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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城的地下城市就味道而言,比起其他城市好了太多,闷臭的腐败气息在这里被无数往来于地上世界人身上的空气清新剂混淆成了一股让人无法说明的气味,虽然也算不上好闻,但确实让已有承受恶臭心理的莫知鸿倍感意外。
回到地下,感觉已然完全不同,入空处小贩的吆喝不绝于耳,卖空气清新剂的,地下城市地图的,出售小商品的,卖力推销自己作为导游的,各样的人群将宽阔的过道变成了只能供来往人群缓缓挪步的闹市,滞留的人群被迫去欣赏着路边的地摊,偶尔发现自己所需要东西而蹲下身子的客人,更让这原本就不太通畅的过道里弥漫着恼人的压抑。
莫知鸿倒是其乐融融的参与其中,尽管没钱,可这里的地摊和外面的商店不同之处就在于没有玻璃柜的阻隔,如果心仪,尽可以拿起看看,便宜小商品的买卖,力求营造的,是一种自由与轻快的氛围。
小贩也都能发现自己摊前多了一个不一样的购物者,他总是细心详端着一件商品,初一发现,甚至能让自己有些慌张:是不是好容易隐藏起来的这东西的缺点被发现了?
好在他对待每一件商品都是这样,看到兴浓时候,他会伸起那紫黑色的手臂,用中指轻点那看重的商品,顺着商品的线条轻轻触碰。
这里的小贩和外面的不同,他们中有无序社会混生活的地下人类,也有被地下无序社会同化的简单人类,对顾客,他们有自己的一套生意方法。
和上面的小摊一样,摆地摊的最怕的就是这样摸捏拿过之后不卖的主顾,在他们所兜售一堆东西中,总有数个坏了的物件,或者是一套商品中少了几件,在碰上他们认为麻烦的顾客之后,只要在他们碰到的物品中取出损坏的,或者是指出在被他们自己顺手悄悄推倒的一套少了数件的商品,就可以强卖强买了。
在地下,他们是主人,他们是地头蛇,小小物件价格不高,被强迫的顾客多半也都会买下这自己可能终身都不会用上的东西,然后回头和身边的人抱怨,地下的人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地下的次序实在是太混乱,却从来不去反思,是自己那随手拿起放下的轻慢,给了别人可乘之机。
然而,没有人将这些招数运用在莫知鸿身上,并不是觉得他不好惹,只是那专注的神情让谁也不忍心去对他用上这一套手段。
“喂,好了没有?我们来这里不是让你看这些东西的,你要看,一个人来这里好吗,我在这里快要窒息了。”
猫王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下去:挂在赵家墙上的名画珍奇你不在意,对着这些破烂你看得却是无比仔细,真是不可理喻。
猫王不知道,这些手工制作的护身符,小布娃娃,在这个量产的社会可能无足轻重,可在莫知鸿从前的那个世界里,却是让他羡慕妒忌的珍贵礼物,如今触手可及,又怎么能放得下手。
这一举动,不但猫王难以理解,就连在其后跟踪的强崽也等的痛苦不堪,生性好动的年轻人此刻不得不靠在墙边一动不动。四通八达的通道是在从这里出去以后才开始的,而笔直贯通的这条大道是监视者最为头痛的路程,况且和蹲在一边的莫知鸿不同,本来用作掩体的人群在不停的流动,身在其中的话,很难不被推向不想去的地方。
回忆终究是回忆,梦也是会醒的,莫知鸿终于站起身子,给后面等待的另一位顾客让出了一个位置。
“你可以拔出枪来抢一点东西,”猫王嘲弄着莫知鸿道:“看样子你蛮喜欢这些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啊。”
“我只看看就够了,这些东西我曾经无法得到,而现在,纵然得到了,也不复原来的那种感觉了。”莫知鸿说着猫王无法理解的感触,向着那些在远处围着顾客介绍着自己的导游走去。
再往前走一些,就进到了地下城的内部,导游们少数围在入口分叉路的附近招揽着生意,更多的,则是选择了停留在横跨黑色地下河流的天桥上守株待兔。
到了里面,整个地下通道中,阴暗的感觉浓重起来,尽管在河流边上防止游客掉落的栏杆上,都亮着幽暗的灯光,可这点点荧光,根本不足以照亮这个广阔的世界,温热的风吹拂在面上,给人些潮湿和气闷的感觉。
一直对自己所处的世界略有疑虑的莫知鸿,在看了这个几乎耗去他一辈自己时间的地下通道,心中疑虑变成了确凿无疑的肯定——这个世界,和自己相处的世界,定然有什么联系。
