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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身为诸侯,如今悬首北阙。董破虏豪勇盖世,如今悬首西阙。吕冀运气不错,现在囚于北寺狱,只等一杯鸩酒送他上路,还能留条全尸。”
程宗扬站起身,望着外面的宫阙“我对皇图霸业没兴趣。强如董破虏,智如吕巨君,贵如天子,尊如太后他们用过手机吗?上过网吗?杀来杀去,不过蜗角之争。”贾文和眉头微皱“什么意思?”
“我想走一条新路,一条不同于帝王将相的新路。我知道这条路能走得通,也必须走得通!”程宗扬转过身“文和兄,我需要你来帮我。”“师傅!”高智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行啊,去小云那里浪了两天?”
“师傅,你可冤枉死我了。”高智商叫起了撞天屈“我跟义纵那小子满洛都去找宁成,别说去浪了,连觉都没怎么睡。”程宗扬连忙道:“找到了吗?”
自己如今虽然控制两宫,但最大的问题是朝廷里面缺少自己人,势单力薄。董宣算一个,但第二个就暂缺了,宁成身为大司农,又在政变中入狱,算是大半个自己人。
可没想到他那么大一个官,居然一点都不顾体面,连汉国官场多年的潜规则都不理会,抽冷子砸了枷锁,跟个小流氓似的越狱了。
“刚打听出来的。前天有人拿着伪造的文书从夏门逃走,听那人的相貌、身形,多半就是老宁。”宁成这家伙还真是个人物。洛都之乱死了那么多人,他一个罪囚竟然顺顺当当逃出城外。可惜他不知道自己笑到了最后,否则也不会逃的那么快。
“师傅,还追不追?”“追!追上告诉他赶紧回来当官,还当他的大司农!”“成!”“哎,你就别去了,要你办的事还多着呢。”
程宗扬道:“你去见程郑大哥和赵墨轩,让他们尽力往洛都调运粮食、酒肉、布匹各种物资越多越好。还有,眼下还有件大事,老秦和老班都要留在宫里处置,宅中那边还需要秦夫人坐镇,你一会儿顺便护送秦夫人回去。”
“这事好办!师傅!你就放心吧!”高智商说着高声嚷道:“富安!富安!你个狗才,又死哪儿去了?”“这儿呢!在这儿呢!”富安跟着自家衙内跑了几天。
这会儿刚回来收拾一番,听到衙内召唤,连忙拎着食盒一溜烟地跑来,先从怀里掏出个手炉,塞给衙内,又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糕点“赶紧先垫垫。”
高智商接过来往嘴巴里一塞,含糊说道:“师傅,我去了!那啥晚上我去小云那儿,就不回来了。”武库燃烧数日的大火终于熄灭。漫天阴霾散去,京城洛都也迎来了久违的阳光,笼罩在城内多日的肃杀气氛一扫而空。洛都人口百万,食指浩繁,每日所需的口粮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用说眼下天气严寒,还需要生火取暖。
天子驾崩之后,引发的动荡导致整个洛都封城数日,内外断绝,许多人家已经断炊。乱事方定,安抚人心是第一要务。董卓授首,胡骑军入城稳住局势之后,司隶校尉董宣立刻下令,打开城外的常平仓,组织隶徒将粮食运入城中,全力接济百姓。
并且大开城门,允许百姓出城拾取柴草,生火御寒。市井间活跃多日的游侠儿们突然变得沉寂,倒是商贾们仿佛嗅到什么风声,从躲藏多日的坊市中钻出,以前所未有的积极姿态扶危济困,与官方全力合作。
多方努力之下,民心很快稳定下来,各处紧闭的坊门陆续打开,街上也多了行人的踪迹,虽然许多人眼中还有疑虑,但看到名震洛都的卧虎董宣亲自带人在街头巡视,些许不安也像道旁的残雪一样逐渐化去。董宣与凉州军搏杀时被刺中腹侧,伤势与金蜜镝如出一辙。属下拼死相救才保住性命。
他顾不得重伤在身,草草包扎之后,便率领隶徒在街头奔走,传谕四城,宣告诸逆已然伏诛,天子不日即将登基,届时大赦天下,百姓皆有赏赐。
程宗扬望着车窗外的人群,有些头痛地揉了揉额角。动乱平息之后,董宣第一时间就求见皇后,被他借口皇后殿下凤体不适,搪塞过去,但三五日还能勉强应付,如果天子登基,赵飞燕还不露面,只怕刚平静下来的局面又要再生波澜。
程宗扬放下车帘,吩咐道:“去北寺狱。”北寺狱的内侍已经尽数换过,如今狱内都是单超、徐璜、唐衡等人的心腹亲信。刘骜最亲近的五位中常侍,左绾、具援死于战乱,剩下三人在乱事中都牢牢站在长秋宫一边,忠心可鉴,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一名内侍躬着腰道:“人犯乖得很,既不胡乱打听,也不多嘴瞎问,老实待在里头,让吃饭就吃饭,让睡觉就睡觉,这会儿正睡着呢。”
程宗扬往牢房内看去。果然陶弘敏正蒙头大睡,被衾虽然不是簇新,好歹也算干净。那些内侍早已接到吩咐,通常从犯人身上榨油的手段全都收拾起来,倒没让他受什么委屈。程宗扬笑道:“五爷,你倒是好睡,心真够宽的。”
