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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天子连连叹气。
王府中,世子呼呼大睡。
前几日一直都在皇庄中,屋里床太硬,屋外又太吵,天天睡不好。
眼看着快天黑了,齐烨这才起床,伸着懒腰走出了卧房。
“阿卓,叫人弄点吃的。”
足足睡了将近十个时辰的齐烨看了眼月亮门,说完后,愣住了。
“卧槽,阿卓你还活着。”
蹲在月亮门旁的阿卓正在数蚂蚁,仰起头:“我何时死了?”
“你前天不是去皇宫了吗。”
齐烨快步走了过去,见到这家伙全须全尾:“一天一夜没信,我还以为你死皇宫里了。”
“被关押天…去视察天牢了。”
“视察天牢?”
齐烨不明所以,不过也没当回事,见到阿卓回来了,放了心。
“对了,不是让你和陛下说马照的事吗,陛下怎么说的。”
提到这事,阿卓直接开骂:“狗皇帝,我日他…”
骂了一半,阿卓没法骂了。
“娘”在心中口难开,因为如果不提天子是皇帝这身份,狗皇帝管他娘也得叫娘,因为他娘是狗皇帝他婆娘的娘,同样也是阿卓的娘。
不过一声“狗皇帝”就够了,齐烨无声叹了口气,宫中,果然还是那个宫中,不用多问,光是这狗皇帝的称呼就知道宫中那皇帝得多狗了。
“莫要忧心,今日朝堂之上户部尚书赟乘泰上了奏本,马牌一事已成定论。”
“真的假的?”齐烨大喜过望:“赟老大人这么犀利吗,竟然过了,你听谁说的?”
“坊间已是传的沸沸扬扬,连百姓都知晓了。”
“哦,上头条了啊。”
齐烨乐呵呵的,这才是人们应该议论的热搜头条,和百姓有关,和朝堂有关,哪像后世,狗都能上热搜,还有什么歌手,什么玩意叶赫那拉的宿命,唱个歌又形容成大战八国联军,连民族悲伤史都敢拿来当噱头炒作,底线全无的一群狗东西。
阿卓怎么说也是抱刀司统领,出宫的时候正好是下朝没多久,问了几个太监和禁卫,加上坊间消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也知道了个大概。
三言两语,阿卓将情况和齐烨说了一下。
“哦。”
微微的一声“哦”,齐烨走出月亮门吃饭去了。
阿卓无声叹息,他知道,齐烨对宫中的印象越来越差了。
只是阿卓不知道该如何说,角度不同,其实就连他自己也越来越迷茫了。
天子,是站在朝廷的角度上考虑任何事,如果问还有什么事优先于朝廷,那么必然是皇权。
齐烨呢,则是站在百姓的角度上。
矛盾之处就在这里,作为一个天子,任何事都要衡量利弊,进行任何决策,已经不单单是要考虑是否利大于弊,更多的时候,则是哪怕有再大的利益,只要有弊端那就全盘否掉。
康老六比任何人都清楚,前朝能被他推翻正是因数十年来不断出现各种“小弊端”,这些小弊端不断累积,一直在累积,当出现了一个契机成为导火索时,这些弊端就会变成一捧捧埋葬王朝的土,最终积土成坟。
就说马牌这事,以康老六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那就是折腾,不但折腾,还得罪人,骑马的,驾车的,哪个是寻常人物,京兆府一群差役、衙役,今天抓这个,明天抓那个,让外朝怎么想,京兆府无法无天了不成?
如果放任不管,外朝会不满,这种不满并不会冲击皇权和康家对天下的统治力,可加上其他事呢,加上越来越多的事呢?
