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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划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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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喔喔——

    清早清早公鸡叫,唤醒了沉睡的人们,开始一天的劳作。要说农村的大公鸡也真是一宝,自带报时功能,比手机定时啥的也差不了几分钟。

    在彪叔家吃过早饭,李拜天就准备了几个馒头,朝彪婶要了几根香烛和一捆黄纸,准备给老头子上坟。领回来一个小丫头,也该认祖归宗。

    刚出门,迎面就碰见白晶晶,将一个塑料袋塞给李小胖,里面是一只热乎乎的老母鸡。

    “烀了半宿呢。”白晶晶笑颜如花。

    真把老母鸡给杀了——李小胖有点哭笑不得,琢磨了一下:正好要去上坟呢,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最喜欢这口,干脆孝敬他吧。

    走在村里熟悉的土路上,青子身前身后撒着欢,惹得道旁领着一群母鸡刨食的大花公鸡发出一声声警惕的啼鸣,提醒它的爱妃们要警惕青子这个恶霸。

    猴三也仗着狗势,龇牙咧嘴吓唬那些鸡群,大公鸡可不惯着它,炸起脖子上的羽毛,向小猴子发起冲锋,要不是猴三机灵,窜到青子后背上,肯定被啄。

    李小胖拉着丫丫的小手,乐呵呵地瞧着,在城里晃荡了几年,他更喜欢乡村的这种宁静。那悠然倒嚼的老黄牛,扭着肥腚拱食的老母猪,一群群啄食的麻雀,看上去是如此祥和。

    唯一令他遗憾的是,这么多年了,村子里面的房子大多依旧是老样子,只有几家盖了砖瓦房,剩下的依旧是土坯房茅草顶,显示出小村贫穷落后的面貌。

    这其中的原因,李拜天也心知肚明。要说黑瞎子屯这嘎达,以前也是有山有树,有水有草。可惜的是,山上的老林子都伐了支援国家建设,现在彻底变成荒山,山下的草甸子过度放牧也毁了。村里的耕地本来就少,能填饱肚子就不错了,想发财只能做梦。

    以至于年轻人都纷纷出去打工,大多数都像李二蛋似的,说啥也不回这个穷旮旯,原本百十户的黑瞎子屯,现在能剩一半就不错了,而且大多是老弱妇孺。像李小胖这样大老远巴巴跑回来的,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

    带着几分感慨,还乡团出了村,前面就是连绵起伏的山峦,一直向东北方向延伸。这里也曾经是李拜天儿时的乐园,大山老林里面的各种野果,山丁子,山里红,山都柿,山葡萄,一到秋天敞开了吃;还有各种野蘑菇,猴头,黑木耳,灵芝等等,都是大山给人们馈赠的礼物;更不要说山里的飞禽走兽了……

    可是,曾经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如今光秃秃一片,林子没了,大山也就毁了,曾经的一切,只能留存在记忆之中。

    越走下去,李拜天心中越是不甘:何时还我青山绿水!

    和李小胖的气闷不同,猴三此刻心花怒放,逃脱了铁链的束缚之后,这家伙顽劣的本性就显露无疑,连窜带蹦,没一刻安生。

    “消停点!”李小胖吼上一嗓子,猴三就低眉顺眼老实两分钟,然后一切照旧。前面来到一片次生的杂树林,这家伙便嗖嗖几下,爬到一棵白桦树上。

    倒是大青显得比较稳重,乐颠颠跑到白桦树下,抬起后腿撒尿,圈划自己的领地。

    猴三这货眼皮瞎浅,也有样学样,从树上窜下来,也在树根底下撒尿。弄得李拜天哭笑不得:你是猴子好不好,也学人家占地盘,难道是山中无老虎,你个小猴子想要称大王?

    不过看着这片才十多年光景的次生林,李小胖的心情还是好了不少:要是养个百八十年的,没准又能恢复成原始森林呢。

    一百多年啊,到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舅——舅。”感觉到丫丫拉拉他的裤管,李小胖便顺着小丫头的手指望去,只见丫丫正指着那棵白桦树。小丫头别的不会说,舅舅这俩字还勉强能听清楚。

    李小胖便给她解释:“丫丫,这种树叫白桦,你看树皮又白又滑,还能一层一层揭下来。舅舅小的时候,你爷爷还把这个订成小本本儿,舅舅用铅笔在上边写字呢。”

    可是这棵树变粗啦啊——丫丫跟李小胖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只是苦于无法表达。而且舅舅还是个粗线条。于是上前拍拍这棵白话说,还张开双臂抱了抱树干,勉强能够合抱。

    李拜天也明白了,揉揉眼睛,感觉这棵白桦树好像真挺粗的,起码比周围的树粗了一圈,而且别的树刚抽芽,这棵树却已经开花了,垂下一条条毛茸茸的花絮。

    怪了,刚才没注意啊,难道这棵树吸收阳光比较多?李小胖也有点发蒙,索性不再研究,先上坟要紧。

    沿着林子边一路往前走,时不常的,青子就抬腿圈划地盘。对于这件事,狗狗乐此不疲。可是你一个小猴子也跟着学,是要搞哪样?

