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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早已降临,风长歌拖着疲惫的身躯在林间行走。朦胧的月光从茂密的树林间洒落下来,被枝叶扫成斑驳的光点,将他身上的血迹照映得越发骇人。他感受着体内的情况,幽幽叹了口气。
先前被那烈焰之剑斩出的伤口,本已极难处理。后来他又接二连三的运使真气,使得伤口更加崩裂开来。此刻虽然在戊土真精的抑制下已经停止流血,但是那种热辣的感觉却挥之不去,恐怕火毒已然留在伤口深处。
而经过最后自残般的真气运转,此刻周身经脉更是隐隐有着撕裂一般的疼痛。这些大大小小的伤痛,怕是要休养月余方能痊愈了。
“我可没那么多时间啊......”风长歌长叹道。今日杀了青司,固然出了一口恶气,但苍巍的报复恐怕就会接踵而至。他痛苦地皱起眉头,到底是为什么呢?就因为自己这半人半神的身份,从小就受尽了折辱......
草丛中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声。风长歌徒然一惊,身躯一震,已然摆出了进攻的起手式。他低声喝问道:“谁?”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草丛中窜了出来。那是一头小鹿,栗色的毛皮在斑斑驳驳的月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辉。那小鹿向风长歌奔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纯净大眼打量着风长歌,有些着急地发出啾啾鸣叫声。
每一位山神都能听懂走兽飞禽的语言,跟走兽飞禽交流是山神的天赋神通。就像水神天生就可以听懂水族的语言一般。
“啊,谢谢你,我没事哦。”风长歌放松下来,他伸出手去,摩挲着小鹿温暖的脸颊。小鹿发出开心的鸣叫声,伸出舌头在风长歌手心里轻轻舔舐着。风长歌耐不住痒,哈哈笑了起来,他使劲地摆脱着小鹿的纠缠,然而小鹿却直扑上来,用满是口水的舌头在他脸上胡乱舔着。
风长歌哈哈大笑,和小鹿闹成了一团。树林间又传出哗啦啦的抖动声,鹿群拨开了树木,朝着风长歌凑近过来。风长歌开心地笑着,挨个打着招呼。他从小便是喝鹿奶长大,因此与这林间野鹿有着天然的亲密联系。
嬉闹了一阵,那九尺高的健壮头鹿鸣叫一声,低低地俯下了身体,招呼着风长歌骑了上去。
风长歌骑着雄鹿,在鹿群的簇拥下缓缓前行,他开心地笑了起来。此时的他,才揭下了平日里那成熟的神态,恢复了十三岁少年应有的模样。
一路上,猛虎发出低吼,熊罴拔开树林,花豹在粗壮的树木间跳动,银狼发出悦耳的啸鸣。它们发出关切的低吼声,紧紧跟随在风长歌身后,忠心耿耿地护卫着少年一路前行。
火狐闪动在草丛里,松鼠在树梢上投下小小的果实,兔子从洞穴中探出头来,雉鸡奔出了小小的树窝。它们挤挤攘攘地挤进队伍里,发出吵吵闹闹的声响,争先恐后地和少年嬉闹玩耍。
天空中传来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数以万计的鸟儿聚集在空中,将月光都遮蔽了起来。金雕银隼、鹞鹰猛禽、黄鹂喜鹊、麻雀翠鸟,这些早该进入安眠的鸟儿们,此刻却发出嘈杂的鸣叫,跟随着队伍向前飞去。
风长歌看着身边挤得满满当当,还在不断壮大的队伍,听着耳边万兽百鸟的关切询问,只觉得一股无法遏制的暖流从心底直冲而上。那些痛苦和委屈统统消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喜悦与豪情,他蓦地向天发出一声大吼:“我便是青丘山神风长歌!”
“吼!”万兽迎合,百鸟和鸣,树木簌簌震动。
“你们都想要我死,可我不怕!”
“吼!”
“我会不断变强!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统统踩在脚下!”
“吼!”
队伍向前行进着,一往无前,无可阻挡。
......
山岗之上,站立着两个人影。瘦瘦矮矮的老者身着金色长袍,戴着高高的金色帽子。他盯着不远处不断汇集的兽潮鸟群,眼中浮现出热切的光芒。他的身躯抖动着,两只枯瘦的手不住地抓耳挠腮。终于他大叫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就要纵下山去。
一只纤纤玉手突然扯住了他的衣摆,慵懒中透着诱惑的嗓音响了起来:“老猴子,你是要往哪里去?”
那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朦胧的月色下,那娇娇柔柔的倩影叫人一见就热血沸腾,心中生出无法估量的保护欲来。身上所着粉白流苏长裙,更是衬得她身段妖娆无比,引人遐思。她虽作妇人装扮,但身段却像十七八岁的少女,那妩媚中又透出青涩的风情,直叫人沉醉万分。
老者上窜下跳地大声道:“自然是招呼小的们一同加入进去了!这个山神我认了!我侯不忧认了!”那娇艳的女子轻声而笑,一双勾魂夺魄的紫色媚眼白了他一眼:“老猴子,你能不能不要那么冲动?好歹你也当了百多年的一族之长了。”
侯不忧气得直跳脚,他叫道:“先不必说昔日的瑶雪娘娘对我们两族就诸多照顾,风小哥又有哪一点对不住我们?他对我们两族人都有救命大恩呀!再说,他是被天地承认的青丘山神。按我的意思,就该追随他才是!”