刚被内侍叫醒的陶弘敏没有半点恼意,脸上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有屋住,有衣穿,还有人管饭,能不宽心吗?你瞧,在这儿两天,我还胖了呢。”
“不愧是大富人家出身,知道保养。换作别人早就肝颤了,哪里还有心情去管是胖还是瘦了。”程宗扬说着咳了一声,故意板起脸,拉长声音道:“知道我来干嘛的吗?”陶弘敏眼神闪烁了一下,笑道:“恭喜赵皇后了。”
程宗扬竖起大拇指“明白人,一点就透。”内侍已经打开狱门,程宗扬走进去,在陶弘敏对面席地坐下“知道我为什么留五爷小住几日吗?”陶弘敏也理了理衣冠,屈膝坐好,正容道:“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跟明白人说话就是省劲。
“跟黑魔海合作是谁的主意?”“广源行组的局。我们陶家在晴州多少有点份量,正好在这边也有生意,便有人找到我。”“是五爷自己的意思,还是族中的意思?”“我自己拿的主意。”陶弘敏道:“坦白说,我当初也想拉你入局。”
“龙辰是谁的人?”“这个恐怕没什么人知道。但这次应该是广源行出的钱。”“帛十六你认识吗?”“我说我不认识你信吗?”陶弘敏没好气地说道:“不但认识,还是打小的玩伴,熟得穿一条裤子。”
“他人呢?”“那混蛋贼得很,还没开打就跑了,说是老爷子病重,急着回去争家产。”陶弘敏满腹牢骚地说道:“谁知道他扔下这么个烂摊子,活活把我给坑了。”“我想找到他们。有路子吗?”陶弘敏毫不犹豫地说道:“会馆。”程宗扬笑了起来。
“五爷住了这么些天,估计也烦了,我这就派人送你回会馆休息。等过几日闲下来,我们再聚聚。”
这是让自己领路啊。陶弘敏倒也光棍“得,吃了你好几天,也不能白吃。老五这回算栽了,躺倒挨捶吧。”陶弘敏痛快走人。
其他人脱不开身,由刘诏和郑宾负责护送。名为护送,实际是去追拿广源行的漏网之鱼,不过程宗扬对能不能抓到人,并没有抱太大希望。
毕竟隔了两天,该跑的早就跑了,无非是尽人事而已。北寺狱内囚犯还有不少,当初赵王的罪属已经被处置过,如今关押的多是刘建的家眷。
他称帝之后,把江都邸的家眷一并带入宫中,刘建势败被杀,这些人一个都没跑掉,全部被收押,就近关入北寺狱。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附逆的大臣,比如师丹,还有昔日的绣衣使者江充。
这些人都在大辟之列,会在接下来的数日内陆续伏诛。愿赌服输,程宗扬没有理会这些人,直接走到最里面一处监牢前,望着牢内的囚徒
大司马、领尚书事、襄邑侯,以行事肆无忌惮而着称的外戚吕冀。吕冀戴着木枷,手脚也被镣铐锁住,他浓密的髯髯多日未曾打理,上面还沾着菜汁饭粒,比起当日的裘服锦衣,意气风发,显得狼狈了许多。
不过他身陷囹吾,神态兀自桀骜,看着程宗扬的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程宗扬像看一头猎物一样看着他“吕犯,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吕冀咆哮道:“我要见阿姐!”程宗扬拿出一份诏书“这是你阿姐的手谕。来人,给大司马念念。”
旁边的内侍接过诏书,扯着公鸭嗓子道:“太后懿旨:宫中乱起,吕冀处置不当,着令赐死。”吕冀脸上的肥肉颤抖了一下,嚎叫道:“我不信!你们敢矫诏杀人!我要见阿姐!放我出去!”
“想出去?”程宗扬笑了起来,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好说。”一辆黑漆朱绘的宫车辘辘驶过长街,沿着宫中的御道一直向北,穿过重重宫禁,来到一扇深黑色的大门前。
内侍早已接到几位中常侍的吩咐,一大早就在门外守候。见车马过来,赶紧推开大门。紧闭的大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吱哑”声,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条狭窄幽深的巷子。
小巷阴暗而又潮湿,两旁是低矮简陋的房屋。在气势恢弘的汉宫内,这些房屋完全属于异类,低矮得就像半埋在土中。房屋与巷道都由青石砌成,年深日久,表面遍布青苔,半朽的屋檐彼此靠在一起,几乎遮蔽了天空。大门一闭,整条窄巷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即使正午时分,也不见天日。
此时巷道两侧已经跪满了人,除了几名身着乌衣的内侍,余下尽是女子。她们大都三十余岁,虽然芳华将逝,仍能看出昔日的阿娜美貌,只是她们的目光或是惊惶,或是疲惫,或是木然,再没有曾经的灵动。
车门打开,一双薄底快靴落在踏板上,然后一跃而下。内侍伏身施礼“奴才叩见上官。”后面的众女也齐齐伏身“罪奴见过上官。”“免礼。”声音意外的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