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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病。”金荣桓在对局室外面连抽烟带拐磨,抓了半天头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用力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扭头回去,“不管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看看小姜那盘还有救没有!”
梁静文一直坐在对局室门口,似乎只要看到陈冲的背影就算心满意足,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坐着,偶尔发一发短信,也不再和谁说话。
今天是韩国第四届职业围棋联赛开幕的第一天,10支队伍全面开战,大多数韩国棋手都在联赛队中,即便岁数大了不再参加比赛,也往往要作为教练排兵布阵研究对手。
老曹去年还是忠北的二台棋手,今年李洪烈九段回家抱孙子钓鱼去了,他自然而然的就从第一线上退下来,开始当教练了。他对于几个主要的竞争对手,比如有李昌镐和朴正祥的光州,比如有崔哲翰和刘昌赫的庆北,以及有赵汉乘和睦镇硕坐镇的首尔。
“李映九已经输了么?”老曹对于去年的垫底队蔚山的主将这么快就输给睦镇硕,并不觉得太意外,“姜东润的形势呢?”
“一般。”李世石已经赢了,坐在电脑前调出其他的对局察看,“落后不少,除非官子里面崔原踊犯错误。但现在看来没戏。”
老曹对垫底队一上午送出去两盘并不惊讶:“还有一盘呢?”
“赵汉乘对……”李世石咧嘴,“陈冲那盘,赵汉乘极不妙。现在陈冲打进去了,只要活出来一半这盘棋老赵就必败无疑。而且现在就是算他把中央这些基本全杀,贴目也有困难。”
老曹细细看了一会儿对局,点了点头似乎老怀大慰:“这还有点世界冠军的意思。”
李世石心理很不平衡,但眼看着陈冲东一撞西一撞把赵汉乘的布袋这就要撞开口,也无话可说:围棋的世界就是这样,完全凭的是实力说话,只要能赢,那任谁也说不出话。
“这就要开口了!”李映九看着陈冲突然回手在左边凭借精妙的计算生剃掉老赵一子,忍不住就要鼓掌喊好:这里一个眼,外面这么空空荡荡的随便找个地方只要做个眼出来,你赵汉乘落后40目我看你怎么办!
明天有戏了。金荣桓立刻开始考虑让谁第一个上场来保证不输掉第四盘:按照韩国联赛的规则,前三盘之后如果比分达到0:3,则比赛直接结束,如果没有达到,则第二天上午比赛第四场,如果3个小时还未分出胜负,则进行第五盘比赛。
赵汉乘开始长考,计算如何才能扑杀掉陈冲开始四面蔓延踩踏的大龙。
而让金荣桓和李东右大喜过望的是,在官子中苦苦挣扎的姜东润,终于等到了崔原踊的错手。
赵汉乘还在等待陈冲,希望陈冲能够在这个时候算不清:几乎所有的棋手在面对四面围攻的时候,总会犯下一些看不到的错误。他抬起头微微的苦笑看着抿着嘴计算的陈冲:希望,他会错……
让他绝望的是,陈冲很快在乌云蔽日的中央找到第二个眼位,就地做活。
比赛结束了。去年的垫底队蔚山现代在主将失利的情况下,却以2:1逆转领先了夺冠大热门首尔新星建设,并且在第二天上午的比赛里,朴承华三段中盘尹燦熙二段,爆出了韩国围棋联赛第一轮的绝对大冷门。
这个结果让只求名次能有上升便满足的现代集团大喜过望,大老板亲自带队到酒店对“打出了现代集团精神、拼出了现代集团形象的围棋健儿们”表示嘉奖。
陈冲快困死了。他本以为只有国内领导开大会才会无聊,可没想到到了韩国还是要享受文山会海的待遇,从总裁开始到总经理到扫地的大娘,几乎每个人都要上台讲一讲,把台下坐着的棋手困的一个个睁不开眼,都捂着额头尽量不要让老板们看到惺忪的双眼。
“晚上的庆功宴,一定都要来。咱们吃龙虾去。”这句话让所有人都醒盹儿了,立刻站起来用最热烈的掌声表示对老板讲话的衷心支持和感谢。
陈冲从来没吃过龙虾。在四川他们家那边虽然也有卖这个的,但价钱都在百元以上,根本不是工人阶级吃得起的。在天津的时候倒是没少在电视上看到这东西,但真的出去吃也是囊中羞涩,眼巴巴看着酒店水柜里那些举着螯的虾儿们无可奈何。
顶多,就是兄弟们凑38块钱吃麻辣小龙虾去。但陈冲很不喜欢那东西,吃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吃了。
所以,今天好好准备一下,举着刀叉满脸渴望的看着饭口那边,还没忘了和姜东润聊天:“你吃过龙虾么?”
同样举着刀叉把桌布塞到脖领子里的姜东润点头:“吃过,上次农心杯时候去广州,那边请我们一桌上了三只大龙虾。”
“味道如何?”陈冲没搭理正在致祝酒词的李东右,低声问。
姜东润一叉子杵在南豆腐上:“又香又嫩,好吃极了!弄点酱料也行,生吃也行,煮熟了吃也行,半生不熟的吃也行,片成片当生鱼片那么吃也行。反正特别好吃!”
