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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没有?”南天道长一脸苦瓜样,脑袋有些晕乎乎的,差点一个跟斗载死。看着董青没好气道:“十殿转轮王,就是主管转世投胎的,转轮王殿居幽冥沃石外,正东直对世界五浊之处。设有金银铁玉石木板奈何等桥六座。专司各殿解到鬼魂。分别核定,发往四大部全洲各处,该为男女寿夭富贵贫贱之家投生者。逐名详细开载。每月汇知第一殿,注册送呈酆都,阴律凡胎卵湿化。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死就为;轮推磨转。或年季生死。或朝生暮死。翻覆变换。为不定杀。为必定杀之类。概令转劫所内。查较过犯。分发各方受报,岁终汇解酆都。”
董青本来还不觉得,但是被南天道长这么一说,顿时感到一阵寒嗖嗖的。四下瞥了一眼,长出了一口气,强自干笑道:“那我还是过去陪陪她吧,道长吉人天相。做人,我还是学道长以宽以待人的为好。”
“去吧,有罪之人的本性与你无关,什么样的结局,那是阎王爷的事……”南天道长点点头,满脸陶醉神色。身体和心理都放松了许多。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同时眼睛的余光很不经意地扫了许大平一下。
那边无法入睡的许阿姨,一直看着这边董青那宁静的眼神,心里软软的,她能体会出董青宁静背后的哀怨。这个看起来很快乐的男人,其实内心也有他自己的苦衷。想到这,许阿姨从心里发出了一声深深的叹息,而她的对面,董青也是一声沉重的叹息。
忽见那边起来的董青,这边的许阿姨身体和心理都放松了许多,整个人都有飘起来的欲望。紧张过后的虚脱感消失了,接踵而来就是疲惫和烦恼。不知道为什么,至从看到那个叫董青的熟人后,许阿姨就有一种强烈的自卑和不安,回想最近一年来,自己在女儿与董青之间花样繁多的阻挠。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董青与自己相比,一定比自己心宽,他会原谅自己的过错。想到这,胃一寒,许阿姨有酸水涌了上来,跟着的还有眼泪。
在用毛巾擦去脸上和发梢汗珠的刹那间,许阿姨猛抬头,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董青,那个青春活泼,恬静文雅的董青,也看到了时间的流逝,看到了昨天的董青,前天的董青,今天的董青,明天的董青,一幅幅,一帧帧……有欢笑的,有失意的。自己努力地疼爱女儿,却伤害了另一个无辜者。时过境迁,十万八千里的路途只不过是画了个圈。回首今天,自己又得到了什么?除了不再重服的生命,还有被忽略的爱心和温存,再有就是,这一肚子的酸楚。想着想着,有一行清泪流了下来,快速擦试一脸颊,脸颊也是涩涩的,居然涩得擦不掉当年的泪滴。
人群中走过,看了看地上横七竖八的睡像,恶心的董青觉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好在这些横七竖八的投胎者,都和董青一样是完整的躯壳,若是那种现实中缺胳膊少腿的场面,怕是董青是不一定敢这样走过去,即使是这样,行走在人群中的董青,也觉得脑筋有些不清醒,好象失忆了似的,走路也头重脚轻轻飘飘的。生怕那一脚没落好,踩到了哪一位投胎者的脑袋上……
“还不睡?”走过来的董青稳定了一下情绪。本来许阿姨梳理的很精致的卷发也有些凌乱,脸颊绯红。更要命的是,她已经把半袖花衬衣上面的两个纽扣都解开了,露出里面粉色的乳罩边缘和白花花的一大片胸脯。幸亏这里人类的目光都是涣散的,还不至于吸引太多的眼球,董青也就懒得提醒她。
许阿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困难的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董青仿佛有些刺眼。然后有些惊喜地叫:“董青,我……”
“是我,”董青见气氛越来越有控制不住的迹象,情知许阿姨有些激动。若是任由她再说下去,怕是自己都会被感动。故意看了下时间,呀得一声道:“不早了,早点睡了吧。”
一见在次过来的董青,许阿姨满是不敢相信神色看着董青。这下,就算浑身是长满了嘴,恐怕也难以解释的清楚。只是苦叹了一声道:“我睡不着,也不想睡……”
“有什么睡不着的,我不是说了明天带你一起走了吗?”董青心下一沉,忙过去将她揽在了坏中,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许阿姨急忙一把挽住了董青的胳膊。半依半靠的坐在了他身旁。一脸感动非常,眼神中闪烁着泪花道:“我睡不着,不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这个?”董青看着许阿姨那激动的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愕然不止,摸着鼻子道:“那你是……”