还是那条黑色的河流,不同的只是,河中没有了无数金属残骸构成的小岛,黝黑的河流中,偶尔会飘过腐白的异物,看不清楚是什么,但一样叫人恶心。
两条高于河流一米有余的如同城市空中的铁轨般的宽阔铁道顺着河流向两边延伸,看不见尽头。偶尔从铁轨上飞驰而过的只有数节车厢的长蛇,向游客们证实,这里是与外面同步的社会。
整个通道和莫知鸿的记忆中相比,并没有多少改变,却因为来往的人流变得拥挤狭小,尽管已经在进入大道后被天桥分散成为四批,可看上去,人潮依旧是山摇海啸。
“有人跟踪呢,”猫王在莫知鸿的胸口翻了个身,袋子虽然不小,但老保持一个姿势也是很辛苦的事:“在这里,你可以直接把他丢进河里去,我敢保证所有人都会当作没看见。”
“我知道。”莫知鸿早在和那络腮胡子分手以后,就发现了那个从那一刻起就跟踪自己的少年。
强崽的表现可圈可点,穿着打扮平凡得体,驻足停步自然悠闲,迈步跟踪不远不近,就一个少年而言,混迹于这一场所的他,可算是个中高手。
可他面对的,也不是平常的人类,莫知鸿作为先盯梢再下手的小贼并不是一年两年,在同行中也算翘楚的他还是个小头目,和强崽比起来本身就不相上下,更何况三年不闻响动,让他的触觉更加敏锐,发现个本就认为会被派出的跟踪者自然是轻而易举。
老鼠猫王的本事就更不用说,说是说数年的安逸让它丧失了对危险的警惕,但这种天性哪是那么容易丢掉的东西?自从被人数次虐待之后,这种对周围事物的警惕,又逐渐的回到了它的身上,发现这居心叵测的人类,也就是转转眼睛的事情。
莫知鸿虽然给了猫王回答,却不见动作,依旧朝着既定目标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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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自己没发现所以很尴尬,不好有什么动作吧?”猫王总是最能朝有利于自己自夸的方向猜测:“别气馁,咱们之间的差距不是你一天两天就能赶得上的,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你当然不在意,这样你才有资本继续吹。
莫知鸿鄙夷的眼神描向正下方,正在陶醉的老鼠自然是看不到的,得意扬扬的它甚至忘记了抱怨,因为没有钱而无法购买悬挂在胸口的空气清新剂所带来的痛苦。
看见莫知鸿的目标赫然是导游,眼疾手快且无所事事的导游们围上来了一片。所谓的导游,其实和地上的导游有很大的区别,这里的导游并不是专职于这个事业,当然,这样的也正式导游也不是没有,但绝对不会选用这种掉面子的方法,在门口兜生意。
这里的导游,是常务闲暇之余,来这里挣点外快的熟悉街道流向的地下城市普通居民,和看着有利可图的无所事事的小混混。
争执客源的事,在这里不会发生,率先围上来的,都是无所事事的小混混,作为相对弱势的普通市民,定然不会和他们挣抢,但不会扮装的他们,又怎么能吸引住初到贵境的游客?这里并不和上面的世界脱轨,小混混的扮相一眼可识,聪明的人自然会绕过他们去选择那些看上去老实的普通市民作为导游。
小混混之间,却也不会发生争执,能聚拢在一起的,都是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物。
至于和顾客的争执,就是更不可能的事情,被巡游在不知名处的暗探发现,就连糊口的混混都不能再做,那没有其他本事的小人物,就只能找个人养了。
本就不善口舌的他们也就只能一字排开任君选择。
其实顾客因为害怕而做出的选择大可不必,这里是有钱人的天堂,是地上人纵情发泄的场所。地下最大的经济来源就是这不停光顾的游客,暗探的存在也就是为了保证顾客的正常利益,众多担心实属多余。
最初的交谈,都是热情而激烈的,难得碰上不绕开他们去后面找导游的顾客,小混混们尽着最大力气试图留下这个慧眼识人的年轻人,大家七嘴八舌的用自己笨拙的口舌推销自己,让莫知鸿有些受宠若惊。
可原本的热情,在讨论关于付定金的时候,却都被莫知鸿的一句话浇灭了:“我现在没有钱,大概到了地头就能给你们。”
在地底混生活的他们,虽然没有太多的文化,对用词的把握却是炉火纯青,在这个世界里,欺骗和被欺骗太过寻常,对语言艺术,即便是混混,也熟知一二。
原本不付定金,就已经值得商榷,况且到了地点,付不付钱用的还是不肯定的语气,这生意叫人怎么做?没钱的顾客依然受到暗探保护不能打骂,那么万一到了地头还是拿不到钞票,岂不是白忙一趟?
