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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见到裴孤鸿,卫昔晴讶然止步,“怎么回来了?”
裴孤鸿笑笑地道:“今日摄政王给我新增了些人手,又看过我的部署,说足够缜密,没有漏洞,我日后就不需再留宿宫中了。”
“哦。”卫昔晴释然一笑,将食盒递回给丫鬟,又问,“可曾用饭?”
“用过了。”裴孤鸿大喇喇走到她身边,握住她小手,“这几日辛苦你了。”
卫昔晴脸色微红,暗中嗔怪他没个分寸,挣扎着要甩开他,话也就有些赌气的味道:“是尽本分罢了,你若是累的不成样子,外人难免要说我不尽心。”
“总是不肯与我好好说话,也不怕一片好心被辜负。”裴孤鸿爽朗地笑开来,随即拦腰就抱起了她,走入室内,转入寝室。
卫昔晴半是气半是惊吓所致,结结巴巴气恼问道:“你你你是要做什么啊?”
裴孤鸿笑意更浓。
他这娇妻,从来是将温柔或者嗔怪的言语平平静静道出,鲜少透露情绪。可平日里的点点滴滴,都十分尽心。男子娶妻,如此又何尝不是福气。是真的,总要比娶一个事事需要他照顾的人要好。
有些人,是喜欢还是爱,他还需要时日分辨清楚。可他要和身边娇妻好好的过日子,这一点毋庸置疑。
房里的丫鬟一见这情形,纷纷退出,带上了房门。
夫妻两个初时还有拌嘴声隐隐传出,之后,寝室内的灯熄灭。
当夜,宁王妃听说了此时,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啊。我离抱孙儿的日子不远啦。”
次日清晨,两匹快马出了京城。
萧晨述手中长鞭轻轻抽打在程绍扬肩头,笑道:“难得你肯为摄政王分忧。”
程绍扬不以为然,“你若不肯同去,我才不回西域那个鬼地方。”
“什么话!”萧晨述轻斥一句,顿了一顿,漫不经心问道,“你真的想与我拜堂成亲。”
“那是自然!”程绍扬舀捏不准她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想反悔吧?你若反悔,那我也是不去的。”
“你这种人着实罕见。”萧晨述笑着对他伸出手,“我像是反悔的人么?”
程绍扬忙不迭地握住,笑若春风。
萧晨述却猝不及防地猛一施力,将程绍扬高大身躯带落马下,之后打马扬鞭,“娶我容易,只是洞房花烛夜尚远——先将我打败了再做你的美梦!”之后逸出银铃般的笑声,扬长而去。
“摄政王妃都看着你我般配,肃亲王就更不必提了,偏你这般别扭!”程绍扬一面高声说着,一面飞身上马,带着狼狈,也带着满脸笑意,策马追赶。
他程绍扬这一生,从没将哪个女子放在过眼里。曾少年轻狂,曾放任不羁,从不曾想过,会在西域烽火狼烟之中动情,如痴如狂的爱上了那个时而沉默时而狂傲的女子。
他看得到,她像是一个疯子一般,锲而不舍地追随在卫玄默左右,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引起那人的一个侧目、一个笑脸、一场对酌。
那时他能做的,只能是陪着她去疯,陪着她去换取卫玄默的关注,哪怕是雷霆之怒,哪怕是陪她受罚,不后悔。因为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那个眼中只有卫玄默的傻傻的可怜的女子,让他无措。
在太后、先帝先后离世之后,这女子被这场浩瀚灾难抽空了力气、灵气。许多个深夜,他看到她独坐在大漠荒原之中,无声哭泣。
是在那时,开始一次次走到她近前,递给她一壶酒,陪她饮酒,用酒精为她换得一时沉醉,摒弃伤痛。
卫玄默将这些看到了眼里,之后开始有意无意撮合他们,甚至包括尽力提携他,使得他在地位上一点点能够匹配她。
他也不傻,看得出,卫玄默只是把萧晨述当做一个任性的孩子,一个异姓兄弟。
对于这样的男子,即便是他意中人心里放不下的人,他无法生出一丝妒意、记恨。
有的,只是感激。
之后是卫昔昭,在两次看到他站在公主府门外,傻气地看着府内的时候,竟立时猜出他心迹,通过下人传话,让他将情意对那女子道出,要他在平日里处处关照她的衣食起居。
就是在这对父女的帮助下,他才有了与萧晨述无话不谈的温馨时日。
最后是季青城。不知季青城是如何说服了萧晨述,竟使得她答应陪同他赴西域,一同打理那一方天地。
程绍扬明白,自己在这段情缘之中,再幸运不过,一直有人适时地帮他走近佳人。
而今日起,一切就全都要靠他自己了。
并无忐忑。
西域,那曾是硝烟四起的地方,也是他真正与她结缘的地方。
携伊人手,放眼辽阔天地,看朝华、踏夕阳,即便烽火连天,只要有她,便能安眠。
萧晨述,她不会再有机会再有时间去回顾前尘,他会将她的未来填满,与她共享所有快意恩仇、甜蜜缱绻。
——
明媚爽脆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点点落在地上,勾勒出窗前花树的轮廓。
摄政王夫妇,今日赖床不起。
“你是想活活累死我,是不是?”卫昔昭没奈何地抱怨完毕,没好气地咬住他颈间肌肤。
季青城游走的双手温度却更加灼热,“喜欢么?”