或许是想了很多的许阿姨是气急攻心,又是差点茬了气。内心很不安的她,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道:“南天道长,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董青看着许阿姨,眼神暗淡无光,略有希冀问道。
许阿姨脸色由煞白转而铁青。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打断了他的话。向他扑了过来,凄惨叫道:“我是一个坏女人……”
“道长说了,”董青一时没转过脑筋。把手搭在许阿姨的肩上,眼睛里充满了柔情。
“你是不是一定很看不起我?”许阿姨惊愕蹙眉,扭头向董青望去,见董青也是神色豁然的点了下头。心中一个咯噔,有了不好的预感。有种感觉,绝对不会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是什么样的女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董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便将南天道长所说的一切,和将要发生的一些什么事情,有所保留的大体上说了一遍。
“大不了就不投胎了,其实地狱里不投胎的鬼魂也多得是,”许阿姨反而是一片空虚寂寞。又是想到了董青那强壮的手臂。将自己像头小绵羊一般的搂在怀里中踏实,安全的感觉。
“南天道长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打一胎就得在受罚一千年,”董青也有点神伤,看来这许阿姨之所以变成这样,主要是心里的苦痛折磨的。想到这对许阿姨又有了同情的心理,董青瞪着眼睛长叹道:“一千年,可不是一两年讶。”
长出了一口气,许阿姨幽幽道:“道长所说不是没有道理,地狱之中一次投胎转世的机会,或许要等上几千年。好不容易投胎有了一次转世投胎的机会,就因是个女孩,就这样不负责任地抛弃了她们。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这是犯罪,是对地府工作人员的不敬。”
董青犹豫不决。然而许阿姨,却是主动箍住了他的脖子。眼角的泪水落在了他脸上,淌到了嘴里,有些苦涩。董青心中轻轻一叹,不再推开她,任由她施展:“小董,若是阎王爷不因我打胎一事,责怪于我。只因我年龄不够重新投胎,黄泉路上,你能与我相依为命吗?”
略思片刻的董青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脑子飞快地一转,更坚定了自己的感觉,于是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各种搪塞的理由,一边回答道:“这我说不好,地狱的感觉黄泉路上还是集体生存的好,一个孤独的孤魂野鬼,还是很苦的。你看看他们,在看看我们几个,在看看一家一户来这里的,概念都不一样。”
董青这么一说,许阿姨反倒觉得尴尬了,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眼睛不敢看董青:“我看见了,你看那对母子,孩子还在吃奶,唉……”
跟长辈人说话,免不了受点教育。董青心头很是一阵不舒服,掩饰着脸上的尴尬,低声转移话题道:“少说人家,我们自己还不知道会怎样呢?睡吧……”
面色也有些苍白乏力的许阿姨,眉头轻蹙紧锁。此时却谁都不愿意开口,紧紧闭着那看上去有些憔悴的嘴唇。董青瞧在眼里,是疼在心里。这女人啊,有时候脾气撅起来,比牛还倔上三分。估摸着如此这样下去,即便到了天亮,她也不会睡觉的……
董青和许阿姨没有说话,只是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许阿姨的眼神是理解与善意的,董青的眼神是感激和尴尬的。
不知过了多久,投胎路宿者一个个开始起身收捡随身物品地向外走去。称得上随身物品的,不过是一些进入这里时,身上脱下的衣服。这里太热,众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大多是光着身子,自然而然地也就不用“文明”两字来形容这里。其实“文明”的解释字眼很多,不一定穿着衣服就等于“文明”。人类的祖先是不穿衣服的,亚当和夏娃赤身裸体地生活在伊甸园里,没有清规戒律束缚,活得挺自在。可后来受了蛇的引诱,就吃了果子,就开始有了七情六欲,就开始有了羞耻之心,就羞愧愧地把无花果叶子连缀成衣,聊以遮羞,大约人类的始祖的衣服凝聚的是人的一种羞愧的情绪,还没有遮风挡雨抗御寒冷的功用,也或许伊甸园中压根就没有寒冷。
