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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开春时候,流彩坊更加繁忙,裴雁在这儿呆了也有近半年,对一切流程都极清楚了。再加上荀清颇看中她,到年前流彩坊还给分了红,工钱也从一月二两涨至了三两二钱。
兰兰也在流彩坊做得极好,不必细说。趁着不去流彩上工,裴雁到各个村里收了些蚕卵,合关氏了说了养蚕一事。
关氏年青时在皇宫里当宫女,虽说身份低微,却比人家大户人家小姐还要娇气些,哪里养过这些。且也怕这些虫子之类的东西。奈何女儿非要她养,她这个举人娘子也只得依了。
这夜裴雁与兰兰安稳而睡,忽然听到一声雷响,裴雁整个人从床上坐了起来,动静太大把兰兰的被子也扯了一半,极凉的空气灌入被子中,兰兰也坐起来揉眼道:“你怎么了?做恶梦?”
“不是,响春雷了。”裴雁一骨碌翻下床,到曾经整出来给大伯一家住的那个屋子。那里如今搭了几张浅浅的竹笼子,里面铺宣纸和棉花,蚕卵便铺在宣纸和棉花上头。
听养蚕的人说响了春雷蚕才会孵出,裴雁盯着看了半晌,也没发现一头出来,有些沮丧。
关氏听见动静也披了衣服出来,见裴雁身上居然只穿着贴身的衣裳,忙骂道:“赶紧穿衣服去,这么冷这样利索地出来,也不怕把皮冻掉了。”
裴雁忙呵着手回房,钻进暖暖的被窝中,心里寻思着好不容易响了春雷,怎么蚕还不出来啊?性子也太慢了。
第二天去看蚕,还是一条蚕也不出来,真真把裴雁纳闷死了。到流彩坊合荀清说,他笑道:“你竟这样急,还怪它太慢呢。”
裴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呵呵笑道,“想必是我太急了。只是从来也没有养过蚕,还以为真的雷一响它就出来了呢。”
“指不定晚上回家它就已经出来了。”荀清道,“你还真打定了主意要养蚕啊?”
裴雁调皮道:“不过养着玩儿,哪里真的就花心思到里面去了。我倒想看看挽霞村的蚕长什么模样,能吐出那样好的丝来。”
荀清方才想起,“原来你那时拿了蚕卵回来就打这主意。”
裴雁点头,“对啊。若是知道挽霞村为何丝能那么好,咱们就卖这一手,岂不是比被别人赚了中间差价强。”
“虽是如此,人却不能八面玲珑。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若是我们要做这个,又要养蚕,却是顾不过来了。”
裴雁摇头道:“我不这么看。假如能知道这其中秘方,拿给自家人赚,岂不比让外人赚来得强些?”
“带动自家人一起富自然好,只是亲戚之间是不是有许多话说不得,再者,外行人初初养蚕,若是出错了一点半点,比如一只蚕得了病没有及时发现,却累得所有蚕都病死,这一年可就白忙活了。”
裴雁细细思索他的话,笑道:“果然还是你是行内人,我竟是异想天开了。”
“不是异想天开,你说的有道理。”荀清道,“只不过想要找到合适的人不容易罢了。再者,做这些也需要分精神。”
裴雁颔首,心里计较着得失。晚上才到家门口,关氏便跑出来道:“那些蚕一个个都跑出来了!正吃桑叶吃得起劲呢。”
裴雁忙进去看。只见一只只黑黑的,小小的毛绒绒的蚕缓慢地爬在桑叶上,裴雁忙看最后一层上面的从挽霞村带回来的蚕,早和别的蚕爬到一处了,未免有些急地看关氏:“怎么爬到一处了,这可怎么认得出来。”
“要认出来做什么?”关氏奇道,“难不成你还要给他们取名字,小一小二地叫。”
兰兰在旁边扑嗤一声笑出来,挽着关氏道:“她哪里要取名字,她是心急着想赚银子。”
“哪有啦,就这几头怎么赚。”裴雁心里惋惜不已,可惜蚕都爬到一处去,再怨念也没有用了,何况她这是养着玩的,这些蚕如果都吐了蚕丝,也不过几束而已。交待关氏道,“千万拿东西盖严实了。要不拿爹爹的宣纸盖住,只在上面扎几个极小的洞透气,免得蚂蚁蟑螂或是别的虫子爬进去吃它。”
关氏应了,一家人回屋子吃饭不提。却说关韬中了举人之后,越发用功。他们没钱,没权利上的朋友,捐不得官,只得再努力往上,若是考中进士,就有官做了。只是这以后还得多少年才能中?裴雁不由又为他叹息了。
关氏曾私下里和裴雁说,“你认得王爷这样尊贵的人,也在他跟前能说上几句话,要不咱们也……求求他?”声音极是小心翼翼的,关氏知道裴雁向来要面子,且也不喜欢与人高攀,唯恐这两句话就让她生气。
裴雁当场便拒绝,她扶着关氏的肩膀坐在门槛上道:“且不说是不是在王爷跟前能不能说上话。就算说上话,打点前程的银两要不要的?咱们没这钱,找了人家也是白搭。总不能让王爷为咱们出钱,再说,人家也没有为你出钱的那份道理。”
关氏这才做罢了,把那份当官太太的心也收了,熬了这么多年,自然还得继续熬下去。所不同的是,雁儿争气,现在家里的家用都是她挣的,她现下一个月交几件活计给官家太太小姐,这一月赚的钱就比他们以前辛苦一年赚的还多。
关韬是逢人就夸家有好女儿,让他最不如意的,自然只有女儿家这么大了还未曾出嫁。其实为人父母者,自然更多担心的还是她的幸福。若是过了年龄,就好像凉了的黄花菜,谁还看得上眼呢?转念又想,自己眼见着仕途平坦了,将来中了进士当个县官,那他们雁儿可就是官家小姐了,年纪大些何妨,还怕没有好人家上门提亲么?
想到这里,竟呵呵笑了起来。爹娘少了催裴雁成亲一事,她过得倒越发自在了,只是有些儿担忧兰兰。兰兰毕竟不是像她这样是个霍达的人,很有一点小心思,如果能趁着年青再嫁一个好郎君,自是再好不过的。裴雁心里也暗暗筹划,心想着若有合适的人,真该给他们撮合撮合。
不然老住这儿,兰兰心里不安,老觉得欠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