随着围着自己的众人散去,原本竖起耳朵面带期待的另外一批导游,此刻也是一副冷然的样子。对这样的顾客虽然不能将叱骂宣之于口,可给个白眼球,倒也无伤大雅:没钱你下来干什么?
这样的目光投在身上,即便莫知鸿这样神经比较大条的人来说,也并不太舒服,何况还有胸口的老鼠在不停的聒噪。
“我会想办法的,”莫知鸿在前面的众多导游面前一个个看过去,给猫王递过了一句话:“你操心的有点过了。”
每个人给莫知鸿的,都几乎是一个表情,嚣张一点的,甚至就在莫知鸿看过来时,直接把头甩到了一边。
这样的表情,好熟悉啊!
无论是哪一个记忆,这样的眼神,都一样在莫知鸿心中扎下了深根,纵然是对人类素无敌意,他却也怒火中烧,就连猫王,也感觉出他的不妥,不再说话了。
风一般转过身子,莫知鸿撞开身后的人群,直接就冲向了在身后正跟踪着自己的那人。
强崽的见莫知鸿冲过来,根本没考虑继续装作无事,直接就往口袋里掏枪,但拔出枪对准莫知鸿后,却不敢轻易开枪。这个冲过来的人左右晃闪,几乎每时每刻都把自己挡在另外的人身后,虽然对这样的行为颇为不齿,但这行为,无疑是最为有效的防御。
抬手,刀切,持枪回手。
手起手落,莫知鸿用不带半分术力的手刀,击打在强崽的握枪手腕处,下了强崽的枪,被野蛮的举动妨碍了行动的人们传来混乱的怒骂,却被莫知鸿的凶利眼神一逼,把又把还未完成的喝骂吞咽了回去。
强崽就如同络腮胡子一般表现得很坦然,尽管右手被捏得生疼,却依旧抽搐着脸庞淡然问道:“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我?”
莫知鸿此刻的心情和刚才的完全不同,怒笑道:“怎么不继续装?你可以说自己是无辜的啊,或者,小混混不是还有很多伎俩的吗?亮出点来看看。”
“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强崽就如同很多地下城的居民一样,在这座他们的城市里,骄傲的显露着自己的桀骜不逊:“要不是有人挡着,还不知道是谁做谁的俘虏,阁下的手段太卑鄙了一点。不过你也别嚣张过了头,天外有天这句话谁也得听着点。这是咱们的世界,我处理不了你,自然有人能处理你,事情做得过了火,解决起来就不简单了。”
“是吗?”莫知鸿把拿到手中看了一眼的枪丢还给强崽,这把枪的型号也是不太相同于所见过的枪支的,但口径要较飞鹰小上很多。
看着拿到枪后迷惑不解的强崽,莫知鸿邪笑道:“你认为这种连飞鹰都比不过的女人枪对我有作用吗?嚣张?那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的。”
强崽眼睛一斜,嘴角一歪,没有回话,心中嘲讽道:事情明摆着,不怕你躲个什么劲啊?有实力你就亮出来啊!
这样的表情,莫知鸿自然不会看不明白,提枪对着自己嘴巴笔画了一下,笑笑道:“怕是你的想法有点不太对劲吧?我放这话出来,就有说这话的本事,亮你的招子看清楚点。”
“就是,”猫王在莫知鸿胸口拍拍他的胸膛,一下下像在敲门:“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欺负人了,看样子做人还是得飞扬跋扈一点,最少麻烦少点。”
张嘴
扭头
举枪瞄准
若是两人这样的对话没有吸引众人,那么仅凭这一动作,就已然能将众人的目光聚焦此处。
摆着这个姿势大约两三个眨眼功夫,莫知鸿在众人由惊诧开始变成戏谑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嘭”
飞鹰的强大后座力让它发出了如同小炮一般的响声。
每个人都看见同样的一个镜头,这无故吞枪自杀的人儿被飞速的子弹击中,猛然向后一仰头颅,然后整个身体如同被拖飞一般向后倒去,软靠在了天桥的栏杆上,缓缓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