可大自然毕竟有严冬与酷暑。所以说后来大约又加入了自然的因素,人们便开始用衣服来一层层地包裹自己,并且越来越厚越来越严实。内衣之外要有外衣,外衣之外还要加罩衫,并且是从头到脚,头上加了各式的帽子和头巾,而脚上穿了鞋还不算,还要套上一种叫作袜的东西。到了印度则更甚,妇女们裹了头巾还不够,还要在脸上蒙上一层朦胧的面纱。分析起来,这其中除去了御寒的用途与民俗的原因外,大约还有一些道德观念在作怪。因为答尔丢夫给我们作了一个极好的例子,桃丽娜因穿得不够严实,脖子下露出了一点白的肌肤,答尔丢夫便内心慌乱,赶紧掏出手帕,吩咐桃丽娜挡挡前胸,从而维持一个正人君子的清白的眼睛。幸而答尔丢夫死的早,因为衣服发展到后来出现了比基尼,出现了超短裙,并且在料子与做工上勇敢地向“薄露透”发展下去,衣服甩掉了一些实用属性进入审美的领域,时装业成了热门,而时装模特也尽情地在舞台上一展风采,答尔丢夫先生即使阳寿不尽,见了这东西大约也要气得吐血身亡,或者为了维护自我的“贞洁”而索性搞瞎自己的眼睛。
衣服拥有漫长封建社会的中国也不甘于落后男子着了长袍后外面还要加一个马褂虽偶有村夫野老如农夫樵夫之类或许会赤了膊《三国演义》中就记载了一个叫许褚的人赤了膊去大战马超那是基本合法的。可女子就不行有三从四德压着衣着上就得密封自己。若出了嫁则更甚动辄就要犯“七出”之条就要吃休回娘家之苦了。而这时的衣服却也充当了助纣为虐的角色譬如胸罩那时大约还是天方夜谭的事就知道用了布横七竖八地缠直至缠平女性身体的曲线。可是通过衣服这渠道对女性包装归包装卫道者气势汹汹归汹汹包装不住的倒是永恒的人性。相反过度的包装倒似乎可以扭曲人性。如一双赤着的脚不论男女不论老少现代人看了似乎没有丝毫的感觉不就是一双脚嘛。可中国旧时之女性则要用布缠紧缠严以致缠小缠残成三寸穿绣鞋藏于裙裾之中。因为层层隐蔽所以也就神秘因神秘也就令男子心颤而想探个究竟。庆幸的是人毕竟是万物之灵长人类逐渐地解决了自身赖以生存的衣、食、住、行也逐渐卸掉了一些历史上自加于身的历史重负穿衣问题也逐渐发生了革命。长袍马褂作为一种“国粹”载入记忆女人则勇敢地穿露了肩与腿的裙。衣服原来抵御风寒的主体功用退居了二线穿在身上的衣服成了现代人美学思想与个性乃至职业的外现?
翻过历史沉重的策页,衣服终于发展到了今天。倘追溯到成衣之前,衣服原本也没有什么两样,都是一卷卷的布呆头呆脑地挤在布店的柜台上。可经了裁缝的那双巧手,简单的事情就复杂化了,因为便有了阿Q的毡帽,孔乙己的长衫;也有了三仙姑绣了边的夹衣与老杨同志二斤半重的鞋子。有了衣的不同,便也有了人的不同。因为大多数的人就演过或正演着以衣取人的闹剧,譬如现代婚姻上的一见钟情,虽是诗人所极力歌颂的,这却反映了一部分人看问题只限于表面的一种浅薄。爱不需要装饰,不装饰才是最好的装饰。可这种浅薄却也广泛,先有玛蒂尔德,因为没有了华丽的服饰与贵重的首饰去参加舞会便认为是丢人现眼;又有菲利普夫妇,见了衣衫褴褛的亲弟弟于勒就落荒而走,可谁就敢保证于勒不是怀揣了万贯为避扒手而进行的乔装打扮?脱身就走未免浅薄,还是派人探明为妙。这时我们又记起了安徒生笔下的那个皇帝,大约是具有新衣癖,或者说对衣服可谓是情有独钟了,然而遗憾的是富足的华衣遮掩不住的倒是他那愚蠢的实质。
还有那《巴黎圣母院》中的敲钟人伽西莫多,着的是东坡笔下的卖黄瓜人的“牛衣”,而那神父却道貌岸然,衣着整齐,可人的品质却恰恰相反。由此观之,观人之术当取于心而不取于衣,再扩而言之,见了袒胸露背的女人没必要采用阿Q的思维方式就认为必淫荡,见了留长发着奇装异服的男人就认为必是无赖。因为这未免鄙陋,不曾听说美院里是找些最淫荡的人做人体模特。所以倒需要我们记住的话便是:“衣服就是衣服。
成千上万的投胎大军开始向外移动了,由于没有笑声,没有交头接耳的喧嚣声,外加一具具白无血色的肌肤,怎么看,怎么像入同走进德国纳粹集中营毒气室的情景一样。难得看到结伙同行地分别从几个休息室中走了出来,四周的投胎大军中仿佛存在着什么异常的事物,令董青忽然有一种耳膜发胀的感觉。董青几人堂目结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眼前这一幕可怕的情形。起身投胎者,个个如行尸走肉一般。
出了会神,胡丽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玉儿问道:“每天都有这么多的投胎者吗?”
“这算什么呀,你们人世间在二战其间,哪天没有几十万的投胎者,打此路过,”司空见惯的玉儿,怔怔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出了会神,没有想出头绪,她摇了摇头,暂时将注意力转移,放到胡丽的身上去:“别急,没三四个小时,是走不完的。”
许大平本不想说实话,不过仔细思量了一下,早上刚积蓄起来的一些兴奋,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是轻声拐弯抹角找着乐哈道:“你还知道人世间有个二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