女子皱起了纤巧的娥眉,摇头轻声道:“风小哥的所作所为,我苏流紫是感恩戴德的,但是......”侯不忧不禁叫道:“这孩子从小孤苦伶仃地长大,瑶清娘娘又对他非打即骂,我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如今能有如此修为,实在是天才一般的人物,我老猴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我早就看那苍巍不顺眼了,风小哥早晚能把他打败!”
苏流紫盯住了远处风长歌的身影,眼波流转,轻笑道:“风小哥的确很了不起。他从小就被神灵厌恶,被神仆欺侮折辱......在这样的绝境里居然能够成长到这般地步......”闻听此言,侯不忧大喜,火急火燎地叫起来:“那还等什么!快去招呼小的们,我们这就去——”
“不成!”苏流紫打断道,她缓缓说道,“此事事关我们两族人千余口的未来,绝不能轻易决断。再观察一些时日,再下定论。”侯不忧苦恼地大叫一声,急得一把把头上的帽子扯下,放进嘴里撕咬起来。他含糊不清地咆哮道:“还要多久啊!我可是等不下去啦!”
苏流紫眺望着着那越来越远的兽潮队伍,轻声笑道:“也许这一天不远啦......”
队伍缓缓停了下来,一处房舍已经遥遥在望。风长歌从雄鹿身上跃了下来,他心中暖洋洋的,向着四周的走兽飞禽深施一礼:“多谢诸位送我一路归来,此情风长歌铭记在心,永不忘却。”
鸟兽们恋恋不舍地围绕着他,不肯离去。他只好狠下心来,强行命令它们返回栖身之地,走兽飞鸟这才四散而去。
最后离去的鹿群向风长歌发出告别的啾啾鸣叫,风长歌回应着,目送着它们消失在森林深处。他回头看向那小小的藤萝树屋,平静下心情,缓步走去。
刚一推开门,风长歌就看到了那个冷冷瞪视着自己的身影。
那女子秀曼都雅,世罕其匹,正是即流泽水神瑶清。然而她此刻却美目含煞,满脸厌憎。一见到她,风长歌急忙躬身行礼:“长歌见过清姨。”然而水神瑶清却冷冷地看着风长歌,眼神中满是厌恶,她寒声道:“别叫我清姨,你不配!”
这话仿佛锥子一般狠狠扎在少年的心上,方才涌起的温暖仿佛泡沫般消融下去。瑶清看着少年咬紧嘴唇,身躯抖动的痛苦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感,又隐隐泛起一阵疼意。她厌恶地打量着风长歌,喝问道:“这么晚才回来,又去哪里鬼混了?”
不等风长歌回答,她已经看清了少年身上斑驳的血迹和破烂的衣衫。瑶清勃然大怒,一巴掌向着风长歌狠狠扇去。啪的一声脆响,风长歌后退一步,脸上浮现出一道通红的掌印来。
“跪下!”瑶清怒喝道。风长歌身躯一震,拳头捏紧又松开。他低着头缓缓跪倒下去,不发一言。
瑶清更加生气地怒骂起来:“瞧你那个窝囊样子!我姐姐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东西!一定都是你那混账父亲——”“不许你说我爹爹!”风长歌再也忍受不住,抬起头大声驳斥道。瑶清的目光与风长歌那琉璃色的眸子相接,她目光中的恨色轰然散去,精神一下子恍惚起来,喃喃道:“姐姐......”
旋即,她回过神来,无法遏制的痛苦和怒火涌上心头。她劈头盖脸地向风长歌打去,撕心裂肺地叫道:“若不是你那混账父亲,我姐姐怎么会死!我姐姐怎么会死!”她状若疯狂,神色扭曲无比。
“都是你爹和你害的!是你们害死了我姐姐!”她宛如癫狂一般地叫骂着,外人绝对不会相信,平日里那个温婉可亲的水神娘娘,会露出这样的神态,“你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你为什么还不去死!要是没有你们该多好!姐姐会快快乐乐地活着!”
风长歌只觉得无比酸楚和委屈,他恨不得大哭一场。一股无力感笼罩了他的身躯,他强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上。
也许是累了,她逐渐停下了打骂,仇恨的目光紧盯着满脸痛苦的风长歌。片刻后,她寒声道:“我恨你爹!我恨你!姐姐把你托付给我,但是我恨你!姐姐让我养育你长大,但是我恨你!姐姐让我教育你成人,但是我恨你!”
风长歌缓缓开口,他的声音颤抖着:“我明白。”
瑶清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来。她将那册子掷在桌上,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从明天开始,我教你神术。以后你每三天来我宫中一次,若是不愿来,那就再好不过!”
风长歌木然站起身来,拿起了那册子,封面上并没有什么文字。翻开第一页,那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道:“神术精要......”