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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三叔公先是查考薇这十年所学。
他自认也算严师。
毕竟修炼中的每一分功夫,都关系到对阵魔族时的生死存亡。
故而他对后辈的教导近乎苛刻。
但无论是法术亦或符箓,薇的本事在族内同辈中都是无出其右。
比起姜呈刚更是强出了一大截。
由此可见,薇所说的不曾有一日懈怠,的确并非虚言。
待到薇的膝盖完全养好,三叔公又试了她的身手。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辟魔拳和莲花掌,但根基扎实,运用自如。
薇本就十分刻苦,若三叔公教她练习百次,她便默默练习千次万次。
总之就是一句话:死磕。
这是父亲教的,圆滑做人,踏实做事。
父亲说,练习百次只能算记得,千次才够得上熟练,若是练习万次以上,身体便有了肌肉记忆,那才真正算是自己的东西。
薇那安静乖巧的性情,也是深得三叔公赞许。
就连在二叔公面前都总是不住口的夸奖。
短短一年时间,薇便习得所有族中法术。
即便是祖父,当初也是用了三年时间才做到同样的程度。
两位叔公已是对薇各种满意,忙不迭地传了密阁钥匙,命她抓紧秘术的修习。
之后的日子里,除去上学,薇几乎全都泡在祠堂后的密阁里。
这里不只有秘术集册,还收藏着历代魔王、护法的详实记载,更是附上了姜家历次的完整追踪记录。
薇看得大喜过望,总算是对得起她的膝盖。
除去这些,四十年前,师父与鬼王芜残那殊死一战,格外引起了薇的注意。
师父本名袁若兰,天生便是亘古少有的玄阴圣体。
再加上她聪慧过人,不到三十岁便已修炼到初次天劫。
鬼王芜残正是瞅准了师父渡劫虚弱的时机,率领座下十二鬼月,血洗袁家,逼师父现身,欲夺舍圣体。
袁家虽是圈中强盛氏族之一,但是仅凭一族之力还是难以抵挡魔族大护法的全力围攻。
眼见全族被屠,师父拼上玉石俱焚,顶着雷劫迎战芜残。
十二鬼月逐一死于天雷之下。
师父最终将祖传至宝轩辕剑刺入芜残胸膛,将其死死钉在山石之上。
以剑身引天雷,与这厮一同受了雷霆一击。
芜残灰飞烟灭,轩辕剑毁断当场。
师父虽保住元婴,却也根基尽毁,再无羽化飞升之缘。
这便是圈里的广为流传的说法。
姜家记载的与之并无出入,只是更为详尽凶险。
当时祖父正带着大伯和父亲在蜀城附近巡视工程进展。
收到求救信号赶到袁家时,那里已是满目疮痍。
袁家大院焦灼一片,魔族和袁家人的尸首叠错纵横。
祖父命大伯和父亲尽快渡化已殉难的袁家人,以防尸变。
自己则各处巡查,搜索着幸存者或是魔族余孽。
从现场情况看,有相当数量的袁家人也是被天雷所伤。
想必当时的师父几近走火入魔,以致误伤了不少族人。
十二鬼月残体基本全部找到,有些小块的缺失,许是已被天雷击毁。
可祖父巡遍袁家上下,却始终未见芜残和师父的踪迹。
他凝神感应,将真气感知范围扩大到袁家老宅四周,也全然未见二人气息。
等五感最为敏锐的周家人赶到,至少也得两天以后。
若到那时再继续搜索,势必已经来不及。
这时,父亲主动请缨,想根据现场的一些蛛丝马迹追查看看。
于是祖父安排大伯继续敛葬袁家族人,父亲则去尽力追查师父下落。
父亲先是寻了老宅最高处一览全局,逐一描记天雷的落点位置,绘制出雷击的轨迹图。
据此推测出二人的战斗是一路去往了锯山垭。
朝此方向继续细查。
终于在袁家老宅两里地开外,找到了气若游丝的师父。
父亲连忙放出信号弹通知祖父,再以真气护住师父心脉。
凝神诵念静心咒,直至众人赶来。
大伯这边料理袁家人的后事办得十分妥当。
这种做门面的差事,本就是他最擅长的。
之后,师父便在祖父的护送下,随周家人去往杏花山疗伤。
她无意再回袁家这伤心之地,只带走了院前的两棵樱桃树。
从此自号天心老人,留居在了周家村傍边的青瓦小院。
这件事薇还特意跑去问过父亲。
父亲告诉薇,那年他只有十二岁,又哪里护得住师父心脉!
其实是玄阴圣体本能凝出的玄凌盾,挡下了天雷的致命伤害,师父才得以保全性命。
而她根基被毁,则是因为走火入魔,周身气血逆行所致。
那时师父的元婴周体赤红,已现魔化的征兆。
父亲只得诵念静心咒,试图唤醒师父神志,阻止她堕魔。
但至于起到多少作用,便不得而知了。
说到这里,父亲低眉嗅着杯中的茶香,突然随口问薇:“若换做你是天心师父,又会如何?”
薇怔怔的望向父亲,这个问题让她始料未及。
她在杏花山一直生活得单纯快乐,对家族血脉并没有多少顾念。
可若是身处危难的换成父母或是颖和麟,那又另当别论了。
父亲见薇不做声,便继续说道。
“如今魔王虽然尚未现其踪迹,但难保日后你也会面对此等浩劫。
只是,无论到了何种境地,我都希望你不要被世俗礼法和成见所拘。
守本心,尊己念,世间本无对错,唯真我而已。”
父亲的话,却让薇更加茫然:“本心己念,那是什么?”
“这要因人而异,比如说我,应该算是心中安宁吧。”父亲轻抿了一口手中的茶水。
“您是说修习时的空明?”薇继续追问。
“不,空是指无我,我说的是真我自在。”父亲放下茶杯。
从茶盘里另取了一只,想给薇也斟上一杯。
薇却顺势接过了他手中的茶壶。
只将父亲杯中的茶水添至九分满,便将茶壶放了回去。
毕竟从小随师父喝惯了清茶,她还是不习惯父亲的普洱。
父亲也不勉强,同薇继续解释道:“这世间繁杂纷扰,摒弃不相干的,只专注于真我所向,心中便得安宁自在。”
薇似懂非懂的咀嚼着父亲的话,目光渐渐飘向窗外,浮在远处淄水之上。
父亲则定定地望着薇,望着他心中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