    李小胖没注意这些,可是被他牵着小手的丫丫,大眼睛越来越亮,因为她发现了一个小秘密:凡是被猴三尿过的树木,都明显变粗变高。可是舅舅太粗心,连这都没发现啊——

    走了五六里路的光景,前边的山坡上出现一片坟地,刚开春,坟头上刚刚冒出草芽,望过去并不令人感觉阴森,反倒是充满生机。

    找到了老头子的坟头,李小胖摆好了供品,点了三根香插在地上,然后拉着丫丫跪在坟前,一贯笑吟吟的脸上也变得十分郑重,嘴里开始祷告:“老头子,俺回来看你啦——”

    一句话说完,已经泪流满面。他一哭,丫丫的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往下掉。

    用袖子抹抹脸上的泪水,李拜天伸手拍拍丫丫的脑瓜:“老头子,咱们家添人进口了。跟你当年捡回来俺一样一样,俺也给你捡回来一个孙女。这就是咱们家的门风儿啊,老猫房上睡,一辈传一辈。丫丫,给你爷爷磕头!”

    从打记事开始,丫丫就没有亲人,所以她无比地渴望有一个家,有亲人关爱。虽然她还不能完全理解眼前的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但她也知道这是一个无比重要的时刻,所以她的脸蛋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以后你就叫李小丫啦!”李小胖满意地点着头,然后就看到在丫丫身边,猴三也像模像样地跪在地上,嘭嘭嘭磕头呢,一边磕头,眼睛还贼溜溜地瞟着那只上供的肥鸡,不专心啊不专心。

    你个小猴子跟着凑什么热闹,也想认祖归宗啊——李小胖有点哭笑不得,不过人家头都磕了,从今往后也算是一家人吧。看来给猴三取名的时候,已经有了先见之明。只不过它到底算哪辈的呢,和丫丫同辈,还是再晚一辈呢?

    认祖归宗的仪式结束之后,李拜天也收拾心情,领着家人往回走。到现在,他们彻底变成一家人。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当他们一起在江水中挣扎的那一刻起,随着那颗神奇的珠子融入他们体内,彼此的命运就彻底连在一起。

    边走猴三边回头,李小胖忍不住伸手在它的猴头上敲打两下:这货肯定不是留恋坟头,而是惦记着上供的肥鸡呢。

    呜呜呜——青子喉咙里面低吼两声,忽然掉头往回跑。李小胖回头一瞧,只见坟地那边隐隐有红光闪烁,不由心头一惊:刚才烧纸了,肯定是死灰复燃,现在这节气天干物燥的,要是把荒草点着,火烧连营就麻烦了。

    山里最怕这个,所以他撒丫子往回跑,速度奇快无比,估计就是博尔特来了,也只能跟在他屁股后头吃灰。

    跑回去一瞧,还好是虚惊一场,地上的荒草并没有着火,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只有青子在地上嗅来嗅去。

    看来刚才那一道红光,又是眼花了——李小胖不由得拍拍脑门儿,这几天怎么搞的,总有点恍惚呢。

    不对,鸡屁股哪去啦?

    只见那只肥鸡依旧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只不过鸡屁股的部位被咬了一口,变得光秃秃。李小胖不由一声怒喝:“猴三,你个白吃猴,是不是你偷着下口的!”

    猴三这会儿还没跑回来呢,一听话茬不对,便使劲摇晃几下猴头,然后瞅准旁边一棵歪脖子老榆树,三两下窜了上去。

    这种表现,愈发坐实了李拜天的猜测,摆明了是做贼心虚。而且在这方面猴子是很有遗传因素的,想当初,它们的老祖宗孙猴子,啥没偷过啊!

    “舅——舅!”小丫丫仗义,连忙帮着猴三洗冤,她指着猴三的嘴巴子,一个劲摇晃小手,示意这里干干净净。猴三这货鬼精鬼灵的,也一个劲指着自己的小嘴巴,朝李小胖呲牙。

    李小胖也仔细瞧瞧,猴三的嘴巴确实没有油渍。怪了,难道叫鬼吃啦?

    想到这里,李小胖不由得后脊梁嗖嗖直冒凉风,他猛然想起来一个茬子:老头子活着的时候,好像最喜欢吃鸡屁股的!

    难道真是老头子显灵?李小胖满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坟头,这个想法实在有点骇人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