陈冲开始向往了,姜东润还继续讲:“上次吃得三只龙虾,都是两斤多一只的大虾,那个头,差不多这么大,”他用手比划一下差不多一尺来长的一个距离,但似乎觉得不对,又拉了一下,“这么大,一桌上三只,8个人一桌,吃得我真是……他说什么?”姜东润突然听到些什么,扭头看陈冲,“他似乎在叫你。”
陈冲猛然回过神来,扭头看向李东右奇怪的顺口一问:“他说什么?”
“他说,因为今天的比赛全靠你拿下,所以要好好的奖励你。”李映九脸上带着三分苦笑,“所以要给你吃家乡菜。”
“什么家乡菜?”陈冲更感兴趣了:麻婆豆腐?宫保鸡丁?还是夫妻肺片?
李映九的脸色很复杂,半天没说话。陈冲正要再说话的功夫,菜上来了。十几个身高170以上长发披肩细眉毛大眼睛鼓鼻梁小嘴细腰乍背扇面腰的女服务员穿着一步裙上场,把手里端的七寸银盘子放在每个人面前后退一步面露职业微笑。
“这是啥?”在起盖之前要先倒酒,陈冲趁这功夫左看看右看看,“龙虾呢?”
已经不再是一手遮天的李东右过来亲自给他解释:“龙虾就在盘子里。”
“那我的家乡菜呢?”陈冲看服务员站在那当电线杆子也没有再动手上菜的意思,突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盘子里就是你的家乡菜。”李东右亲自给他打开罩子,“我知道你是四川人,特别喜欢吃辣,所以给你预备了这个!”红彤彤的盘子里面七八只龙虾,“特地从首尔那边找来的中国厨师做的麻辣小龙虾!”
陈冲吃了两三只,发现还不如天津接头暗号的麻小好吃,郁闷得抓过来两张饼吃干粮。而姜东润和李映九他们却似乎从来没这么吃过,吆五喝六吃得滋拉滋拉的还左右灌酒忙了个不亦乐乎。
梁静文对于陈冲去参加庆功晚宴却没吃饱就回来十分不屑,摇晃着小手指在他面前晃:“不要当赔钱货哦。”
“你什么时候回汉城?”陈冲想生气,但肚子里的酒咣当咣当的难受,瘫在沙发上实在动弹不得。
“你什么时候走?”梁静文坐在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水,“我开车带你一起回去就好了。”
说起来,似乎应该买辆车了。陈冲总坐梁静文的顺风车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回到汉城之后找老头:“我手里还有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老头有些奇怪,“你要买什么?”
陈冲挠了挠头:“我想买辆车,成天东奔西跑的没辆车总是不大方便。现在能坐静文的顺风车,但过几天她要回新加坡去,到时候我怎么办?总挤快运太耽误时间。”
不过,钱似乎不多啊。陈冲拿着银行卡到ATM上看的时候,大吃一惊:我怎么,就剩这么点钱了?
卡上只有1330万韩元,这还是现代集团已经把220万的对局费和50万胜局奖金已经打给他之后。陈冲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赶紧到银行里调记录,却发现从7月LG杯之后一直到现在的3个月里,他已经花掉了将近3000万了。
都花在哪了?陈冲看着单子满脸的茫然:一个月一千万,当初他刚来的时候为了900万就让老曹逼得差点活不下去,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要节约了。”陈冲坐在饭桌边上看着老头和金善雅郑重其事的宣布,“以后谁再找我出去吃喝玩乐,帮忙一概挡驾。我是个穷人。”
这话说得大义凛然,让老头好好的赞叹了一下。只是有些要命的是,找他出去吃饭的主儿都不是穷人:“阿冲,出去一起吃饭哦,有一家日本餐厅味道不错哦。”
陈冲不想出门。上一盘把赵汉乘生生砍成二等残废的对局在他脑子里印象深刻,正憋足了劲要在下周的联赛里多拿270万,拼了命的研究尹峻相和刘昌赫,就算偶尔出去也是去笑笑会和姜东润宋泰坤他们做研究。
说起来,陈冲本周还是第一次参加笑笑会的活动,让金载垣带过去之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知道是个什么规矩。
“没什么规矩。”金载垣来得多了,倒成了陈冲的大哥,来回的招呼着,坐在沙发上扭头低声说,“研究会么,可以随便找个对手下一盘,也可以找熟人摆一摆自己的对局。比如赵汉乘,你可以和他研究一下你上一盘的飞刀。不过现在看起来,”他看着正四处张望的赵汉乘,笑了笑,“他这就要过来找你来了。”
赵汉乘没有一些韩国人那种死要面子的特性,作为一个棋手来讲,他很信奉败军之将不言勇这句话,同时也很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因此四面撒么一番终于在角落里找到正喝茶的陈冲之后,立刻抱着一副棋盘跑过来:“陈冲,咱俩摆一下上一局如何?”