初醒后的索取,清新、甜美、猛烈如瀑,须臾光景,将她淹没、吞噬。
她就像是甜蜜多汁的桃子,各种美妙滋味,让人品尝不够。
激情迸发之际,她紧紧抱住他,纤长手指在他背部轻轻弹跳。
他自胸腔逸出一声喟叹,将她娇吟尽数含入口中,**尽数喷薄而出。
“……昔昭。”他在她耳边低语。
卫昔昭没听清,随口问道:“什么?”
他柔声告诉她:“爱你,不能更多。昔昭,你知道么?”
“我……我刚知道。”卫昔昭答得有些没正形,心里却感觉甜甜的,觉得整个人都被温暖了。
“你呢,昔昭。”季青城侧身躺下,凝着她眼睛。
卫昔昭扯扯嘴角,“你说呢?笨。”说这种话实在不是她擅长的,忙不迭岔开话题,“你快起身吧,不要误了正事才是。”
“不急。我日后有大把的光阴陪着你和瑜哥儿。”季青城告诉她,“这几日要稳定朝纲,为几件大事布局、调遣人手,自然要忙碌一些,在这之后,我与岳父的玄衣卫、枭骑卫都能担负重任,我不必事事亲力亲为。此刻陪你这光景,只当是平日去上大早朝了。”
“那就好了。”卫昔昭的眼中似被阳光浸染,分外明亮。
“有件事我得告诉你。”季青城神色郑重起来。
“你说。”
季青城便将莫兆言的事情说了。
卫昔昭听完,沉思良久,对上他的视线时,笑得意味深长,“你这局布的,实在是狠辣。”
“也可以有另外一种局面,届时全在莫兆言。”
卫昔昭点头认同。如今再想起与她有着前世今生纠葛的人,心里已无波澜,似是从未相识一般。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到了这地步,便是真的缘尽了。
如何到了今时今日的?
是因为季青城。
她婚后的每一日,都在为他的家人、为他忙碌甚至算计,不知不觉,便被这些人与事占去全部精力、时间。最终对莫兆言留下的一丝厌恶,无意识之中,便已全部消散。
青城,这一生,他是她注定的缘,所以她身边、心中一切是非,都在围绕着他发生、度过。
难得的是甘愿。
今日再想起曾有过的嫌隙,也只是一笑而过,实在不值得记住。那些事发生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证明不能够舍弃彼此。
不能够舍弃,想要相濡以沫直到白头。
原以为此生不会再为之投入付出的那个字,成全圆满了此生。
是,爱这男子,不能更多。
只是,在与这男子分分合合之中失去的那些人,积存的那些殇,仍是不能淡去。
她阖上眼帘,敛去就要闪现的痛楚,把脸埋在他胸膛,“让我睡一会儿,还是觉得累。”
沉星,她的沉星,在别离这么久之后,仍是不能淡漠那份撕心的痛。还是觉得疲惫、孤单。
不想忘,却又想极力珍惜手中这份缘。
该怎么办?
始终要这般欢悲并存的活下去么?
——
醒来时已是午后。
因着心底那份挂牵,卫昔昭换上了沉星为她亲手缝制的水红色裙衫。
“夫人想来还会长高的,这料子又新奇得很,想来过几年也不会过时,奴婢便将下裙缝得长一些,夫人过一两年穿正合适。”
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人却已不在。
卫昔昭轻轻抚摸着那极为轻软的衣料。
飞雨走过来,看到晶莹水光掉落,心里已经,“您这是……”话问出口,也明白过来。
卫昔昭视做寻常地抬手拭泪,之后抿唇浅笑,“你看我,还不如哭不出的那段时日,如今动辄便掉泪,自己却是不知。”
“身子要紧。”飞雨帮忙整了整妆容,轻声道,“您总是这样暗地里伤心落泪,又如何能如愿为王爷开枝散叶?”
“这活来活去,不是人欠我,便是我欠人。”卫昔昭叹息一声,握住飞雨的手,“飞雨,日后大事小情都要知会我,不要出任何闪失。我已不能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了。”
飞雨知道自己应该因为这份被看重被珍视而愉悦,却因为感动而险些落泪,“您放心,奴婢不会让您伤心的。”
卫昔昭又紧握了一下她的手,才岔开话题,“王爷和瑜哥儿呢呢?”
“在后花园呢,王爷要弄一个秋海棠的林子,带着太子去看了。”飞雨虚扶着卫昔昭出门,“奴婢借着您的光,也去看看。”
秋海棠,海棠。
便又想起了那满目火红。
他让人记住的每个瞬间,记忆便如雕刻版不能褪去。
卫昔昭住到王府后,还没来后花园走动过,因为季青城说他闲下来之后会亲自打理,这阵子正是秋日来临前暑气最盛之时,她平日只爱在院中阴凉下坐坐。
今日前来,不由哑然失笑。
秋海棠、梅花各成一个花林,又有成片的玫瑰、广阔的莲湖……等等。虽然还未布置停当,却已初具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