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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湛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病房安静的好像时空都停止了。晨曦坐在离一旁,离他一米的距离,他微微眯着眼,狭长的眼缝里看到她疲惫的面庞,眼角泛着泪光。
画面好像定格了一般,他清晰的看着她眼角的泪扑簌的落下了,一滴连着一滴,而她怕吵醒他一般,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快速的擦了擦眼角。
那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的心紧紧的抽了抽,那种疼,彻骨而深刻。他不着痕迹的转开眼。
他感觉到晨曦轻轻的走到他的身旁,这些日子,她常常这样。他总是假装不知道配合着。晨曦的手机存了很多陈湛北的照片,什么样子的都有。
今天她又拍了一组,翻开着手机的照片,她发现他好像又了瘦了。不知不觉已经存了600多张了。还不够,再多也不够。
“晨曦——”他突然开口,声音透着无边的沧桑。
“嗯?”晨曦握紧手机,目光移到他的面上。
“明天我们回家朋。”如果是最后的日子,那么他希望他能和她在家朋度过。
晨曦动了动嘴角,“你的身体?”
陈湛北扯了扯嘴角,弯起一抹笑容,“不碍事的,药带着就行。”
晨曦在那一刻隐隐的觉得陈湛北好像有了什么决定,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她不知道陈湛北怎么说服医生和陈家的人,两人第二天就去了家朋。秦州送他们去的,到了朋家之后,陈湛北就让秦州走了。
秦州离去的时候,眸色有些发沉,“陈部,我还是留下吧,也有个照应。”
陈湛北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和秦州说道,“不用了,这里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秦州看了看晨曦,表情凝结。
“秦叔叔,你放心好了,有事我会和你们联系的。”
秦州点了点头,“陈部,夫人,我回去了。”
初春的家朋处处透着生机,弯弯的溪流缓缓的流淌着,晨曦挽着陈湛北的手臂,行走在古道上,看着远山环绕,耳边是鸟儿的欢唱。
两人眺望着远方,天空透彻明媚,像是洗过的一般。
“听说家朋最美的时候是油菜花开的季节,满山满村的油菜花,和婺源不相伯仲。”
“是啊,我印象中到了春天,放眼望去都是黄黄的一片。不过那时候我很不喜欢油菜花的味道,闻着头疼。等后来离开了家朋之后,却独独怀念开满油菜花的家朋。”
人都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珍惜,等真正失去了,才慢慢懂得怀念。
两人漫步着,这时候一辆拖拉机轰轰的从后面开过来。大叔在他们身边停下,“是不是要进村?我带你们一程。”
晨曦看着大叔憨厚的脸,那张脸黝黑,布满了皱纹,可是却又是这么的干净与真诚。她歪过头朝陈湛北说道,“陈先生,要不要试一试?”
陈湛北看着她眼角的俏皮,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拿过她肩上的大包,扔到拖拉机后面,“上车吧。”
“坐稳了!”大叔喊道。
拖拉机平稳的行驶着,轰隆轰隆的声响,让人觉得莫名的舒心。
两人紧紧的靠在一起,晨曦闭着眼靠在他的肩头,“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他轻轻的说着。
晨曦抿着嘴角,“有没有感觉很拉风?”
陈湛北笑了笑。“你要是坐这车在d市中心溜达一圈估计会很有回头率的。”
晨曦听着他的揶揄,脸色慢慢的舒了几分。
山风在耳边呼啸,发丝随风舞动。陈湛北小心翼翼的圈住她,看着满山的生机,表情肃穆。他的生命在不知不觉间慢慢的衰败着。
下车的时候,陈湛北拿了点钱给那位大叔,大叔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只是顺路而已。”
“我还想请你帮忙。”陈湛北说道。晨曦微微一愣。就听他说道,“我和我太太来这里度假,这几天能否请你们帮忙做几顿饭?”
大叔赧然,“这简单。”
陈湛北把钱放到他手里,“拿着吧,不然我太太回头要说我了。”
晨曦不满的瞪了瞪他,真是把什么都推到她身上了。
“我们住在后巷最东边那家。”
“喔喔,我知道,那家老太太去世后,她孙女被她父亲接走了。房子一直闲置下来。”
“那好,回头让我老婆给你们作些好吃的,包管新鲜。我先回去和我老婆说下。你们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我姓赵。”
晨曦笑望着他,“陈先生,你什么时候成了妻管严了?”