陈冲也没打算把那把飞刀留到棺材里,更何况就算他不说,早晚也会被人研究透,还不如多和人交流一下看能不能挖出更多的东西来:只凭他和老头再加上金善雅三个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五六个高段共同研究的结果。
宋泰坤金承俊他们对于陈冲那个双飞燕的新下法也颇感好奇,凑过来看着赵汉乘和陈冲的比比划划,时不时也在棋盘上点一点计算一下另一种下法的可能性。
研究么,总是要都说出话来,才有气氛,才有进步。虽然这帮人的水平并不比老头还高,可人多力量大,每个人都有一套思路放在棋盘上,也就有了千变万化,比一两个人自己琢磨可强上了太多。
泡研究会的时间过得飞快,陈冲才刚把这变化的一个局部研究清楚,就已经到了5点了。
“散了吧?”李世石一走,崔哲翰和宋泰坤就成了领导人,“按照老规矩,有新人进来,一起去happy一下庆祝纳新吧!”
都走都走!几十号人乱哄哄的起来打电话订桌的订桌买酒的买酒,拥着陈冲往外走。
这时候电话响了:“哥哥,你在哪呢?”
是金善雅,全韩国管他叫哥哥的独此一号:“去酒店,他们说要庆祝一下我加入。”
金善雅高兴了:“同去同去。”于是刚在炕席上坐下没多久,金善雅就赶到了,生生从人缝中挤开一块空地坐在陈冲身边。
紧跟着没多久就是梁静文的电话到了:“出去吃饭哦……”
“我在金山洞了。”陈冲不可能在乱糟糟的环境下接电话,听到电话响就跑出去了,“同事们要给我接风庆祝纳新。”
“哦。”梁静文有些失望,“少喝点酒哦。”
偏偏宋泰坤这时候跑过来说:“陈冲,我们商量好了,一会儿去唱歌,你去吧?”
梁静文听到有人说话,就问了一句,而陈冲这种事情一向不过大脑,顺嘴说了出来:“一会儿去唱歌……”
同去同去。
我是阿Q么?怎么谁见了都要同去?陈冲郁闷了一下,然后奋起投入到推杯换盏当中。
等他们吃完饭,就该去KTV唱一唱了。很可惜的是金善雅的父母回来了,她要回去孝顺爹娘,只能在陈冲送她回家之后,又眼看着他坐车去找研究会的同志们。
当陈冲回到KTV的时候,梁静文也刚刚到达,正拿着手机要给他打电话。
所以从赵汉乘尹峻相金承俊安乍永开始一路向下,除了宋泰坤和金载垣寥寥几位之外,几乎所有人都看傻了。
梁静文当初为了在韩国开演唱会,也是学了不少韩国歌的,虽然有些地方咬字发音不准,但这已经完全不是一群棋手能够望其项背的了。也只有陈冲宋泰坤金载垣他们几个还有胆子上去飚歌,但总是要被人轰下来。
成了个人演唱会了。陈冲上次就已经在同一个地方看过一次了,憋得嗓子眼痒痒却被被尹峻相死死按住就是不能上场,浑身难受。好在梁静文不为己甚,唱两三首之后就下来休息,让其他人上去现眼。
有些人喝得还不算多,脑子还比较清楚的情况下,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一个事情:为什么,小善雅来了坐在陈冲身边窃窃私语,梁天后来了之后也要坐在那小子身边情态亲密?
事情有些不对呢。赵汉乘和金承俊嘀咕嘀咕,打算找机会探一探这里面的内情。
只是联赛集结令已经下达了,两天内各队棋手必须到比赛地点集合训练,一群人也没来得及讨论分析就被迫上了列车,无可奈何的星流四散。
陈冲要去大邱,和洪旼杓尹峻相崔哲翰是同路,谢绝了梁静文送他的建议之后,就上了火车,然后开始打探商业机密:“你们队,谁坐二台?”
尹峻相转了转眼珠:“应该是刘昌赫老师。不过还要看张教练的安排。”
这话跟没说一样。陈冲一路上旁敲侧击撬崔尹二人口风,但两位跟他打哈哈到底最后什么都没打听出来。这让他和金荣桓伤透了脑筋:刘昌赫还是尹峻相?甚至崔哲翰和这两位换位也有可能。
李映九和姜东润不管是对尹峻相还是对崔哲翰,都没多大胜机。金荣桓愁的头发越来越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抽闷烟。
最后在他出关安排对局顺序的时候,让所有人包括李东右在内都吃了一惊:姜东润坐第一台对付可能的崔哲翰或刘昌赫,李映九坐在二台应付尹峻相,而第三台却是罗仲勋,陈冲被放到了不出场名单里。
也就是说,LG杯冠军在第二轮,被雪藏了。
这是为啥?陈冲想不透,但名单已经交上去了,再折腾也没用,反要被扣个扰乱军心的帽子让李映九看笑话,只能郁闷的站在对局室里等着看着,希望老哥儿仨千万要拿下一盘,给他留个出场的机会。
期盼吧。陈冲扭着嘴站在姜东润的身后,看着对面的刘昌赫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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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800块钱工资几乎把整个五一假期都搭了进去还累得要死,突然觉得有些不值……
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