手,冷冷地看着那凶兽。
那凶兽连连点头,在鱼宸松开后,檀口微张,做了个呕吐的动作,鱼宸兀地皱眉,就见那凶兽一张小嘴被撑的变形,渐渐吐出了一节节白惨惨的手指。
“你!”鱼宸向前两步,吓的那凶兽噎的连翻白眼,一时卡在了那里,鱼宸便是不管他噎着不噎着的,快步上前拽着露出的手指就给硬生生拔了出来。
正是胥景缺的那只手!
白惨惨的人皮上黏着那凶兽的口涎,鱼宸心里那股*辣的怒气又熊熊烧了起来。
“仙长!饶我一命!”那凶兽见势不对,急急说道:“留我一命!好教龙君玉手还魂!”
鱼宸压住心中怒火,手里拿着那只断手左右为难,这洞穴里一时也找不到水源,无法清洗那上面肮脏恶心的涎水,看向那凶兽的目光已经像刀子一样锋利,似是能将人活剐了。
“说!”
“是是是。”凶兽诺诺应到,“仙长只消寻得两株生肌塑骨的仙灵草,灵药,不愁长不好这断骨。”
说罢偷瞧了一眼鱼宸的表情,又说:“据我说知,三峰顶就有一株天生灵药,算算日子该今日成熟,仙长可......”
“还有一株呢?”鱼宸打断那凶兽的话,迫不及待地询问。
“还有一株,这,这我就不知道了。”
鱼宸观它表情坦荡,不似作假,心里急了起来,若是找不到这第二株灵药,胥景岂不是会就此身亡?
脑中又闪过昔日胥景所说的话,
“这世间的谎言万千,又是区区以眼能辨之?你不过堪堪见了几个人,便自觉了解了人性,真是荒谬!”
鱼宸暗沉沉地看着那凶兽,开口:“既然如此,我便取了你的心肝来赔胥景这只手!”
“这......仙长,便是你挖了我的心肝,我也是不知那另一株仙草的所在啊!”
鱼宸冷笑两声,“那便让我看看你的心肝是何等模样!”说着便伸手袭向那凶兽的胸口。
那凶兽连连后退,白皙的小脸面如土色,连声道:“且住且住!我晓得!我晓得!”
鱼宸心想,果然如此!面上仍是一副狠狠的表情,“说!不然教你无命再谈!”
“这第二株仙草就在碧海青湖旁,顶生双花,可以肉白骨。”
鱼宸点点头,拉住那凶兽,说道:“如此,你便随我走一趟吧!”
“这......”那凶兽大惊失色。
“恩?不想去吗?”鱼宸拉着那凶兽的五指猛然收紧,大力捏的那凶兽骨头都咯吱咯吱作响,那凶兽急忙摇头,“哪敢,哪敢,仙长请。”
鱼宸走出一步又转身回去,将胥景单手揽入怀中,他是再也放心不下,让胥景独身呆在这洞穴中了。
所以哪怕胥景再重如磐石,鱼宸也不肯放松,死死扣在怀中。
鱼宸驱着流云,速度飞快,旁边又有凶兽指点,不到半个时辰便找全了那两株灵药。
鱼宸怀中揣着那两株灵药,心里惶然,竟是不愿再回那方洞穴了!
胥景在那洞穴中遇害,那洞穴里也满是胥景受虐的血液,鱼宸一想便觉的心痛难忍,心里初初想起就满是拒绝,更别说再涉足一次了。
那凶兽见鱼宸迟迟不动身,心里一惊,以为这人要在此地杀了他了,立时开口:“仙长!龙君耽误不得啊!还是速速回府医治为上!”
鱼宸看了一眼怀中面如金纸的胥景,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后怕,什么心痛,催着流云就直奔洞穴而去了。
那凶兽心里松了口气,脑中飞速想着,该如何逃生。眼前这位黑发少年眼瞧着不想放过他,这该如何是好......
鱼宸心中焦急,脚下的流云也比平日里快了几倍,一道洞穴,鱼宸就扯着那凶兽,逼问医治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