陈湛北嘴角扬了扬,“一直都是。”他拉过她的手,“走,带我逛一逛家朋。”
晨曦因为担心他的身子也不敢带他走的太远,走了一段路后,两人坐在溪边的石头上。
溪水清澈见底,时而可见小鱼小虾游动的身影。
晨曦把水和药递给他,陈湛北默然吃了一把药,眉头皱都没有皱一下,好似那些是糖丸一般。晨曦转过脸,“你看那边有条鱼!”她指了指。
陈湛北顺着她的手指望去,石头边缘,一群小鱼在游动。
“我去看看能不能捉几条回去养。”晨曦卷起裤脚,说着就走过去。
陈湛北也不阻止她,他伸手摸了摸溪水,水温有些凉。晨曦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猫着腰,双手合十,快速的朝水里捞去。
不过鱼的速度到底比她快,她的手才触到水面,鱼儿们嗖的一下就游散了。
她的鞋子也湿了大半。忙了半天,最后抓了一只小虾。她得意洋洋的回头喊着陈湛北,“你快看,我抓到的。”
阳光折射到水面上,泛着粼粼的波光,陈湛北眯着眼,看着晨曦回头对他展现的笑容。他的思绪微微飘远。
两人回去的时候,晨曦饿的前胸贴后背。赵大叔和她老婆弄了一桌子菜。
“这是虎皮毛豆腐吧?”晨曦问道。
赵大叔老婆打量着两人,看的出来,这两人条件一定很好,“听你们的口音不是我们a省的人吧,没想到你认识这道菜。”
晨曦抿抿嘴角,对着陈湛北说道,“这豆腐要先人工发酵,让其表面生长出一层白色茸毛。正因为豆腐在发酵中蛋白质分解成多种氨基酸,味道会比一般豆腐更鲜美。”
那两人哪懂晨曦说的话,什么氨基酸的。
“我们先回去了,要是菜不合口味,和我们说啊。”
陈湛北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女人笑了笑。
晨曦夹了一个圆子放到他的碗里,“尝一尝。”
陈湛北咬了一小口,他的食欲自从生病之后,一直都不怎么好。
她自己吃了一整个,徽州圆子也是a省著名的菜色,和一般的肉圆子不一样,这道菜做法有些复杂,材料也多,桔饼、蜜枣、青梅做的馅,再将鸡蛋、肥膘泥、湿淀粉、炒米花拌匀将馅裹起来,最后油炸,不过吃起来口感甚好。
菜色再好,两个人的口味都不是特别好。
一顿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陈湛北看她在吃,晨曦也劝他尝了不少菜。
吃过晚饭,晨曦去洗碗的空隙,陈湛北在院子的角落,呼呼的吐了出来。他扶着院子里的梨树,指甲都要嵌进树皮了。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顿了顿,半晌才接起来。
“身体怎么样了?”高子群立在阳台上,沉声问道。陈湛北和他认识这么多年,两人的关系比兄弟还要亲,现在陈湛北这样,他也不好受。
“还好。”陈湛北回道。
高子群一手撑在露台的栏杆上,他叹息一声,“湛北,没有到最后,你何必这么早下决定呢?”
陈湛北默了一会儿,“如果你是我呢?”
高子群默然。他望着远远的星星,今晚的怎么就那么清冷呢。
“好了,就照着先前的安排吧。”他闭了闭眼,晨曦不知道,他这些天,他不仅仅出现了呕吐症状,还有出血。他自己的身子他怎么会不了解呢?
高子群挂了电话,回头就看到冷西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如同星辰一般清冷。
“我只是在和湛北通话。”高子群解释道。
冷西瞥了他一眼,不带一丝温度,“你和谁通话和我没关系。”她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说完她转身走进去。
高子群有些挫败,他的嘴角扯了一丝涩笑。
晨曦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陈湛北躺在院子的木椅上。她搬了凳子坐到他脚边。他安静的闭着眼睛,呼吸轻轻的。
这段时间,晨曦都快被自己的神经质搞被亏了。她怕急了见他这样的安静的睡熟,有时候她不得不亲手探探的他的鼻息,才能安下心来。
“晨曦,以后在d市生活不要走了。”他突然开口说道。
“我和你在一起。”晨曦回道。
陈湛北蹙了蹙眉头,“不要像上次那样一个人跑到家朋来。”他淡淡的说道。
晨曦思考了一下,“你想交代什么?”她蓦地声音有些发紧,“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话。”
陈湛北顿了下,“还想去学校上班吗?”
晨曦心口一瞬间有些空落,说实话她没有想过以后的事。不敢想,假如没有他,她该怎么办?她敛眉看了他一眼,“你希望我做什么?”
陈湛北呼了一口气,“老师吧,学校的环境毕竟单纯些。”
晨曦低下头,“我准备考公务员去,之前书都买了,不考太浪费了。”
陈湛北笑了笑,“那好,就考教育局的职位。”
晨曦没回话,她摩挲着手上的戒指,轻声问道,“为什么在我20岁时就准备好戒指?”
20岁时,她在做什么呢?念了大学,见到了顾唯安。
陈湛北微微沉默,过了一会儿,“起初是心疼,谁能想到最后就变了。”感情这种事,谁也控制不住。他也没有想过会是她。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每一个字晨曦都听得仔细。震惊之余或者是更多的是感动还有感恩。
她盯着他墨黑的眼,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陈湛北摇了摇头,“那次吧,你20岁生日那回,你和同学去过的生日,喝了些酒,半夜回来在客厅发疯,那天我正好在。”
晨曦愕然,“你那时候就对我——”闷骚的大叔啊。
陈湛北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是啊,你哭的满脸的眼泪和鼻涕,把我当成了空气。”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兀自笑了笑。那丫头一边哭,一边还打嗝,他当时不知怎么的心就抽了一下。
晨曦了然,她抬头看着暗夜中的明星,不自觉地弯起来嘴角,幸福却又带着伤感。
那一晚,两人在院子里一直做到后半夜,晨曦最后撑不住睡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头昏沉沉的,撑起身子,连声了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陈湛北——陈湛北——”
可是没有一丝回应。
她慌乱的下床,差点摔下来,“陈湛北——”她渐渐放大声音,只是房间回放着的是她的声音,心头盈上了莫名的恐慌。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回道,“不要喊了,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