正因如此,康老六才不敢有丝毫松懈。
可站在齐烨的角度上,那就是对百姓有利,至少会大大减少纵马伤人的事件。
所以即便阿卓说这件事可以推行了,在齐烨的眼中,那也是因为天子见钱眼开,觉得可以赚钱才允许的,而非是考虑到纵马伤人的事。
现在哪怕是这件事推行了,顺利通过了,齐烨没有任何喜悦之情,只有浓浓的鄙夷。
吃过了饭,齐烨也没有叫上阿卓,只是带着刘旺离开了王府,也没什么目的地,就是瞎溜达,出了牌坊,直奔北市,百姓聚集的北市。
北市依旧声声不绝,人声鼎沸。
百姓匆忙行走的踩踏泥地之声。
百姓的叫卖声。
百姓的催促声。
以及,百姓面对生活与窘境时发出最震耳的沉默之声。
“旺仔。”
杵在牌坊下足足待了一刻钟的齐烨,不由问道:“你说满朝文武数百人,一天到头能有几个穿着官袍的人来到这里?”
刘旺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每次来北市的时候,一个官员都看不到。
这也是齐烨的困惑之处,一群从来不靠近百姓的人,却口口声声说他们会管理百姓。
为什么要管理百姓呢,因为他们说这对百姓好。
可正是这群说为了百姓好才管理百姓的人,一年到头,都见不到百姓几次,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还好我只是个没实权的世子。”
齐烨自嘲一笑:“如果我穿成了…如果我是个官员,还是个大官,我一定会死的很惨。”
“小的听不懂。”
“要么,我会折腾到死,然后被害死,要么,我会和那些特权官员同流合污然后早晚被一个特别能折腾的家伙弄死。”
“小的还是听不懂。”
“总之呢,就是这个世道能折腾的人太少太少了,连我这种放浪不羁笑点低的人都不敢折腾了,更别说普通人了。”
说完后,齐烨扭头看向皇宫方向,吐了口口水表示敬意后。
“走,去京兆府再弄两匹马,去皇庄。”
“少爷,您还没考马照呢。”
“我…”
齐烨哭笑不得:“马照的事是我研究出来的,相关规定是我制定的,结果到头来我还要考马照?”
旺仔没吭声,微微看了眼齐烨。
他觉得自家少爷现在已经有“同流合污”的迹象了。
谁知没等俩人迈出腿呢,远处疾驰来一匹骏马,策马之人正是阿卓。
来到二人跟前,阿卓翻身下马,满面幽怨。
“最近你总是甩脱了我,不似之前那般去何处都带着我。”
齐烨猛翻白眼,倒不是故意不带着阿卓,主要是怕说错话,现在自己对宫中满腹怨念,对方好歹是亲军统领,要是自己一时激动问候了天子全家,阿卓是当听见还是当没听见?
“干鸡毛。”
齐烨现在也是恨屋及乌,对宫中不爽,看阿卓也挺不顺眼的。
“赴宴。”
“赴什么宴。”
“宫…包老六派人来了王府,邀你前往云来楼赴宴。”
“包老六?!”
齐烨神情莫名,冷笑一声终究还是没忍住:“我草他大爷。”
阿卓没吭声,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齐烨突然压低了声音:“之前季渃嫣和我说过一些事,关于前朝的事,关于我爹和陛下的事。”
“何事?”
“季渃嫣说,前朝时期最厉害的将帅有三人,陛下,以及已故的程文广大将军,还有一个我爹。”
“不错,怎地了?”
“季渃嫣说,陛下是天下第一,程文公是天下第二,我爹…”
齐烨故意没说完,也没敢重复季渃嫣所说的话,直勾勾的望着阿卓。
值得一提的是,齐烨也不是什么好鸟,句句开头都是“季渃嫣”说。
“你觉得我爹,我爹和他们二人相比,差多少?”
“差多少?”阿卓撇了撇嘴:“他俩加起来都不够你爹打的。”
齐烨哈哈大笑,随即一甩衣袖:“走,回府睡觉去,告诉老六,本世子没时间。”
阿卓一把拉住了齐烨:“是包老六宴请你,当初举荐你为官的包老六。”
齐烨闻言一愣,想了想,没好气的说道:“行吧,那就吃他一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